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无声胜有声 作者:舒寐 文案 晨曦正好的周末。 苏仝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日历牌后,忽然一个转身跨坐到温涵腿上,望着他眼睛一字一顿说:“你在意大利呆着的时候是不是要过光棍节?真不好意思,温先生。本姑娘的出现剥夺了你今天过节的权利,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送你点节日礼物……你想好要啥了不?俊? 温涵眨眨眼,抬手捞起身边的便签本,半真半假地写下:礼物已经到手。 “哈?是什么?新助听器吗?那个不算。” 温涵暖暖笑开,看着苏仝用手语告诉她:当然不算。我的礼物是,每天早上都让你看到:Buongiorno! la mia principessa!(早安,我的公主) 这就是苏仝和她聋哑老公的故事,琐碎平凡、甜蜜温馨,像幸福花儿在美丽人生中朵朵绽放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仝 ┃ 配角:温涵 ┃ 其它:男女主角身旁一干人等   ☆、一个懂意大利语的安静美男子(抓虫)   多少岁算是剩女?   十五岁的时候,苏仝以为二十二岁没有出嫁的女孩儿已是晚婚。   十八岁的时候,苏仝觉得二十四岁结婚算刚刚好。于是她给自己定下目标:二十四岁前,一定把自己顺利嫁出去。   结果,二十四岁的时候,忙于研究生毕业论文和工作简历投递的苏仝被一堆事物搅扰的无暇他顾,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宏伟愿望。   等她到二十六岁,发现自己开始大批量地对高中、大学同学随份子。顺带吃喜酒、喝喜面时,她才恍悟:哦,原来二十六岁可算剩女了。   嗯,可喜可贺,多年困惑终于得到解答。   不过,多年的宏愿依旧还是个宏愿。这点倒是悲催了。   其实坦白讲,二十六岁的苏仝条件非常不错。收入可观、工作体面。样貌中上、学历出众。可是她仍然有能耐,莫名其妙将自己过成了单身女孩儿。把她十八岁时的计划永远定格成了计划。   要是温涵不出现,谁知道她这宏愿还得在愿望阶段持续多久?   据温涵说,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鹿鸣茶餐厅里。不过苏仝对此嗤之以鼻。她用食指指着温涵脑袋,一边点,一边郑重其事纠正:“温涵先生,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鹿鸣茶餐厅,是在我们银行大厅!”   温涵蹙起好看的长眉,转向她用目光表达自己的困惑不解。   苏仝瞪着他,开始苦大仇深地回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苏仝刚毕业,签下银行OFFER,正精神抖擞打算以新人面貌全力投入工作。好巧不巧,正式上班的第一星期,就遭遇了一件难忘的囧事。拜此事所赐,苏仝对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温涵自是印象深刻。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那天温涵去苏仝工作的银行办业务。出门匆忙,没戴助听器。叫号以后,温涵就给他朋友发信息,让他帮忙送助听器来。同时也注意着LED光屏上的号牌提示,以防自己错过。   那天正巧是苏仝摁了他的号。大厅里电子语音连响两声也不见有人来。苏仝纳闷地张望了下,还以为此号空缺,正要叫下一号,温涵就带着温柔歉意的笑容出现在了她面前。   很难形容苏仝对他的第一印象。因为那会儿她光注意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了:那是一双非常清亮柔和的眸子。像秋日里最柔软的湖水,倒映着夜空中细细碎碎的星光,安静祥和,让人忍不住就想溺毙在里头。   恐怕就算最挑剔的艺术家来了也不得不承认,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真的会让人生出一种对他犯罪的欲望。   可惜苏仝神经大条,哪怕温涵样貌堪比韩剧海报画里的男主角,苏仝也只是微微一愣,惊艳过后,苏仝就公事公办地问他:“先生,请问要办理什么业务?”   温涵眨眼,对苏仝抱歉地笑了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头玩起了手机。   嗯?难道是在跟女朋友发紧急短信?   苏仝心里猜测,面上不显。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看他停下动作她才再次询问:“先生,您要办理什么业务?或者……是咨询什么业务?”   温涵抬起头,很专注地望着讲话的苏仝。等她说完,他思索片刻又低下头,继续在手机上头敲字。   苏仝有些不悦了。心话说:这算怎么回事?你是来银行办业务还是来银行蹭WIFI?哪怕是蹭WIFI也犯不着在这一时半会儿吧?抽空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又不会真跑了女朋友。   “先生?请问您到底要办理什么业务?”   苏仝敲了敲话筒,耐着性子扬声问出第三次。   温涵终于顿了动作,把目光离开手机,抬头用盛着笑意的眸子温和友善看向苏仝。胳膊抬起,将手机举在了玻璃挡板上,点点屏幕,向苏仝示意。   苏仝怔住: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奇葩的客户。不说话,只玩手机。玩完还把手机屏幕冲着她递过来,这是对她卖安利?   很快,苏仝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手机屏幕显示的一排字是:请问贵行信用卡办理要什么流程?需要填什么表格?提供什么材料证明?   苏仝眨眨眼睛,看着温涵,又看看手机,忽然就了悟一样,在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光:原来眼前这男子竟不能说话?可惜这么清俊温润的一双眼了!   “您稍等一下。”苏仝说。   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健康人,在面对残疾人时,苏仝心头会生出一股同情和悲悯。知道温涵不方便,她弯腰从一旁办公夹里抽出几张表格递出去,然后对不远处一位大堂经理喊:“宋姐,请来一下。麻烦领这位先生去下信贷部。”   宋庆芳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踩着小高跟“哒哒”迈过来以后,探身压低声问苏仝:“这是你熟人?等会儿上去,需要给信贷部经理招呼一声,让他特殊照顾吗?”   苏仝摇摇头,同样低着声:“不,我根本不认识他。是看他跟人交流不方便才让你领他上去的。你跟信贷经理说一声,他好像是要办信用贷款。”   宋庆芳了然,看着温涵,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   温涵自椅子站起,对苏仝礼貌地欠身笑了笑,跟在宋庆芳身后安静地走向电梯口。从头到尾没有表示出一点儿的急躁。看来,这是一个教养良好的人。   苏仝看他们走远才收回目光,心里有小小的触动:刚才那位是聋哑人吧?怪不得两遍电子音他都没听到呢。真是让人遗憾,明明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却不能开口与人正常交流。可惜了呢。   此时的苏仝刚参加工作,还很天真,以为只有聋哑人不能和他们这些银行职员正常沟通。她完全忘了,有时候在健全人之间,若有语言不通,也一样存在交流困难。   就如,她在半个小时以后遇到的这位客户——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外国帅哥。   外国帅哥似乎是来中国不久的样子,并不太清楚在中国办理银行业务该有什么流程。他进门以后直接走到了空着的苏仝柜前,目光灼灼望着苏仝,张张口,说出一串让苏仝陌生的话。   苏仝眉头微蹙,犹豫两秒钟,试探问出:“What can I do for you ,sir?”   外国友人一双碧眼狠狠眨了眨,带起手,比划着动作继续对苏仝讲那让人听不懂的话:“&*%¥……#@^*@!”   苏仝傻眼儿,呆呆戳在椅子上,愣了有五秒,才反应过来找外事经理求助。他们行的外事经理是个不得了的女强人。干练利索,作风硬朗,精通英、法、德、俄四门语言,银行业务熟练,对后辈要求严格。是苏仝在行里很崇拜很敬佩的一位前辈。   可就是这么一位前辈在上场没多久以后竟然也败下阵来,原因无他——外国友人听不懂她说的任何一门外语。他来自这四门联合国通用语言之外的国家。   不以这四种外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大有存在,到底他的母语是哪个呢?   苏仝跟外事经理相视无言。   最后还是经理经验丰富,思索片刻后牙一咬,心一横,用汉语问他:   “先生,您有相关身份证明吗?”   外国友人也不知道听不听明白她的问题,总之他有所反应了。在停顿有一分钟之多或,他转过身,手忙脚乱从自己衣服口袋里翻找出一件东西。然后摊开给苏仝和经理看。   苏仝和经理瞧着被他递到眼前的巴掌大的小盒子,不由面面相觑。这是……呃……盒子里这枚纽扣状的小玩意儿就是他所谓的身份证明吗?哄人的吧?这老外到底是来银行干嘛的?   因为三人交流沟通存在障碍,气氛一时僵凝。周围有好事群众不住往这里探头探脑,似乎是有好奇围观的冲动。   外事经理一看此景,立刻当机立断,将“暂停业务”的牌子往苏仝柜台上一摆。对苏仝说:“你跟我一起带着这位先生上楼。我们去行长办公室那里请批使用翻译器。”   苏仝赶紧应是。在她绕出玻璃柜面,正要对外国友人示意与她们一起离开时,之前那位被宋庆芳带去信贷部的安静的美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楼回来了。就立在他们侧方,冲着她眼前这位外国友人招手示意。   “温。”   外国友人吐出一个不甚清晰,但已经能让苏仝听懂的字眼儿。随后收起那个装着“小纽扣”的盒子,三步并两步,大步流星迈向跟他打招呼的那位。嘴巴里边依旧“*&%¥#……@#¥”出一堆乱码,边把盒子递给他。   苏仝看着这情景心中豁然明朗:原来,那小纽扣状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助听器呀。搞这么半天,这外国友人就为了找人送这个。他根本不是来银行办业务的嘛。   苏仝哭笑不得,望向温涵和外国友人的目光也带了幽幽的怨念和悲愤。最后还是张经理怕出岔子,上前几步开口确认:“先生。您这位朋友是……办理银行业务吗?我们需要用什么语言翻译器为他服务呢?”   显然,不明状况的外事经理并不清楚温涵的情况。对于他手里那枚小小的纽扣状东西,好像也没有具体概念。她在想着让温涵做一下中间翻译。   可苏仝是明白人,一见经理要找聋哑人做翻译,赶紧抓着她袖子狠狠扯了扯。   外事经理扭头不解看她。   当人面苏仝不好意思直白地告诉外事经理,眼前这人是聋哑人。所以只能应着外事经理的目光,对她讪讪的笑。   外事经理蹙眉瞪她。   苏仝尴尬地松开手,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温涵很淡定,似有所悟地微微笑开。拿助听器的手腾出来掏出手机,在上头迅速地打下:“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朋友刚从意大利来中国不久,只会一点点汉语。造成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外事经理看完后恍然大悟。脸色也不好意思地变红。她不自然地侧过身礼避,让温涵两人离开。回头就很严肃地苏仝批评了几句。   批评完以后,经理歪着脑袋小小抱怨:“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他是残疾人?”   苏仝低着头委屈地争辩:“我这不是还没来的及吗?”   “那后来知道也没告诉我?你这是……算了,你刚来,没经验。也不能怪你。”   外事经理面色不太好看。在揭过苏仝这一茬后,就踩着小高跟“蹬蹬”的离开了,苏仝看着她背影心里很是难过。以至于到很久以后,苏仝也依旧能回忆起这个引起了她入职以来头一次被前辈训斥的不美妙初遇。   那时她只一个感悟:生活果然不是言情剧。有句话叫开始的相遇就会决定以后两人关系的走向。她跟温涵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言情小说那么浪漫。那之后,她跟他的相处相恋也不是如书里写的跌宕起伏、干柴烈火。激情澎湃那事跟他们好像没多大关系,综合来看,她跟他就是时间最平凡的情侣。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自我撒花。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妹纸们给个回馈吧。么么哒了。   ☆、我又把相亲对象相成了哥们儿(抓虫)   每个单位都会有一些热心肠的阿姨大姐为新入职的小青年们操心他们的终身大事。苏仝的单位也不例外。   在上班三四个月以后,苏仝跟诸多同事混熟。大家在工作之余开始闲聊一些八卦话题:比如,谁谁衣服在哪里买的,是男朋友送的?或者,谁谁谁什么时候把你那位带来给我们看看,又或者:谁谁有对象了没?   对于这种情况,苏仝已摸到规律。即:如果对第三个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答案,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很可能就是刚才的第二题。如果是否定的?那么恭喜你,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你会被他们以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关怀着,然后在某个阳光普照的周末被拉去面见一位由他们介绍的适婚异性。   苏仝也不例外。在她摆脱了二十四岁,即将迈入二十五岁时,她终于被她妈看不过眼了,开始被督促着去参与一些联谊相亲活动,以期扩展交际面(重点针对适婚男性)。   对这种活动,苏仝基本每次去都抱着一种玩票心态。实际上她不觉得自己需要相亲。再说,周围跟她一样单着的同学朋友还有很多很多。大家都在单,多个也无所谓。正是抱着这想法,苏仝被安排着也见了几个门当户对,形状各异的男士。其中不乏有条件优秀者,但苏仝玩心未收,消极怠工。最后一个也没成。   这可急坏了苏仝她妈跟她姐。因为那娘儿俩发现:他们家这二丫头不管怎么相亲,最后总是有本事把自己的相亲对象变成了自己铁哥们儿。而且还能莫名其妙把她自己姐们儿引荐给了这些哥们儿。最后看人家卿卿我我,腻歪甜蜜,她还能在一旁傻乐鼓掌。这怎么得了?这事能姑息吗?绝对不行!要坚决制止!   苏妈妈很给力,当即给自己大女儿大女婿下令:“把你们各自单位那能拿出去手又靠谱的男孩子介绍介绍给你妹妹。看她一天到头没心没肺的,要是没有个管着的,将来可怎么得了?”   于是在这种家庭高压政策下,苏仝就被半屈就,半赶鸭子上架地见了让她之后都感觉复杂的一位先生。地点,正是鹿鸣茶餐厅。   茶餐厅这种地方,说法西式,听着满阳春白雪的,可实际它还是一种快餐厅。   现代人生活节奏快,连情感节奏也跟着加快,把相亲聚餐安排在这种快餐店,实在是一种顺应潮流。   跟苏仝见面的先生姓文。带无框眼镜,长相斯文,身材有些单薄。是跟苏仝姐夫一个单位。搞图书出版的,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正好是苏仝好的那一口儿。   苏仝跟他坐在一处,小心脏有些抑制不住地加速跳跃。言谈的时候,也总是尽可能找些他感兴趣的话题。   从严格上讲,这是苏仝第一次用心的相亲。甚至的到点餐时,苏仝还自告奋勇,问了文先生要什么东西就主动奔去服务台。点餐、付账、拿东西走人,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至极。   等她把餐盘端到桌子上时,看着呆呆有些发愣的文先生,苏仝心里还小小得意了下。她自恋地想:可能文先生被她展现的贤惠能干震慑了吧?毕竟,现在能弯腰屈就一个男人的女孩儿并不太多了。   文先生家教很好,吃饭的时候,并不作声。   苏仝倒是有些矛盾,低头看自己餐盘里可口的蛋挞和诱人的什锦,心中挣扎不定:要不要学一下电视剧上的女孩儿经常做的,娇软温柔地说一句我吃不下那么多呢?要不要呢?要不要呢?   可还没等她挣扎出个所以然,侧面忽然投下一片阴影。紧接着她的肩膀就被人拍了。   苏仝诧异地回过头。发现拍自己肩的是个年轻人瘦高个儿,干净白皙,长得很俊秀,不像是那种穷极无聊搭讪女孩子寻开心的街头小混混。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非常清澈,给苏仝一种种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出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有什么事吗?”想不起就不想,苏仝干脆直接奔正题。   年轻人并没有回话,而是从手里递出一个钱包给苏仝。   苏仝一愣,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不是娇羞的,是尴尬的!本来她是打算在文先生跟前表现下自己的贤惠体贴的,却不曾想急中出乱,点餐完把钱包落外头了她竟还不知道?   这可不是一个细致淑女该有的作为。   苏仝有些心虚,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偏头看她的文先生,见他没什么反感表情,才起身接过钱包,对眼前人笑着连连道谢。   年轻人摆摆手,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看了眼苏仝后,就颔首示意,转身离开了。   苏仝顺势看去,他那桌子坐了几个十来岁的孩子。见他过来很兴奋地对他扬起手,其中一个对他喊:“老师,这里。这里视野好。”   被叫老师的这位没吱声,只是笑眯眯点了点头。   “真奇怪,他不该讲点什么吗?”苏仝看人走远,纳闷地抓了抓头发,小声嘀咕,“不过这样拾金不昧,还真是高风亮节。”   那时的苏仝还不知道,被她赞高风亮节并且觉得似曾相识的这位正是在她入职时候间接让她挨了一顿训斥的人。这并不怪她,相隔时间太久,她还能觉得眼熟已经算是有一把好记性了。至于让她想起来眼前之人在何时何地见过,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等以后熟悉了,她总会想起来前事。但那时后话了。   眼下,苏仝更关心的还是怎么对文先生解释自己刚才的粗心大意。   但文先生似乎并不在意,他在细嚼慢咽吃完这顿饭后,抬头望着苏仝:“我请你去看电影吧。听说最近有新上的大片。”   苏仝很兴奋,脸带笑容把筷子一撂:“好啊。正好我也想去。”   干脆爱笑的女孩儿总是不会太让人讨厌。文先生虽诧异苏仝这种反应,可也没太在意。只是失笑地瞧着她眼前的盘子:“不着急,你先吃完再去也不迟。”   苏仝摇摇头:“不吃了。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其实……饭量没那么大,刚才就吃好了。”   终于把自己刚才就想说的话表达出来了,苏仝心里很舒坦。   文先生怔了怔,看着餐盘里只下去三分之一的什锦和动都没动的蛋挞,摇了摇头:“这么做太浪费。”   “那……要么我们把蛋挞打包?”   苏仝说完就问服务生要了外带袋。装好的时候,见文先生主动伸手要替她提着,不由不要意思的笑了笑。   “我自己来就行。不用帮忙。”   文先生没说话,笑着收回手。跟苏仝一起走在马路上。抽空问她:“你平时在周末做什么?怎么消遣空闲时间?”   “我?”苏仝想了想,觉得既然想跟人家有发展就该诚实忠恳,于是坦然道,“我和大多数女孩儿一样。周末喜欢跟朋友逛逛街,吃吃饭。或者宅在家里上网,看小说,看电影什么的。”   文先生挑挑眉笑:“看电影的话不是出来去影院看更好?”   “一那得看是什么情况。看点文艺片科幻片一个人当然好。要是爱情片,恐怖片什么的就不够了。你想啊,荧幕上头你侬我侬,银幕下头情侣成双。就我一个形单影只,呆呼呼啃着爆米花。那多凄凉?”苏仝弯起眼睛,边笑边回答。   文先生表情有一瞬的停滞,张张口说道:“苏小姐还真的是挺有幽默感。”   苏仝困惑:她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幽默在哪里了。   “苏小姐平时在家的话,都看些什么类型的电影呢?”   “什么都看。最喜欢看的还是恐怖片和惊悚片。你呢?”苏仝话答得有点小心翼翼,她其实并不太了解斯文泪男生对看恐怖片的彪悍女生到底是什么想法的。她只是凭着相亲不自欺也不欺人原则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效果?看文先生那一下僵硬就知道了。   “惊悚片吗?这个,我倒是没怎么接触过。”文先生有些尴尬,“我胆子不太大,怕做噩梦。”   “这有什么可怕的?”苏仝大方的笑笑,拍拍文先生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向他传授自己看恐怖片的心得,“你只要想:不管多么逼真的画面,多么血腥的镜头,它的前头都是架着台摄像机的话,就不会感觉害怕了。”   文先生扭头诧异地望着她:“这样也好吗?”   “当然。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呵,苏小姐,你很有趣。”文先生哑然低笑着说。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在冒犯苏仝,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苏小姐你的一些想法,非常的……”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苏仝把手一挥,还算体贴地为他解围,调侃自己说,“我妈都说我是把这辈子仅有的那一点细致、体贴跟情商都贡献给了我工作。也是这样,我才不至于因为把钱数错,被银行炒了鱿鱼。至于在生活里大条缺筋什么的,我家里人都习惯了。”   文先生再次失笑。这次的笑不是之前那种端着的斯文礼貌的笑,而是很爽快地乐出声来。他在心里想:眼前的女孩儿真的是豪爽干脆的性子。或许她并不适合成为他的女朋友和妻子,但是做他的朋友绝对是绰绰有余!和朋友看一场电影,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怜苏仝,她还不知道她心仪的相亲对象在心里默默地将她PASS了。她正沉浸在即将与他共同去电影院的愉悦情绪中。 作者有话要说:  伸手求收藏,求评论。阿舒保证会辛劳更新,绝对不坑!所以,打滚求收藏   ☆、缘,就是这么的妙不可言(1)(抓虫)   电影看完以后,苏仝跟文先生互留了电话,文先生还把苏仝送回了家。苏家上下对这小伙子都很满意,第二天苏仝她姐还专门打电话来,问苏仝,“你觉得小文那人怎么样?”   苏仝带点小羞涩:“他挺好的。”   苏雨乐了:“你这次是终于看中了?”   “嗯,还可以继续相处吧。”苏仝别别扭扭,保持着一点摇摇欲坠的矜持跟她姐侃。她姐在电话那头大笑出声。等挂了电话,当姐的立刻向自己老公询问文先生那边反馈状况。片刻后,苏家姐夫给苏仝带去文先生的回信,原话是:“我觉得苏苏仝是个非常爽朗的女孩儿,跟她相处很愉快。”   不错的情况嘛。看起来,这两小儿女是很有进展前途。   苏雨跟她老公对此情形喜闻乐见。连连鼓励自己妹子抓住时机,勇往直前。   苏仝也很给力。在二十五岁尾巴的时候,她终于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她即将和让她心动的男孩儿开始一场浪漫温馨的恋爱了。感觉很美妙,你看中的人恰巧对你印象也好。这得是多大的随机事件?相亲这事对苏仝譬如幼儿园的小孩子被分糖果,谁也不晓得会被得到什么口味。苏仝觉得她幸运,一番煎熬拿到糖果,打开看:哎呀,正好就是她喜欢的那种蓝莓口味!惊喜之情油然而生。就差把这蓝莓口味的文先生捧着手里好好对待。   可是苏妈妈跟苏姐姐严正告诫:女孩子,即使是恋爱也要矜持一些!你不能吓到他!   于是苏仝只能采取违背本性地迂回策略。一个星期里,她每天都会给文先生打电话。对他简短的问候,然后把握分寸的提醒他添衣物,加餐饭。在乎周全得简直到了那种既不至于让他烦躁,又不至于让他觉得她疏忽了他的程度。   被她顾虑的文先生似乎也是心有所感的,有一次他们通电话,文先生忽然轻笑着对她来一句:“苏仝,你这样做真的会让我忍不住喜欢你的。”   苏仝狠狠愣一愣,掩饰着心里的不安,强笑调侃:“怎么?难道你现在还没有被我魅力征服?”   文先生大笑出声,跟她玩笑:“哪能儿?我们苏小姐魅力无限。我是要提醒自己好好提防!”   苏仝觉得他是在恭维她,心里轻轻放松,缓出一口气。   当然,有时候她也不太注意。没恋爱过的人一旦动心,难免会有时常时候,最典型的就是对让她动心的另一半态度猫一天狗一天。时而温柔聪慧,时而傻嗲二缺。苏仝也是这样。她会大半夜跟文先生发短信,幼稚地问他:“你猜猜我是谁?”   文先生好脾气回她:“我猜会是某个迷糊的小姑娘。”   “猜错了,你再猜。”   文先生会耐性十足,陪着她玩“你猜我猜大家猜”无聊游戏。每每这时,苏仝心头都会涌现一种恋爱中女人才有的娇羞和甜蜜感。她享受这种感觉。她觉得,她越来越喜欢文先生了。   当她觉得这种喜欢已经足够两人挑明关系,正式成为男女朋友时,她开始打电话约他出来玩。   却不想,文先生只在电话那头对她歉意地笑。   “今天不行啊。今天有约。”文先生委婉地推辞了她的邀约。   苏仝下意识发问:“有约?什么约?佳人之约吗?”   “嗯。确实佳人有约。”文先生声音里竟带了一丝腼腆,跟苏仝解释道,“我姑妈给介绍了一个女孩儿,我觉得还不错。今天陪她一起去逛街。”   当一个男人愿意花费他睡觉、游戏、聚餐、打篮球的时间去认真地陪一个女孩子逛街。并且还乐意买单和充当免费劳力。那只证明一点:他此时对她不是敷衍,是确实投入真心的。   苏仝看过很多言情小说,她觉得此刻的形式对她来讲很不妙。尤其他还在跟她继续讲着:“听说你们是一个学校的。说不定以前见过呢。有时间安排你们一起吃顿饭,你帮我把把关。”   多坦荡的话,就像在泡妞前咨询自己相熟哥们儿:“嘿,伙计,你觉得这妞儿怎么样?兄弟我要不要下手?”只是这话听在苏仝耳中,就像被一瓢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下,让她从头发丝凉到了脚后跟。   为什么?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他怎么忽然就……   苏仝想不明白,自己视为男朋友的人转眼就以如此理所当然地态度要她为他女朋友把关?难道她对他不好吗?   “文……”苏仝试图为自己争辩什么,可是一字出口,却发现自己辩无可辩:好像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他从未表达过要跟她恋爱的意思,也从未表达过喜欢她的意思。他只是放任她喜欢他而已,只是……享受了她对男朋友的关心而已!不明白拒绝,亦不打算接受。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是一个礼貌周全的人!   苏仝眼睛有些发酸,听到听筒传来询问她意见的声音,狠狠地拍了拍脸。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然后将电话拿得距离她稍远一些后,才故作兴奋地扬声喊:“行啊,怎么不行?这样去了,你们要是真成了,我还能收个红包呢。”   “没问题。要真成好事,我肯定不忘你大恩,给你封个大的行吧?”文先生声带笑意,舒悦答应。他没有听出苏仝语气的异样,只当她和往常一样爽脆利索,是个热心助人的好姑娘。   “一言为定。祝你约会愉快,再见。”   嘴巴里蹦出这句话,苏仝不等那头回复,就挂断了电话。她怕在支撑下去,她的情绪会崩溃,让她在曾经心仪的人面前失态,确实是她目前无法接受的情况。   苏仝很失神。无精打采从阳台走回到房间。   她失恋了。   虽然看起来那是她一个人的单恋。但相处时的心跳、言语间的暧昧,都让她知道和其他相亲对象比,文先生给她的是不一样的东西。她喜欢文先生,不是以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的喜欢。而是以一个女孩儿对一个男孩儿的喜欢。   只是现在……她的这种喜欢被他残忍无情的宣告终结了。   苏仝很失落,很懊恼,也很伤心茫然。   她想不明白文先生的作为:既然你没有把握当做女朋友,又何必心安理得享受我对男朋友的撒娇与关怀?又何必耐着性子放任我对你的日益依赖?让我对自己抱了希望,又打破我的希望,你以为你是不想伤害?……可实际上,这样的不干脆真让我失望透顶了!   苏仝把自己埋在抱枕里,蜷缩在沙发咬着下唇呆呆躺了有十几二十分钟。等看钟表时针一点一点滑过九点,她才“呼”得一下站起身。举着拳头对着天花板狠狠扬了扬:去他的伤春悲秋,失恋疗伤吧!她是一个现实的人,她早饭还没吃!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难过到委屈她的胃?相比性,胃才是离大脑更近的器官!   她要去填饱她的胃!   如此安慰着自己,苏仝选择了出门,步行两公里,走去了一家新开甜品店。在店里点了两份慕斯蛋糕,一份巧克力圣代。然后慢悠悠坐在吧椅座前,盯着圣代,有一勺没一勺的吃着。   感谢她姐曾经教导她的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食可以让人开心一些。”也感谢科学家的研究证明:“巧克力中含有一种让大脑皮层更加活跃的酶,人进食巧克力可以让大脑感到兴奋,从而提升情绪。”   苏仝半盒把巧克力圣代吃下去,果然觉得自己的心情稍微变得开朗了些。虽然她还是保持着忧伤文艺女青年的坐姿,但脸上表情已经不是初来店里时,让收银小妹都忍不住担忧地多看两眼的郁郁寡欢了。   苏仝吃着圣代,眼睛放在面前的慕斯蛋糕上。正考虑要不要现在打开尝尝,就听耳畔传来一道清脆活泼、充满灵动快乐的女声。   “哥,我同学说这家店的慕斯蛋糕很好吃。我们点那个吧。”   忧伤的人对快乐的东西有一种本能的追寻。就像落水人会不自觉向岸边人伸手一样。   苏仝也循声望去,待看到说话人时,不由愣了。   很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有这么清脆声音的女孩儿应该是个绑着马尾一身运动装的学生妹。没想到眼前这位却是一个小太妹。穿着一身闪瞎人眼的名牌,带了一个遮住半张脸的大大墨镜。墨镜下仅露的一点皮肤都是烈焰红唇,艳抹浓妆。   苏仝对这样的人不太感冒,只扫了一眼就悻悻地扭过头,兀自吃东西。   不过三分钟后,她没感冒小太妹,小太妹却出现在了苏仝的桌前。   依旧是一副暴发户嘴脸,没摘墨镜,但是声音却很绵软娇柔。她望着苏仝,柔声道:“大姐姐,你能把你的慕斯蛋糕卖给我吗?我会付钱的。而且只要一个就行。”   苏仝盯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小太妹紧张地扭头,看了一眼在柜台前等甜点的哥哥,弯腰遮住嘴边,口气哀软,可怜兮兮地说:“今天是我哥的生日。可他们都忙。我想自己给他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所以……”   苏仝眯了眯眼。行为心理学说一个人如果说话时将手挡在嘴巴附近,那要么是这个人对自己说的东西没有把握,要么就是此人在撒谎。眼前这女孩儿会是哪一种?苏仝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躲过女孩儿身上喷洒过多的大吉岭茶香味。把蛋糕往前推了推:“算了。你拿去吧。”   就算小太妹人不招她喜欢,话和动作也有漏洞。但只是一盒蛋糕而已,苏仝自问自己还没必要对一个未成年人斤斤计较。   小太妹见此勾唇笑开,捧着蛋糕刚要离去,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给钱。于是转身拉扯了自己哥哥,比划几个奇怪地手势后。当哥哥的那位无奈地摇头,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后,按她说的拿钱包,掏钱,递出。整个过程安静祥和,让人有一种静心的舒适感。   苏仝很诧异地盯着交流的兄妹:这居然是一对兄妹?相差还真多啊。这妹妹这位……反正脸长什么样儿看不清,但打扮绝对是典型叛逆期少女。瞧一身花里胡哨,真是白搭这身衣裳。可当哥哥的就不太一样了,样貌俊秀,气质温雅,看着是很稳重可靠的一个青年,怎么就……   苏仝看着看着忽然偏了偏头,对小太妹递到手边的钞票,也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指着兄妹中的哥哥,不确定地问道:“先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妹纸们,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呢。阿舒对缪斯女神发誓,此文绝对不坑!绝对!   ☆、缘,就是这么的妙不可言(2)(修改)   很平常的一句问话。若是男的这么询问女的,肯定有搭讪人家的嫌疑。不过苏仝发誓,她说这话时绝对绝对没有对眼前青年有什么不良企图。   不过,暴发户一样的小太妹就不这么想了。她在苏仝话落后,一扫刚才对她软声细语的样子,翻脸比翻书,面色狰狞瞪着苏仝,口气不善斜视道:“怎么?美女,失恋了?失恋了就去再找一个,没事不要乱打陌生路人的主意!尤其是在他旁边有女伴的情况下!”   苏仝恼羞无比,脸色涨红:什么玩意儿?这还有没有世道了?即有种被一大早被失恋,现在吃个东西也不得舒坦。好不容易有一个养眼的人在眼前,只是随口一问,还被这小破孩儿恩将仇报了!说我失恋?戳破伤处是这么戳的吗?   苏仝她心里窝火地站起身,回视着眼前的女孩儿愤愤道:“你怎么说话呢?我不过是看他眼熟问一下,有你这样讲话的吗?”   “我这样讲怎么了?看我哥眼熟的人多了去了。我说错了吗?”小姑娘犹不自知失礼,瞪着苏仝,下巴扬起丝毫不见退让。   苏仝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刚要调整精神跟眼前这中二姑娘好好理论理论,就见这姑娘身边的青年狠狠拉了女孩儿一把。嚣张女孩儿立刻不说话了。   苏仝郁卒万分!本来是要厉兵秣马准备口水战呢,不想对方忽然偃旗息鼓了?得,惹不起我躲得起。苏仝捞起包包跟自己的蛋糕,钱也不要,转身就要离开甜品店。   可她还没走出去座位,身前即被拦了一条手臂。手臂的主人,正是刚才苏仝觉得眼熟的那位男士!   “怎么?还不让人同行了?”苏仝看着对她笑意暖暖的男人,心里无名火起。   男人脸色一凝,一边眼疾手快抓住又要上前争论的妹妹,一边拿出手机,不知用了哪款软件,竟然有一道电子合成音对苏仝讲:“很抱歉,我妹妹她人比较任性,说话冲,并没有恶意。得罪之处,您多多包涵。”   苏仝愣住,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面熟的男人,试探着问:“你是……聋哑人?”   男人点头。苏仝微微后退两步,抓抓头发,所有记忆回笼:噢~,想起来了。你就是在我第一次入职时,让我挨了训,后来又在鹿鸣茶餐厅送还我钱包的那位。   苏仝指着眼前人,脸上显出番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是你!”   眼前男人点点头。看自己妹妹困惑的样子,用手语对妹妹解释比划了一番。苏仝也搞不明白他们说了个啥,只知道在他比划完以后,小太妹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指着苏仝,又看看自己哥哥,惊呼道:“鹿鸣茶餐厅?原来……你们还真的是认识?”   被她这一喊,苏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在鹿鸣茶餐厅里,眼前这青年可是扎扎实实帮了她的。对于他执意要给的慕斯蛋糕的钱,苏仝是说什么也不肯收了。   最后男人拗不过她,只能笑笑作罢,把钱放回钱夹,抬指一勾,从隔层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苏仝。然后温暖和煦地看向她。   苏仝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原来你叫温涵?很好听的名字。”   温涵随身带的便签纸上写:“刚才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开口。”   苏仝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蛋糕就把名片奉上?这人情送的大了些吧?   温涵似堪透她的想法,不慌不忙在纸上写:“蛋糕,也是人情呀。”   居然还有调皮的语气词?苏仝诧异地抬头望他。他依旧回她一派祥和的笑容。显然,苏仝担心的问题,在他眼里根本不存在。人情债什么的,人家不在乎。   苏仝轻叹了一声,心道:这还真是一个不沾不靠,谨守原则的主儿。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吧。   这么想着,苏仝就把手伸向自己包里,刚想拿名片跟温涵交换一下,以后也算是多了朋友呢。就听温涵身边的小太妹不耐烦地说话了。   “哥,你到底走不走?”小太妹揪扯住他的衣袖,边摇边说,“蛋糕都买完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爸爸会担心的。”   温涵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俊秀脸上显出宠溺之色。只是眸光清亮睿敏,跟看透小姑娘心中所打算盘一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太妹兀自不服,斜视了眼苏仝,梗起脖子跟温涵说:“我不管,反正你答应爸爸今天要陪我的。我要去游乐场了。你走不走?”   话落,小姑娘就甩开温涵袖子,快步走向门口。温涵揉了揉额角,冲苏仝歉意地摇摇手算是作别后,就赶紧跟在小姑娘身后离开了。透过玻璃窗,苏仝还能看到他一路很温柔地为他妹妹开玻璃门,开车门的身影。   这还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兄长。虽然是聋哑人这点有些美中不足。   后来很多时候,每次当苏仝跟温涵赌气时,她都会想他们这时见面,温涵为李欢乐体贴开门的情景。尽管没什么意义,但总能让她心里获得一种安慰:他对同父异母的妹妹尚能如此温柔,他对她又怎么会真的狠心生气呢?   温涵确实不怎么生气,即使后来两人交往,也是他对苏仝抱一种不易察觉的纵容。   苏仝曾想不明白:两人在甜品店那次相遇为什么会认出对方。   按说,她记得他不奇怪。因为他长相出挑,又是聋哑人,还曾经引她被训斥过,后来又归还钱包有恩于她。让她没印象都困难。但温涵又是怎么一眼认出她这个撒人堆里找不着的普通人的呢?难道聋哑人记性比别人好?还是……他打在茶餐厅那会儿就已经注意她了?   苏仝困惑非常,在某个阳光普照的午后把自己充满虚荣幻想和自恋情绪的结论叙述给了温涵。   温涵那时正在画一幅彩绘,听到她提问也没搭腔,直接把她搂在身边,像安抚小狗一样拍了拍她脑袋。   苏仝火大,把手伸到他脸前又晃又摇,不依不饶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快告诉我。”   温涵被搅合的没办法,干脆的扯下画布,在旁边的白板上,面无表情地写:“听说迷糊得没脑子的姑娘比会算数的大猩猩还稀罕。我以前从没见过,所以当然得多看几眼记好了。”   苏仝张张嘴,反应过来他在骂他,立刻扑身过去,在他身上又捏又扯,实施“家庭暴力”。   “温涵同志,你怎么能这样?为人师表怎么能够拐弯抹角说脏话?”   温涵拦住她的手,顺势捧起苏仝的脸,望着她的眼睛,温柔专注以口形缓缓说道:“其实真相是:那天我就在你们桌后面用餐。从头到尾看到你们的相处和对话。那时我就想,如果也有一个女孩儿这么惯着我该有多好?”   苏仝脸色立刻涨红,心波荡漾,面有羞涩:“你……你没事不要胡乱放电,容易引起医疗事故。”   温涵低头无声的笑,笑完一把搂过苏仝,在她唇上狠狠偷了一口香。然后也不等苏仝反应,就又一本正经坐直身,面色严肃扯过画布,继续工作了。   苏仝愤愤瞪他:眼前这装的二五八万的人到底是谁啊?她肯定不认识!当初那个温柔和蔼的温老师早就被他丢到十万八千里以外了吧?   当然,这些还都是后话。眼下的温涵是坐在车里跟他妹妹一起去游乐场。听到目的地时,开车的张叔很诧异,小声确认:“是先生上次带你们去的那家?”   李欢乐抿着唇,语气不善:“难道除了我爸带我们去的那个,就没有别的了吗?换一家。我们去三环的那个。”   张叔讷讷,求助地望向温涵。温涵安抚地对他笑笑,转向李欢乐,边打手语边挑眉看她:“你是真的想去游乐园?”   李欢乐低着头不说话。   温涵了然,在便签上写:“既然不是,那就送你回家吧?”   “我不要!”李欢乐忽然炸毛,急急说道,“我不回家!家里又没人,我回去干嘛?我要去你那里。我这个暑假都要待在你那里。”   温涵摇摇头,继续写:“穆姨和爸爸会担心的。”   “他们才不会担心呢!他们就知道忙他们自己的事。根本就不关心我!我不要回去。我就要去你那里,暑假我也赖你那里。张叔,去我哥公寓。”   张叔为难地看温涵。   温涵轻蹙了蹙眉,正色写道:“这个暑假我要带学生去青岛。”   李欢乐面有不愉:“去摄影,还是去写生?”   “都有。”   李欢乐不说话了。整个人低落缩在车后座的一角,无精打采,甚是可怜。   温涵到底心软,看不得妹妹这幅样子。在用手机打下一串字后,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对驾驶座张叔说道:“算了,张叔。去我公寓吧。明天一早,你再来接乐乐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耻的作者继续伸手要收藏,要评论了。顺带要个作收:舒寐专栏:   下一章,我们亲爱的苏仝妹纸就该召唤去残联了。乃们难道不想知道发生了神马吗?   PS:现在有一款专门为聋哑人设计的软件,叫“心声”。缺陷大致和文中说的一样。   ☆、觉悟大概就是见贤思齐(抓虫)   李欢乐之所以喜欢来温涵这里,并不是因为温涵的住处有多舒适。而是她喜欢温涵对她的关心。每次她来,都是她哥哥亲自给她做晚饭,兑牛奶,放好洗澡水,然后还给她把换洗衣服熨好送她卧室去。   李欢乐觉得,她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祈祷一辈子不要有人跟她抢夺他的关注。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二期兄控。   兄控在哥哥住处很随意,温涵画画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漫画书。温涵备课的时候,她就在客厅里看电视。总之,他们兄妹互不干扰。可要是到了外头,李欢乐立刻就变成了小刺猬一枚,对任何试图接近温涵的人都抱有十足戒心和警惕。就差没在自己脸上写:“我厌恶你接近我哥”这些字了。   其实也不怪这中二姑娘。李欢乐从小就知道她哥跟健康人不一样,旁人看他的眼光也跟看她不一样。在她很年幼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残疾和聋哑是什么概念。而她崇拜的哥哥又应该归类于哪一个群体。他属于容易被人欺骗,被人辜负的弱势人群,稍有不慎就会心灵受伤的一类。碰巧,她哥又是格外温柔心软的主儿,不懂得拒绝,不懂得该狠心时就狠心。   这点让李欢乐很忧愁。她总得担心,若哪天他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女花痴看上,连争辩抗拒都不能,他怎么摆脱这种麻烦?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没有凶悍的皮囊让人退避三舍,那就装备强大的外壳来武装自己。如果他不肯,那她就来充当这个外壳,把一切可能对他有害有的东西统统隔离在八百步……,不,是一千步以外!   兄控气场全开的李欢乐在温涵的屋子里津津有味看他给推荐的《楚留香传奇之蝙蝠传奇》,她其实搞不大懂她哥给她看这书有啥目的。她一直偏好动漫来着。对武侠不感兴趣。但既然他给她书了,她就投入地看吧。   旁边温涵没心思理她的小琢磨。他正在赶画一副参加残联艺术展的画。残联前几天就向他发了艺术展邀请函,拖了好久,一直没时间动笔。现在忽然来了灵感,趁夜晚安静,要好好构思一番。   第二天张叔来接李欢乐回去,李欢乐老大不乐意地上车,临走看着温涵依依不舍,最后还专门抱了《蝙蝠传奇》的书,又被温涵摸了摸头才甘心离开。她一走,温涵就赶紧拿着一张填好的申请表去了残联办事处。   残联的办事处是一所大门朝东的柜台厅。有点类似银行服务大厅,有几个柜台分门别类管理各项事务。他刚进去,就看到厅内等候椅上坐着的一个熟悉的女孩儿——竟是苏仝?   苏仝低头沉思着什么,没注意到温涵。自然也错过了他脸上一闪即逝的惊诧。   和温涵不同,苏仝来这里不是来参加残疾人艺术展,她是和朋友一道过来办残疾证的。   苏仝身体康健,五官端正,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绝绝对对和残疾靠不上边。她来这里纯属是熬不过善善,被善善说得动心才来。   善善是苏仝的发小,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比她大七个月,刚刚结婚。才度蜜月回来不久就听说自己好姐妹失恋了。   善善很不忿,护短心重,觉得苏仝这样的丫头虽然有时缺心眼儿,但她人却绝对是可靠善良的。哪个男人要是娶她,那肯定是上辈子积了福气。如今她莫名被“抛弃”,完全是那男人没眼光。   善善替她抱不平,又怕她心里难过,提出要在她年休时陪她出门旅游。   出门就出门吧。苏仝想:反正她年假也是要休的,与其被老妈老姐立逼着去相亲,还不如旅旅行,散散心,顺带疗一下她的“小情伤”。   可出门前,善善又忽然提出要给她办什么残疾证!原因是拿着这个证件可以在各个旅游景点享受五折优惠。   苏仝不以为然。来前还坐在车里无精打采地看着善善说她是弄虚作假。   结果被驾驶座上的善善狠狠地嗤笑鄙视,回她了句:“苏大小姐,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还那么天真?你以为有残疾证的都是残疾人?错了!现在的残疾人不少是不乐意办残疾证的,因为他们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他们的身体缺陷。而手里拿着这小本本的,有相当多一部分是像我这样的‘伪残疾人’。”   善善老神在在瞥她一眼,继续补充:“当然了,也不一定都是‘伪残’。像你这丫头的脑残和缺心眼儿就应该属于真正残疾。不过国家没这方面的鉴定标准。所以也就纪姐我心善,给你转移变通一下,按照失聪流程走。等会儿我进去拿表格,填好以后咱们去医院做鉴定,开证明。那里我已经疏通好了。只要你配合,不会出漏子。”   苏仝面上任她安排,心里却虚得不得了。她总感觉这么做不地道,就跟小时候要考试作弊一样,整个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等温涵都走到她跟前了,她才下意识地抬起头,愣了愣方对他招呼:“嗨,温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温涵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身份证复印件,然后在手机打出一排小字:“苏仝你在等人?”   “我……”苏仝怔了下,来不及思考他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手忙脚乱就把复印件放进了包里。不知道为什么,苏仝并不想让眼前这位真正的残疾人看出她来此的目的。她是世俗人,明白她现在做的是一种功利又晦暗的事,很多时候这种踩着边线的灰色行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心照不宣。   但眼前人不同。她两次见他。第一次,他拾金不昧,把她东西原物奉还。第二次,他恪守本心,不沾不贪分厘丝毫。光风朗月,温润方圆似古之君子。她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干净的,不为尘世污浊所玷。而社会是个大染缸,目下的她,却正一点一点把手伸向颜料中。   这就好比一个要做坏事的孩子旁边忽然来了一个各个方面都是榜样的别人家孩子一样。坏孩子心里在各种不服气、各种郁闷的同时,还有一种羞愧羡慕和自责矛盾。就如现在的苏仝。   苏仝直起身,清清嗓子,开始极具掩饰性地对温涵解释,“我来是……呃……我听说这里有艺术展,就提前来看看。我姐夫在美术出版社工作,经常要找一些好作品。我来帮忙瞧瞧到底有没有可能被他入眼的。”   温涵也不知相信与否,只是将长眉一挑,微笑写出:“那你可要等两个星期以后才能看到展品了。现在还只是报名参展阶段。”   苏仝脸一红:她是忽然想起她姐夫那天提起的残联艺展的事,随口胡诌一个理由。哪里能明确记得展览日期?   温涵对苏仝的不自然仿若未见,修长手指手机上安置若素打出:“你也喜欢绘画?真希望两个星期后能在展厅里见到你。”   “啊?”苏仝愣愣,抬头有些茫然地望向温涵。恰在此时,大厅一侧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位中年男人看到温涵很是热情地扬起手冲他招呼。   温涵转头对苏仝欠身笑了笑,指间飞快:“少陪了,再见。”   苏仝对他挥挥手,等他离开走远,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真是奇怪了,这人明明不会说话,为什么在他用他那双眼睛看她的时候,她会呼吸困难,浑身不自在?   “嗨,美女。你认识温涵?”柜台内一个残联的女工作人员看到苏仝跟温涵的“交谈”,好奇地询问出声。   看来,只要有帅哥的地方,八卦就无处不在。哪怕是在残联办事处也一样。   苏仝偏偏头,思考了下:“应该算认识吧。不过不熟。你们这儿的人都知道他吗?我看刚才出来的那位跟他很熟的样子。”   “那是我们副主任。艺术展的筹划者之一。”女工作人员指指办公室门解释道,“我们市残联登记的这么多人里,有海归背景的聋哑人屈指可数。像温涵这样回来以后还能安安稳稳在特教高中当美术老师的更是少之又少。当着特教老师还能热心公益并持之以恒的,目前只有他一个了。所以我们副主任对他非常欣赏。前阵子,他还让我们留意下有没有新登记又残疾等级不高的姑娘呢。若是单身的,可以介绍她跟温涵认识。我看你刚才手里拿的就是残疾证的申请表,你这是要……”   苏仝不等她说完,就跟被烫了一般,从椅子上一下跳起,对女工作人员连连摇手:“我想你误会了。我跟温先生他真的只是认识而已。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女工作人员讪讪愣住,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回身去工作。   苏仝又重新坐回等候椅上,只是那点小阴暗心理却如被封进易拉罐包装又丢到水里一样,一个劲儿“咕咚咕咚”往下沉。   等到善善拿着表格什么的从一个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苏仝迎上去,小声开口:“善善,要不咱们别去医院做鉴定了。”   善善扬了扬手里东西,不解地看她:“为什么不去?我都找好人了。你瞧,材料我都给你备齐了。”   苏仝赶忙摁住她的手:“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好。毕竟,咱们又不是真的失聪。”   善善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是不是死心眼儿啊?只是一个证而已,又不是咒你耳聋!”   “这个证真办下来我倒希望我失聪来证明它的真实性了。”苏仝四十五度望天,忧愁地吐出一口气,“善善,我觉得,我现在站在这里还只是能被你说脑残的一个阶段。可我要是跟着去了医院,回头再来这里递材料。那章一盖下去,我残的……可就不止是脑了。”   “我知道,你还觉得你残了耳朵。不是跟你说那是假的了嘛。”   “是啊。是假的。所以我才……”   “你少罗嗦了。赶紧跟我走吧。医院那边办完还得回来呢,再晚了人家到时候就下班了。”善善无视她的反抗,一手扯住苏仝拽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劝她,“你知道这证有多少人想办办不了吗?不要不珍惜机会好吧?这可不是每次都有的,要有过硬人脉才行。我跟你讲,你要是错过这次。下次后悔,我可就不管你了。”   苏仝回扣住善善的手腕,站定在那里,望着她眼睛郑重道:“我是认真的,善善。没半票没免票什么的我认了。不就是跟旁人一样掏钱吗?咱真不办这个了行不行?”   善善皱了皱眉,放开她手抱臂而立:“苏仝仝童鞋,你不对劲。来的时候你虽然也不太情愿,但好歹没那么抵触。怎么我进去一会儿再出来,你就那么坚定不办的意志了?说吧,赶紧招供。刚才我进去的时候,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你遇见什么人,怎么就能触动你那堪比八车道高速公路的神经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舒求收藏求评论啊。   苏姑娘是多么一个正直善良,知道原则,知错能改的好姑娘?难道你们不该夸她一下咩?   PS:温先生给他妹子的书真是……刀不刃血的黑。   我都奇怪没人问我为啥温涵姓温,李欢乐姓李。      ☆、旅程搭讪,情之始也(修改)   苏仝一五一十把自己想法告诉了善善。纪善善听完人直接傻眼。好一会儿她才拿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苏仝,不确定问:“你的意思是:你无意间碰到一位积极向上,品德良好的残疾人?然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这么做是精神残疾。要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了?”   苏仝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善善,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有点矫情?”   “你滚吧你!还有点矫情?你这是十分矫情好吧?”   善善女王气场全开,指着苏仝毫不留情道:“我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缺心眼儿的二货?你那意思是说我们这是公德心不够,在给国家添乱喽?”   “我没那么说。”   就算善善概括的很到位,苏仝还是挺明智地没当着她的面把话给坐实这罪名。   “你心里就那么想的!”善善口气不善。气咻咻盯了苏仝一会儿,忽然转身,冲柜台大步流星而去,“不行,我得看看。看看这是何方神圣竟然比如来佛主还有感召力?还让你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了?”   苏仝伸手拦住她,软声喝止,“你可别没事找事了。不去医院,我请你吃饭还不行吗?”   纪善善脚步停住,斜睨苏仝:“只这一顿?”   苏仝识趣摇头:“咱们旅行时期的伙食费我也包。”   善善收脚,转身挽住苏仝的胳膊,边往外走边说:“看在你诚心份上我答应你。不过下不为例。当人,这一顿我也不会太宰你。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苏仝瞥她一眼:你就扯吧。还你有原则?你要是有原则,我就是纯粹好人了!苏仝鄙视地看着传说中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善善,一把搂过人,豪迈道:“我请你吃涮锅。走!”   善善小鸟依人状地对苏仝卖了个嗲、很有太后范儿地被苏仝伺候着进了车里,二人驱车直奔火锅店。   几天以后,这对好姐们儿整装完毕,精神抖擞登上了前往青岛的列车。列车上,好巧不巧,正好就碰见带学生去写生的温涵了。苏仝显得很诧异,拍了下温涵的肩头,笑呵呵地招呼:“嗨!竟然真的是你?温老师,我又碰见你了!”   善善心里一囧,吐槽道:这脑残丫头。怎么说话呢?知道的说你是在惊讶,不知道的还当你多不待见人家呢。   温涵顺势扭过头,见到苏仝也有一时惊诧,但随即就笑开颜色,指指苏仝手中车票,冲她无声询问。   苏仝扬了扬座号,乐咪咪地回答:“就在你旁边呢。”   温涵眼睛似乎亮了下,优雅地起身空过位置,将她和善善让进里面。   “你也是去青岛?”苏仝问。   温涵点头,在面前一张画着半幅素描的白纸上写道:“带几个学生去写生。”   苏仝恍然大悟。一旁善善不明所以,拉着苏仝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确定你认识这帅哥?怎么人家对你爱答不理的?”   苏仝无语看她,咬着耳朵对她解释:“他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他嗓子坏了?”纪女士迷糊糊地问出一句,发现苏仝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一下就瞪大了杏核眼,捂嘴难以置信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位聋哑人。”   苏仝小小地点了点头。   善善看温涵的目光一下露出几分悲悯和复杂:“真可惜了。那么俊朗一个男人居然是……。我本来还想鼓励你跟他来一段浪漫邂逅呢。”   苏仝满头黑线,暗自道,幸亏温涵耳朵不好使,听不到她们说话。不然人家指不定怎么误会她们两个女花痴呢。   温涵真的不知道?苏仝心虚地瞅他一眼,看他逆光而坐,眯眸含笑的样子,总觉得他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呃,是错觉吧?他应该是听不到的。   苏仝有些底气不足,瞄了眼温涵,轻咳一声坐直身,一本正经问他:“你经常带你的学生们出来写生?”   温涵颔首笑。在纸上写道:“并不是经常,大概一年也就一两次吧。和正常美术老师比,很少有家长会乐意把孩子交给特教老师。”   苏仝表情一滞:她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在她意识里,聋哑人应该会避讳自己的残疾,很少主动提起的。可眼前这位却……   “不好意思。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刚才我真的只是好奇。”苏仝观察着温涵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歉。   温涵摆摆手,不以为杵地笑。   他在纸上写道:“没什么。很多人都会对像你一样特教这个职业好奇。其实说白了,它也只是教师的一份子而已。所不同的是,特教老师比普通的老师要更有耐性才行。”   苏仝想了想,也拿起笔跟温涵在素描纸上交流:“你们平时上课都怎么上?在特教学校教学生,跟教普通孩子一样吗?”   “在美术教学上是有一些差别的。不像是普通学校的大课堂教学,更多还是一对一,手把手教导。”   苏仝望着那排隽秀的字,偏头疑惑地看了眼温涵:他怎么知道普通学校的教育是什么样?难道……他曾经在普通学校待过?   “我是初中时候才转去特教学校的。”温涵跟看透她的想法般,用笔在纸上回答,“我带的这些学生也并不都是聋哑孩子。他们中有好几个就是健康活泼的青少年。”   苏仝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见前排五六个孩子凑在一处,叽叽喳喳聊着天,完全瞧不见哪里有不妥。   “咦?那个最边上的小姑娘是不是不能说话?”纪善善这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凑热闹地跟苏仝一起看向孩子。并且在苏仝耳边小声地对她提示。   苏仝定睛细瞧:善善说的是那位长相甜美的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豆蔻好年华。坐在火车上恬淡安详,始终静静微笑地听着身边同伴的讲述。   “她是失声。”温涵在纸上解释。   苏仝很惊讶:这个温老师的观察力是不是过于敏锐了些?明明她只是往哪里扫了一眼,他怎么就知道她在注意那个失声的小女孩儿?   温涵勾唇淡笑,修长手指继续在白纸上写出一行漂亮汉字:“老话不是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然为你打开另一扇窗户吗?我想,他为我打开的窗户大概就是这点眼力劲儿吧。”   有点调侃,有点自嘲。看着却很阳光向上,没有苏仝潜意识里认为的残疾人所有的自卑和自轻。   苏仝舒悦地笑了笑,跟着写道:“要带着这些孩子去写生,一路上照顾着,你应该很辛苦吧?”   “履行承诺而已。辛苦谈不上。”   “承诺?”   温涵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眨眨眼,对苏仝笑笑后,在素描画边表述:“上学期我答应他们,若是期末考试达到了我的要求,那我可以为他们实现一个共同愿望。结果这学期结束,他们的愿望是来看看大海。所以我带他们来了。”   苏仝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看不出啊。你居然还挺会哄孩子。”   温涵手势顿住,想了想,义正言辞纠正她:“不是哄。是跟他们做朋友。就像小时候你的老师也想跟你做朋友,但实际上是想你告诉他们你们孩子中的小秘密。”   苏仝满头黑线:之前温涵一直给她一种“五好青年”的感觉。可刚刚那句话则让她瞬间有了“不良老师”的即视感?这是怎么回事?错觉吗?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那并不是苏仝的错觉。在很久很久之后,当苏仝跟温涵已经熟悉到已经明白彼此心意。已经可以聊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时,苏仝用温涵一贯的方式在纸上质问他:“你原来的风光霁月的五好形象是不是就为了泡妞故意装的?”   温涵一脸无辜,无比纯真地看她。   苏仝不为所动,继续盘问:“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温涵脸泛微红,低下头,给了苏仝一段优美的后脖颈曲线。那温顺腼腆,人均采撷的小受样儿让那会儿苏仝看的心里邪火儿直冒:这人可可恶了。最擅长的就是不着痕迹地打这种□□牌!动不动就仗着颜好、相好来诱惑她!让她被勾得莫名其妙就忘了初衷的主题。   “坦白从宽!温老师,你要是不从实招来,我可就要生气了!”苏仝那会儿很是执拗地抵抗了敌方的“糖衣炮弹”,继续她的“严刑逼供”之路。   见瞒不过去,温涵幽幽地叹了口气。伸出白皙手指,轻轻地捧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眸中是似水的温柔洋溢,他用口型对她说:“答案是:从你第一次对我微笑的时候。”   苏仝大脑瞬间当机。   “不……不太可能吧?一见钟情这种事,你也信?”   温涵放开她,抽住一张白纸在茶几上认真的写:“不是一见,是很多见。也不是一笑,是很多笑。有时是你真正遇到好笑的事情;有时是你要有所计划又不为人知;有时是你不顾礼貌想要放肆调皮;有时是你觉得不舒服又掩饰心里难过;有时是要自娱自乐脑中天马行空YY无聊情节;有时是你看到了美好风景、说起了美好回忆;还有时是提到你所爱的人。很多很多种,仝仝。你有各种各样的笑,每一种都能让我动心,每一样都在怂恿我,鼓起勇气,大胆去追你。那是我无法抑制的情绪,忍不住,也不想忍。”   温涵的笔动的很慢,笔尖字迹如情书缱绻,让苏仝一点一点安静了声音。最后干脆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偎依在他身旁。   他写下那么多,可她对他动心的理由却只有一条呢。   如果有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已细致入微到了能在心里铭记她有多少种微笑,那么她还有什么借口拒绝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呢。   来来,看文的妹纸,让我非礼一下   舒寐专栏:      ☆、洞察先机的中国好闺蜜(修改)   去青岛的旅途对苏仝来说并不算寂寞无趣,有一个幽默的聊友同行,苏仝这一路过得相当的愉悦。温涵虽然不能说话,但写字和打字速度都很快,而且阅读广泛,见识也很新颖,跟他的接触让苏仝对聋哑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们不再是电视电影里放的那种纸面化平板化的形象,“聋哑”这个概念在她脑海里有了一个更丰富的内涵。   当她下车的时候把自己的这个观点叙述给善善时,纪善善女士很不以为然。回身瞥了下收拾东西的温涵,似笑非笑对苏仝说:“聋哑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皮相上好的男人。只要是男人,见了美女就没有不动心的。姐们儿我可提前知会你一声,刚才跟你笔聊的这小伙子看着挺闷,可心眼儿一点不少。聋哑人?谁知道他们的世界是什么样?万一真有个扭曲的呢?”   苏仝皱皱眉:“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善善,你不要老是以一种‘全天下都是坏人’的眼光看世界。”   “我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苏大小姐,你长点心吧!对你没坏处的!”   善善言辞殷殷,谆谆告诫苏仝要跟一些不熟悉的人群保持距离。苏仝低声争辩:“你知道我们聊了什么你就说人家不值得交?”   “你们聊了什么?”   苏仝掰着手指开始数:“青岛的景点、好吃的海鲜小吃。还有朱德庸的漫画,金、古的武侠,蔡澜先生的美食,跟意大利的……”   “停!”纪善善不耐烦地做了个暂停收拾,斜睨苏仝,“你们这一路挺high啊,都聊到意大利去了?”   苏仝眨着眼,理所当然:“他是才从意大利回来不到一年。”   “呵?海归?聋哑人也能出国?”纪善善明显不相信。   苏仝懒得跟她争论,边提着凌行李包叫出租车边回头对善善说:“咱们今晚先去酒店休息。明天去金沙滩海边,中午就在那附近吃海鲜。晚上再去顺兴楼看看。听温涵说,顺兴楼的饺子很好吃。这样安排怎么样?”   纪善善耸拉着眼皮,幽幽地看她:“你还知道问我怎么样?你都安排好了。我当然得舍命陪佳人了。”   苏仝不管她的故作哀怨,直接把人塞进车里,说出酒店名以后让司机带她们两人直奔下榻处。   苏仝她们是住在离五四广场不远的一个青年旅社的。晚上华灯初上,青岛海风吹凉,正式逛夜市的好时候。   苏仝跟善善她们耐不住外头的热闹声,穿着衬衣长裙就出夜市街。按理这种时候,这种地点,是见不到温涵与他的学生的。可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苏仝她们刚到一个大排档准备点餐时,身旁一个脆生生的少年音对着她们这一桌扬声喊道:“苏仝姐姐。”   苏仝回头,见一个十四五岁少年正冲她们招手。他身边是在火车上的认识的温涵和他几个学生。   苏仝一下笑开了眼,起身回应他招手。少年笑眯眼:“来跟我们一桌吧。吃路边摊人多了才热闹。”   苏仝尚未回答,善善已经一下直起身,抓住苏仝胳膊,边往那桌走边气势汹汹的低声道:“拼桌就拼桌。谁怕谁?我还就不信这邪了,连吃饭也能碰到,没猫腻我纪某人把脑袋拧下来!”   苏仝担忧地拉着她:“善善,你没事吧?”   善善瞪她一眼:“我能有什么事?有事是你!”没见那小子已经开始对你献殷勤了吗?   苏仝被她吼地悻悻,摸摸鼻子很明智地没有接茬。   善善自讨了个没趣。拽住苏仝来到温涵那桌旁边。有乖巧的学生立刻让出两张凳子给她们,善善也不客气,挑衅地看了眼温涵,大马金刀就坐在了他跟苏仝之间。   苏仝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在桌子底下暗暗拉她:“你干什么呀?”   “防火防盗防特教。”善善咬牙切齿地说。   苏仝:“……”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善善这妮子是不是被旅途劳累刺激了神经,如今脑回路不能跟正常人对轨了?   因为啥善善明显的不悦脸色,整个桌子气氛都有些低冷。到饭进中场时,才被温涵几个学生渐渐暖好。趁着善善中途去洗手间的功夫,一个比较年长的学生大着胆子问苏仝:“苏姐姐,你这几天都去哪里玩?”   “能去的都去看看吧。像什么八大关、总督府、栈桥、崂山、金沙滩什么的,都要观光一番的。”   “那看完这些呢?”   “看完这些就回去呀。”   “哦。这样啊。”少年有些失落,“本来我们想大后天就去丁家河写生了,可是又缺一位模特。我们的模特原来是要来的,但临行前病了。所以,我们想……”   “请我吗?”苏仝直截了当接下他的话,笑吟吟指指正看她的温涵,调侃道,“我觉得你们都不用到处找模特,温老师不就是一个挺好的模特嘛?”   温涵一滞,无奈失笑。   少年一本正经摇头:“不行。温老师还要指导我们作画。去做模特怎么指导?”   苏仝听完故作为难的思考:“这么说,候选的只有我一个了?”   “刚才那个姐姐如果不是太凶,也是候选人之一的。”稍小一点的孩子弱弱地补充道。他话音刚落,善善就出现在他身后,语气幽幽地质问:“小子,你说谁凶呢?”   可怜少年,一下被惊了个激灵,转身瞪着善善,结结巴巴道:“呃……不是说你。是……是请你做模特。你来吗?”   善善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不靠谱的东西,狠狠盯了眼温涵,问苏仝:“你同意了?”   “嗯。帮个忙嘛。你陪我呗?”   “我陪你去。”善善豪迈地接下这任务,继而转向温涵道,“你的学生不用画我,只要给我限时完工就行。两个小时,我只能把苏仝租借给你们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她该陪我逛街逛街,该陪我游玩游玩。谁也不能阻拦。”   温涵笑微微地点头。算是答应善善要求。   到那一天的时候,在丁家河公园满湖的荷花前,苏仝穿了一身古韵浓厚的旗袍坐在假山上,姿势摆好,脉脉含情地望向面前的一泓碧波。旁边监工的善善见此不由感慨:“怪不得那小子非让他学生找你呢。这样一看,你确实很有当模特的天赋。”   苏仝保持动作,以眼神控诉她。善善视而不见,扭头去催促温涵了。   和他的学生不同,这时的温涵实在为苏仝画一幅速写。善善不太懂画,但是她还能看明白一些。据说速写是最考验作画人的基本功和眼力劲儿的。街头作画的艺人一般都是用速写来为顾客画像,画出的神态表情有时会跟模特的不符,但却是他们眼中最贴合模特性格特征的。   善善在温涵一侧看着他手中速写本上苏仝的形象渐渐丰满,心中再次生出一种确定感:这小子对她们家仝仝绝对有意思。不然那画笔不会那么细致,不会那么温柔。虽然不知道这俩人啥时候认识的。但是这现象绝对是她要提醒仝仝的!她可不是苏仝那迟钝的到处交哥们儿的二货,她眼睛毒着呢。作为一个过来人,温涵想骗过她,还嫩了点。   愤愤不平的善善开始紧盯时钟,等到两个小时一到,立刻不顾学生请求,一把将苏仝拉了过来,对哀哀怨怨看她们的学生不怀好意道:“怎么?还没画完?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咱们说好只有两个小时的。谁让你们选择油彩画,不选择速写的。瞧你们老师,就完工了。”   几个不明就里的学生听到温涵已经画完立刻围上去,争先恐后要对他的成品一睹为快。温涵倒是不着急,把画纸递出,直接送到了苏仝跟前。苏仝诧异出声:“给我了?”   温涵点头。   手势一转,速写纸后头一行小字出现:“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致苏仝报酬。”   苏仝看前一句还觉得挺有意境,看破折号后那句直接就吐了舌头:这人确定自己是在搞艺术?是恶搞吧?为啥明明前面挺好,最后一句就那么别扭呢?   善善才不管她纠结。替她收好画纸:“成了成了。收工了收工了。苏女士,接下来你的时间该给我了。快去陪我买东西,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苏仝被善善抓着,边对温涵道谢,腾出一只手对那些学生们摇了摇,算是告别。善善不耐烦地拉她走人,两人路过温涵座位时,不经意地低了下头,一个被放在花坛上透明文件袋透出几个让善善熟悉不已的字。是苏仝在火车上用素描纸跟温涵的对话。   “维罗纳那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乡?”   “当然。很美的一个城市。被称为‘爱情之城’。”   “听着很浪漫。”   “有机会你可以去那里游赏一趟。”   善善心中警铃大作:我去!居然在火车上就谈到爱情之城了?这果然是得隔离的!得尽快隔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呢   ☆、你就是这样让我一点一点记住你(1)   从青岛回去的路上,善善一直在告诫苏仝:“仝仝,你条件不错,回去还是尽快找个男朋友吧。上次相亲失败跟你无关。你可千万别因此就妄自菲薄,自暴自弃。”   苏仝被说的莫名其妙,瞧着善善很不解地问:“我像是被失恋打击的一蹶不振的人吗?”   善善赶紧摇头:“不像,一点也不像!所以你千万要继续保持‘高标准,严要求’的原则找对象。可不能什么样都看都考虑,终身大事,万万不能将就着来。”尤其你在去青岛的火车上遇到的那位聋哑特教,根本就不予考虑!   苏仝咂摸了半天,回过味儿来:“纪善善同志,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纪女士轻咳一声,坐直身一本正经:“善善姐我最近在看一本言情小说,上头有句话我觉得它说的特别对:每个女人的不幸,都是从遇到她命里那个错误的那人开始的。你看卡米尔跟罗丹,陈阿娇跟汉武帝,都是这样吧?所以,你要是相亲的话,可千万千万擦亮眼睛,一定一定得长点心!听明白没有?”   苏仝继续云里雾里。   善善心里一个劲儿的冒火。要不是顾忌苏仝性格,她早就直接跟苏仝挑明告诉她:火车上那个小伙子可能对你有意思!但是你千万记住: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你跟他一定保持距离!跟他朋友可以做,但男朋友绝对不能是他!哪怕长得再好看,那他也是个聋哑人,你又不缺胳膊不少腿,干嘛委屈自己?   苏仝看面有不愉,赶紧捧场表态,以手捧心做真诚状:“你放心,善善。在寻找另一半的问题上我肯定宽于待己,严于律人。要是哪个没车没房的敢追我,我就直接把你老公电话号码给他,让他骚扰刑侦队长去。”   善善一握拳:“对!就是这样!但凡没条件就敢扑你的,你就当性骚扰告诉老肖,让老肖狠狠削他,给拘他个十天八天的!”   苏仝一头黑线:什么状况?只是玩笑说说而已,怎么听起来善善还认真起来了?她结婚以后……脑筋真的没事吧?   纪善善当然没事,实际上纪善善女士好得很。现下她已经开始琢磨回去以后怎么把认识的大把大把适龄未婚男青年往自己闺蜜处介绍。没空理会苏仝看神经病一样看她的眼神。   从青岛回来后,苏仝的工作继续。   在工作之余,她还是要带着他们全家的希望去面见某位亲戚给介绍的适婚男青年。这其中善善出了不少力,给她介绍的男青年各种形状,各种品貌。让苏仝每次跟他们在一处聊天时,都会油然而生一种错觉:“我们都是橱窗里的大白菜,等着被一个能看顺眼的人挑走下锅”。   当有一天,苏妹纸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老妈时,苏妈妈相当暴躁,抄着一根茄子就从厨房冲了出来。拿茄子把儿对着女儿,凶神恶煞道:“大白菜?大白菜也比你容易转手!你还不如白菜呢!”   苏仝很识趣得闭了嘴。   在他们家,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她老妈。作为一个青年时期穿军装,退伍以后转警服的女人,苏妈妈继承了传统中国妈妈所有的优点,同时又有着传统妈妈所不具备的彪悍和专横。   比如,对待女儿相亲的事。苏爸爸的态度很开明,就是:女儿大了,自然就知道找对象了。我们不用着急,指不定哪天仝仝就跟她姐一样给带回一个挺精神的姑爷呢。   她妈的态度则不然。苏妈妈就跟上了锅的蚂蚁似的,莫名焦虑。苏仝每次去相亲,她妈都要操心她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甚至要一句一字,拎着她耳朵提醒她相亲注意事项。回来以后,苏妈妈还要仔细盘问谈话内容,并且专注地推敲此次相亲对象是否适婚。   苏仝觉得她妈挺奇葩,有时候被盘问烦了就爱答不理,头一扬,身子一扭,特别没好气地起身就钻进自己屋里玩电脑去。苏妈妈这时会在外面拍着门板大喊。   “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冲谁发脾气呢你?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你就知道抱着那电脑玩!玩!你也不看你都多大了?玩那个有什么用吗?有什么用?能给我带出个姑爷来吗?”   苏仝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手堵着耳朵,来一个不闻为净。另一手敲着键盘,发泄心中郁闷。   每当这时候她都特别希望将来自己出嫁,家里可千万千万别出现一个像她妈似的婆婆,不然她非得被折磨疯掉。   而温涵正是她被聒噪的老妈折磨时,一个难得安静的朋友。   他们网上聊天的开始很有传奇性。   那时苏仝刚被她妈妈数落了一顿丢三落四的事,正心情不爽开电脑上网。   温涵的对话框就弹出来,问她:“在干什么?”   “在自我忏悔!忏悔我老妈刚才指责我的数桩罪状中,有几桩是确有其事的。”   温涵很有兴致地问:“忏悔出结果了吗?有没有罪大恶极的罪状?真有的话,可得告诉我一声,让我好趋利避害。下次见面,离你远远的。”   苏仝“扑哧”一下乐出声来,刚才被她老妈郁闷到的心情也疏朗不少。   她端着身子,无比正经地打出:“还真有。我反省了一下,发现从小到大,我做的孽可多可多了。温老师,你下次见我可千万得退避三舍。”   “嗯……”   温涵发了一个沉思的表情。良久,在苏仝以为他要把刚才那玩笑话当真,现在就要与她“退避三舍”时,温涵打出:“太多的话那就慢慢说。作为一个灵魂工程师,我还是可以帮你分析分析你那灵魂到底还有没有挽回余地的。”   呦呵,他的幽默感还不少么。   苏仝盯着消息面上很是愉悦地勾了勾嘴角:能找到一个愿意听她废话的哥们儿得是多不容易?她决定了,要跟他好好磨一阵牙,排遣一下一天劳累,然后再去上床睡觉。   于是从那时起,苏仝就习惯了每次郁闷后跑网上跟温涵聊几句,当然中间不乏东拉西扯,天马行空,以及一些听上去很跳跃,完全不能为男孩子所理解的词汇。也就温涵耐性好,能一点一点听她掰扯。   不光能听,还能适时的捧场提问,或者恭维两句。这让苏仝很是感动。每每谈话兴尽,要去洗漱睡觉前,苏仝都无比真诚地对温涵讲一句:“温老师,以前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仔细一接触发现你还真是个好人。嗯,跟你聊天很愉快。今天就到了这里吧,明天见,晚安。”   然后,苏仝会很麻利地下线关机,跑去洗漱。完全不预料那“你是个好人”这话的杀伤度到底有多大。   随着这种网络上的接触越来越多,温涵的形象在苏仝心里也从一开始的阳春白雪、仙气浓厚变得血肉丰满,真实可触。   当然,这个真实可触的认知是苏仝在付出了一些小小的惊吓代价后才获得的。在此之前,温涵在苏仝眼里一直是个温和厚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青年来着。   五好青年跟她聊天一向有分有寸,从不会涉及她不想提到的一些事。而且对她说过的话,他会记在脑子里,绝不需要苏仝再下次提到时又一次重申。苏仝对他的感觉渐渐从普通异性朋友上升到了极好的异性朋友层次。   她觉得温涵这样的绝对是好哥们儿好兄弟的人选。她跟温涵交流很放心很随意,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信任的安心感。她乐意把自己的苦恼讲述给他听。   有一回,苏仝相亲回来,苏妈妈再次残忍地宣布:“你跟这次见面的对象没戏”。苏仝郁闷万分,跑进屋里,“噼里啪啦”跟温涵倾倒了一堆心灵垃圾。然后也没在意温涵为何没有及时回复,就抱着薯片无聊地去看恐怖片寻刺激了。   等到苏仝看恐怖片看到一半正是精彩地方时,一个对话框忽然毫无预兆弹了出来。一句大大的、鲜红色的刺目警告语出现在苏仝看恐怖片的地方,恰恰遮挡住苏仝视线。   “看电影的时候不要啃薯片!”   猝不及防的苏仝被狠狠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一边平复自己“噗通”乱跳的小心肝儿一边埋怨温涵:“你干嘛?吓死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吃薯片看电影。”   几乎是下一秒,同样颜色同样字体的字又出现在了屏幕上:“看到的。”   “啥?”苏仝脑子有点短路,饶是她这样一向标榜自己大胆傻姑娘也有被恐怖片和现实气氛带的胡思乱想的时候。眼下可是夜深人静,她爸妈都睡着了,她自己一个人窝房里看恐怖片,本就为了寻找刺激,但她可万万没想过这么个刺激法。   “你是……温涵?”   苏仝觉得今天的温涵哪里有点不对劲。   “你不相信?”还是那样让人触目惊心的字体打出的一排字。苏仝看的有点头皮发麻,咬着后槽牙打出:“你确定?你没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附体吧?”   字体忽然变小,但那内容却让苏仝一下子竖起了汗毛。   他打的是:“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我有没有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苏仝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屏幕,音响里还有恐怖片灵异诡谲的音效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循环响应,苏仝觉得自己尾椎骨处生出一阵冰凉寒意直达脑门。她明知这种情况不怎么可能,但心里还是莫名其妙想要回头验证下。思索良久,苏仝终于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子,正要来一个猛回头。手边电话又突兀响起,屏幕上“温涵”两个字闪得异常诡异。   苏仝吓得一哆嗦,手机“啪嗒”就掉在了地方。电池跟机身分离开。“身首异处,粉身碎骨”莫名就出现在苏仝脑海里。   苏仝恼羞成怒,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和胆气,趴回键盘边狠狠敲出一行字:“够了!温涵!吓我很好玩吗?你给我适可而止!”   温涵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不。一点也不好玩。”   “那你还玩?”苏仝凶巴巴控诉。   “因为我不高兴。”   苏仝屏幕静静显示出温涵的回答。此时那字体已经显示正常,刚才的气氛也随着电脑里恐怖片音乐场景的转换渐渐淡去,可苏仝看的却差点儿气歪了鼻子:你妹!你这是什么鬼扯的理由?你不高兴就要吓我吗?!你不高兴也要我陪你不高兴吗?!你的厚道温润呢?你的高风亮节呢?你的大度宽容呢?这种我不爽就要别人陪我不爽的态度很幼稚好不好?   “你肯定在心里骂我幼稚!”   呦呵,想你幼稚,你还真委屈上了?   苏仝额角跳青筋,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平复刚才愤慨,边在键盘上耐着性子敲:“说吧。告诉苏姐,你今儿为什么不高兴。姐们儿今儿知恩图报一次,也当一回你的心灵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收藏。阿舒很好养活,温老师也很好养活,不给收藏,就让温老师下次吓唬你们去。   FONT face=宋体 size=3 color=ff1493>请顺手点击收藏:舒寐专栏:      ☆、你就是这样让我一点一点记住你(2)   对于苏仝主动当树洞的要求,温涵的反应很有意思: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片刻后发消息给苏仝:“你说,我们算不算是朋友?”   苏仝反应迅速,果断打出:“算!当然算!我们之间绝对是经得住考验的哥们儿。”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你就直接告诉我,千万别趁我看恐怖片时给我玩点灵异事件。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那我有桩困惑心事,能不能跟你说?”   “怎么不能?”苏仝特别义气,敲着键盘以人格向温涵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胡乱把他困惑心事说给旁人。   温涵估计是信了她的话,在犹豫了片刻后,给苏仝了一个特别来劲儿的八卦炸弹。   他说:“苏仝,我想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儿。”   苏仝眼睛一亮:“真的?是谁?有照片吗?长什么模样?”   温涵静默片刻,回答:“没有她照片。我现在还在考虑要不要追她。”   “在考虑?还考虑什么?”苏仝纳闷地盯住那行字,不解道,“既然对人家动心了为什么不去追呢?难道……她是有夫之妇?”   “不。我确定她是单身。”   温涵打字速度忽然放缓,让电脑这端的苏仝心里一紧。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屏幕上显出一排没头没脑的字。他打的是:“同时,她也是个健康美丽的女孩儿。”   “你什么意思?”苏仝隐隐意识到了温涵顾虑是什么,但她总得是自己想错了。温涵瞧着不像是那类自卑自轻,因为”爱你在心口难开“就各种委屈自己各种默默付出的苦情男二号。   不过温涵接下来回答却似乎坐实了这一点:“意思就是:我一个聋哑人,喜欢上一个健康活泼的姑娘。现在感觉就是:《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   苏仝盯着那排英文轻笑了一声,要不是知道他实情,单看他当初跟安德鲁交流时听他讲意大利语,现在还能熟练打出英语的模样,谁敢说他是聋哑人?   “温涵,你有尝试跟她告白吗?”苏仝开始切换老伙计模式,一点一点指导温老师泡妞。   “没有。我怕被拒绝。”   “你跟她熟悉吗?”   “嗯……还可以。就如咱们俩这样。”   “像我们这样啊?”苏仝仔细琢磨了一下她跟温涵之间的友好往来,然后发出一句,“如果是像我们这样熟悉,那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尝试下。毕竟能跟你我这样不必顾忌开玩笑的朋友已经不在乎你是否是聋哑人了。”   温涵默不作声。   苏仝只能加把劲鼓励:“你得相信你的样貌和人品。客观说,你这幅皮相可是很有诱惑力的。尤其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时,特别有诱受潜质。”   “诱受?”温涵不知道抓住了什么词汇,竟然就这么直剌剌发来疑问。   “咳……这个不是重点。”苏仝稍显尴尬,“重点是我觉得你应该去认真追求她。”   “真的?”温涵似乎还有犹豫,在屏幕上打出,“苏仝女士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在怂恿一个听力要借助助听器,表达上不能开口发声的聋哑人,去追求一个年轻貌美、身体健康、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女孩儿。你是送羊入虎口吗?”   “不。这是在鼓励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苏仝一本正经地回答,“跟你说些你未必喜欢听的实话。在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对聋哑人的认知很浅薄。怎么具体形容呢?嗯,就像是同情,又像是可怜。不好说,总之和看到正常的人感觉不一样。大概是认为他们没有了声音,生活在寂寂无声的世界里,是一件特别可悲的事情。和他们相比,作为一个健全人的我,总是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他们的感觉。你别误会,这绝不是蔑视,只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自然而然优越心理。相比他们,我觉得是更健全更完美的,至少在身体上,我胜过他们。”   “但是跟你熟悉以后,我觉得我的这种偏见在渐渐扶正。我以为残疾人多半贫穷无依,饱受歧视。结果你生活独立,靠自己养活自己,还能做一些正常人都没做的公益。我以为残疾人多半心理晦暗,性格自闭。可是看你能无障碍地出国,回来以后能安安乐乐地带学生各处写生,我实在想象不出自卑这种消极情绪跟你有牵连。我以为聋哑人必定是语言侏儒。可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即使是聋哑人,通过努力一样能和正常人般学习外语,甚至比正常人更流畅。温涵,你一点也没有必要为此纠结。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勇敢地追求去吧。拒绝是她的权力,敢于表达却是你对自己感情的告慰和负责。”   苏仝可难得有耐心如此细致地跟一个人剖白自己的想法,这回真是为了给温涵加劲儿,完全豁出去了。有这么一个妹子当朋友,绝对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就是温涵似乎不太满意。   他怀疑地问苏仝:“真的是这样吗?女孩子都是你这么个想法吗?”   “嗯……这个嘛。应该是大差不差吧?”苏仝有些心虚:她可还没谈过恋爱。谁知道其他女孩是咋想的?万一被温涵追的这位思路跟她比较迥异,玩砸了可怎么办?   不过好在温涵对她的回答没做神思,他只是顺着话茬问她:“你是女孩子。你帮我设想下,如果我追的是你,你会怎么反应。”   苏仝心里“噗通”一跳,等看清那句话里还有一个“你帮我设想下”的前提条件后才微微松了口气,说不上是庆幸也说不上是失落地回答:“你这话特别能让我想起我以前某个相亲相成了哥们儿的朋友。他就曾问我:‘仝仝,你是女孩子,你帮我想想我给女朋友送什么礼物她比较开心?’”   “那……仝仝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玩笑话,温涵几乎是看到那句立刻就改了他对苏仝的称呼。苏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反正好朋友都叫她仝仝,多温涵一个不算什么。   苏仝是一本正经分析地回复:“我啊?我当然要给人家排忧解难。就比如他遇到你现在情况。如果是一个理智又现实的女孩儿,我可能劝人尽快放手。因为对付这样的女孩儿,最后付出和收获很可能不成正比,劳心劳力不讨好。如果是天真善良的女孩儿,那就建议从她父母那里下手。这样更容易打动她,釜底抽薪嘛。如果是……”   没等苏仝一字一句地给他发完呢。温涵就问:“那要是你这样类型的呢?”   苏仝在电脑前翻了个小白眼儿:“卖贫了是吧?温老师,你现在有闲了?不纠结了?”   温涵特实诚,特无辜,仿佛没看懂苏仝话中抗议:“嗯。不纠结了。所以,如果是你这样类型,要怎么选择攻略?”   我去~,他还得寸进尺了!   苏仝小小鄙视了某个为人师表之人的幼稚举动,然后很严正地告诫:“我要义正言辞告诉你:温老师,就算我相亲失败次数有点多了,但是这么神补刀也是不对滴!跟我一样性格的女孩儿都有人追,你让我情何以堪?”   温涵很是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发了一个外焦里嫩雷得一头黑脸的小人儿给她。丢她一句:“明天你还上班。洗洗睡吧。”   “哦。”苏仝有些悻悻,她还没聊够呢,就被催睡觉了。   “对了,后天全市降温,你记得保暖。”   “知道了。知道了。温老师,你还真是当老师的料子!”苏仝小小腹诽了一下,等温涵头像黯淡下去后,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去衣柜拿厚衣服了。也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聊天将结束时温涵总爱交代一句明天天气会怎样的话,开始苏仝还特讽他,说他跟她老妈有点像。后来时间长了,他不说,她反倒觉得哪里不对头了。   看来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这回,苏仝的防范有些疏忽,尽管有温老师提前预警,等到冷风过境时,苏仝还是被办公室那华丽丽的“流感军团”吸纳了,跟同事一起头疼咳嗽,惨烈感冒。   苏妈妈对此有些埋怨,几次都是边给小女儿冲药,边心疼地嘀咕:“你们单位也真是。怎么也不做点防御措施?”   苏仝心说:怎么做防御措施?难道要在银行大厅里煮姜汤?那味道会把顾客都熏跑的!   苏妈妈看她一脸不以为然心里就来气,把药往她身前茶几一磕,嘟囔道:“你就不知道自己注意些?都是多大一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让你出门子?”   苏仝被药汁苦得直咧嘴,听妈妈抱怨也只能点头敷衍:“嗯嗯,您是对的。我是得被担心。”   苏妈妈瞪她一眼:“别贫了。喝完药就赶紧回屋睡觉去!发发汗,别瞅电脑看电影什么的了。”   苏仝应着声,飘乎乎进了屋子。刚躺床上用手机上了聊天工具,就被温老师以义正言辞的口吻询问:“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没睡?”   苏仝及其装相:“药太难喝了。我满嘴苦味。根本睡不着。”   “你也能失眠?”   莫名地,苏仝看着那字,就有一种电脑那端的人在幸灾乐祸的迥异错觉。   她狠狠晃了晃脑袋,控诉说:“温涵同志,作为一个朋友你这样想是不对的。”   温涵:“……那我该怎么想?”   “你该问候:哎呀,你真不容易,药很苦吧?”   “嗯,你很可怜,药很苦。”   苏仝:“……”   “温老师,你今天变坏了。”   温涵:“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苏仝:“……”   我勒个去。今儿对面显出毒舌腹黑属性的是谁?温涵是不是被什么奇怪东西附身了?为什么今天一整个晚上说话都那么不着调?(姑娘,那是因为你在病中没好好休息。)   被郁闷到的苏仝很无语,很憋屈,瞪了眼手机,无聊地下线睡觉去了。第二天一早,她又敬业无比地去抱病上班。   才到单位坐下,她正想运钞车没来前她得在把办公桌理一理呢,口袋里的手机就忽然响了。   苏仝接起一听,是个陌生的男音:“苏仝女士吗?有你的同城快递。请带着身份证件出来取一下。”   苏仝莫名其妙:“我最近没买东西啊。是不是搞错了?”   电话那头的男士比照单据念出她手机号码与工作单位,肯定的说:“确实是给您的。您出来取一下吧。可能是你朋友买来送给你的也说不定。”   苏仝只好迷糊糊出门,从快递小哥手里接过一个包装良好的大盒子,又一头雾水回来。   等把盒子放在柜台里头,宋庆芳探头问她:“这么早的快递?买的什么东西?”   苏仝摇摇头,拿着剪刀边比划着开包装,边回宋庆芳的话:“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我妈妈买的,让人给邮寄到我们这里来?”   宋庆芳抚着头发暧昧兮兮的笑:“我看未必。说不定是哪一个帅哥送来的呢。要知道,一大早发同城快递,这可不是当家庭主妇的能办出来事。来来,赶紧拆开,让我们瞧瞧装了什么。”   苏仝拿着剪刀“刺啦”一下把盒子划开,然后扒了包装,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下愣了。宋庆芳顺势探身,勾头往里一看:“嗯?是巧克力啊。来来,我看看谁送的。”说着她就伸手把盒内的一个天蓝色卡片捻起来,眯眼念道“致:失眠健忘的苏仝小姐——温涵。咦,小苏,我怎么不知道你失眠还健忘?这温涵是谁?男朋友吗?”   苏仝眨着眼睛,脑袋有些不灵光地盯着宋庆芳手中卡片:“什么?什么男朋友?”   “别装相!酒心巧克力都到眼前了,苏仝小姐还不打算从实招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阿舒吧。送上么么哒,香吻一枚。   赌一根牙签,温老师有被苏小姐气到   舒寐专栏:   酒心巧克力神马的,出自谁的手笔?不用说,你们也知道哒   ☆、一盒巧克力引发的风波   招啥?   苏仝有些茫然。除了开始有点意外和措手不及,她心里可没生出一点的虚荣和惊喜。   倒不是说苏仝人脑回路跟旁人差太多,而是她完全没往那方面考虑。一则,苏仝不是个对情感很敏感细腻的人,只看她相亲失败的次数和相亲完结后还能跟人做哥们儿的个性就知道,她一点也没回味儿过来温涵此举用意。二则,前不久她才听温涵说他自己看中一个女孩儿,正打算下手追人家。所以,以她对温涵人品的了解,他暂时是不会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跟她拍拖的。   送巧克力什么的,纯粹就是出于朋友间关爱吧,谁让她现在是病号呢?病号有吃甜食的权利。   苏仝琢磨了一下,自以为找到了收礼物最佳的理由。转头回宋庆芳说:“这我一朋友送来的。前几天我给他当了下知心大姐,帮他梳理了下心里小困惑。估计这是谢礼?”   宋庆芳似信不信:“谢礼?那么多东西,谢礼干嘛用巧克力?”   “可能……他觉得我在感冒吃药?送这个给换一下口?”   宋庆芳看了她一眼,一脸“你已经没救了”的表情。   苏仝被她瞅的莫名其妙,摸摸自己额头:“我脸上有脏东西了?”   宋庆芳白了她一眼:“你脸很干净,啥也没有。”说完又指指苏仝胸口方向,“你那里也干净。连心眼儿都没有。真是个笨蛋!”   宋大姐话落怒其不争地点点她的脑壳:“好好想想吧!人家为啥大清早给你送这个?!”   苏仝捂着头,眼泪汪汪地不以为然:什么呀?怎么着她就成缺心眼笨蛋了?不就是一个同城快递外加一盒巧克力吗?多大点事儿?要真那么重人情,大不了她礼尚往来,过几天再给他寄去一份呗。   宋庆芳一看她那样儿就知道她还没开窍呢。抬胳膊对着苏仝晃了晃:“小苏啊小苏,你让宋姐说你什么好呀?”   说不出什么,宋庆芳也只能无奈地哀叹一声,顺带为这位及巧克力的哥们儿在心里点上蜡烛,默默祈祷下:指望他们小苏开窍领会风月这事?呵呵,等吧。估计得等到什么时候人家当事人都亲口表白了,小苏童鞋还能大咧咧擂人家一拳头,顺带回复一句:“你小子可以啊。敢拿你苏姐逗闷子了”呢。   柜台里的苏仝被宋庆芳这反应搞得心里有些没底:难道我真的想差错了?其实温涵送巧克力不是慰问朋友的意思?那他是啥意思?他不是真的想脚踏两只船吧?   苏仝一触及这事就手比脑快,当下给温涵发了条信息:“你的巧克力到了。不过,温老师,你是即将追求女孩子的人。不能这么不顾及声誉。下次慰问邮寄包水果糖就行了。巧克力什么的,容易让人误会。我还得费心解释。”   消息发出,温涵并没有立刻回复。苏仝猜他是在上课,没空理会手机。正巧,她可以趁着这档口给善善打个电话,让她给分析分析这是什么情况。   手机号码拨过去,只响两声,善善就接起了。苏仝把前后事情跟善善一讲,善善立刻就声音高八度地问她:“你说什么?谁?谁给你送巧克力?”   “温涵啊。就是咱们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聋哑特教老师啊,你认识的。”   “我当然知道是他!”善善嗓门保持紧绷,听着像张开的琴弦,格外刺耳,“我不是跟你说要你跟他保持距离吗?你怎么不听吗?”   “人家又不是大奸大恶。跟我聊得好好的,我怎么好跟他保持距离?难不成冷不丁跟人家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嫌弃你,让我离你远点?”   “你给我装傻是不是?”善善丝毫不为苏仝狡辩所惑,直切重点,“你知道送巧克力一般是什么情况下送吗?”   “那玩意儿不都是男朋友哄女朋友开心时候送?”   “知道你还接?你看不出那小子已经司马昭之心了吗?”   “我当时不是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吗?”苏仝皱了皱眉,眨眨眼否认善善第二条推测:“司马昭之心什么的不可能吧?善善,我觉得你想多了,温涵前一阵还跟我讲他已经有心上人了。送这巧克力,估计就是随手一邮寄。”   善善在电话另一头抓狂怒吼:“我去!他有心上人还来招惹你!这什么人?渣男!花花公子!典型的!你……你把那东西从哪儿来邮寄回哪里去。咱不要那个。仝仝啊,你就是再饥渴,你也得给我找个健全人恋爱。实在不行,我让老肖给你当红娘去。听说刑侦队来了几个刚警校毕业的新队员。一水儿阳刚硬朗的型男。回头我给你安排下,你有空见见?”   苏仝莫名的望天: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善善你歪楼天赋又渐长啊!明明是让你想我怎么给温涵回礼的事,你怎么扯到我相亲上头去了呢?   苏仝无语地瞧了眼手机,给善善有气无力道:“有时间再说吧。我这马上上班,先挂了。”   善善还在电话另一端叫嚣:“你要听话!那东西绝对绝对不能要!不能要……”   苏仝赶紧把手机挂断,结束高分贝骚扰。   等到晚上的时候,她回家上网,找她老姐苏雨咨询:“姐,问你个事呗?”   “说吧。”   “我要是想给一个男性的好朋友送礼物,送什么东西好?”苏仝斟酌着措辞,给了一个她觉得很能概括她跟温涵关系的形容给苏雨。   哪知苏雨看完却一下来了八卦精神:“男性?好朋友?到什么程度?”   “什么到什么程度?”   “牵手?接吻?还是开房上床?”   苏仝:“……说正经的,不玩笑。就是正常的,纯洁的,清白的朋友关系。”   对于被好友和老姐同时误会这一点,苏仝表示很不能接受。她搞不懂了,她不就是一单身嘛?为什么自己老姐跟老姐们儿思想怎么就狭隘到知道听到从她迸出异性字眼儿,都要各种联想了?   “噢~这样啊。”苏雨的口气有些失望,“我也不知道你送人家什么好。我对你说的朋友又不熟。不过,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我倒是可以让你知道什么不能送。”   苏仝立刻虚心求教:“你说说看。”   “贴身的东西肯定不能送。比如衬衣、鞋袜什么的。还有就是太过私人的东西不要送。像钱包、皮带之类的,送出去只会让人家误会你。女士送男士这类礼物的效果跟男士送女士鲜花巧克力是一样的。除非你想和他成为恋人,或者已经成了恋人。太过忌讳的东西不要送,比如闹钟之类有谐音的礼物,不要在生日时送出。还有……”   苏雨絮絮叨叨打了有一个屏幕那么多的字,看的苏仝咂舌不已,按照上头所诉一条条掰扯下来,发现自己能送的好像就剩下一些笔记本啊、书啊、工艺摆件之类的东西了。可是想想,温涵好像不缺这些。难道……要送他个助听器?   呃……这个也属于贴身的东西吧?老姐说不能送。   那要不送八音盒搁办公室还能当摆设还能听音……嗯?这个也不行。他是聋哑人,送他这个万一让他想多了,以为她在讽刺他就不好解释了。   那就送……   苏仝一个一个想,又一条一条否认。在消耗了一把脑细胞的情况下,总算让她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礼物:一帧Eva Heller 的套装书。温涵不是搞美术的吗?送这个肯定错不了。还好她姐夫就在出版社动作,弄到一套高大上的德文原版应该不成问题。管他看不看呢,反正放书架当摆设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东西。   苏仝暗自揣摩了下德文书的价格,又小市民的衡量了下温涵所送巧克力的价格,心里暗道:真不知道温涵是不是故意预料,居然是差不多的?   她这想法纯粹就是被温涵很多时候让人匪夷所思的敏锐前瞻性给惯坏了,温涵就是再能耐,也不能连她送他什么回礼都知道。实际上,温涵心里巴不得她不这么正儿八经送他这巧克力的回礼呢。   苏仝做了决定,立刻给她姐说要姐夫帮忙找书,苏雨答应的脆爽,一答应完就命令她去睡觉。苏仝不甘不愿地关机,捞着手机托步到床上,倒下以后才发现温涵的短信回了:“喜欢水果糖?那下次改。”   什么啊?你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   苏仝都囧了:敢情还有比她更迟钝的人?她上午发给他短信的重点不是在水果糖上,是在要他努力追求人家女孩子,不要把精力投入在她身上。真是个不解好人心的人。   “我是让你对人家女孩儿多多上心,不是问你要糖。你有那功夫,不如到时候给我发喜糖我更舒坦。”   苏仝一句话敲出,直接发送。片刻后温涵回信来了:“我是在上心。真的。”   苏仝八卦之魂燃烧:“进展如何?”   温涵:“她还没开窍。正在温水煮青蛙呢。”   “温水煮青蛙呀?看不出来。温老师,你也变奸诈了。好可怕,好可怕。”苏仝挨着枕头,边敲字卖贫边在心里为那位被温涵盯上的女孩儿默默点蜡。   温涵打字齐快,跟苏仝答复:“后悔认识我了?需要倒带重来吗?我可以考虑配合你,继续五好青年形象。”   苏仝盯着屏幕,莫名就觉得温涵发这条信息时,心情应该不错。她都能想象他嘴角勾笑,眼眉微挑的样子。嗯?真是奇怪,她没事想他样子干嘛?   苏仝晃晃脑袋,义正言辞回他:“你追的人又不是我,就是真要倒带,也用不着跟我倒。”   “你该睡觉了。”苏仝这信刚出去,温涵消息立马就过来了。   苏仝百无聊赖地吹了口气,原本还想趁着没有睡意的时候跟他八卦下追女攻略,让她好把她过往十多年看过的言情段子都用上呢。结果……他又催她睡觉!   苏仝很怀疑温涵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怎么从她感冒以后,一到九点半他就催她休息?简直比伦敦大本钟都准点儿,比家里保姆的都尽职尽责。都让她汗颜羞愧了。有哥们儿做成这样,她应该是有福之人吧?就算桃花运不怎么旺盛,她这朋友运一向交好也行。   几天以后,苏仝姐夫给她送了她要的Eva Heller 那帧美术方面的套装书。苏仝一样用同城快递给温涵邮了过去。顺带提前给他发了条短信通知。   晚上到家,苏仝特得瑟地找到温涵,问他:“那书怎么样?高大上吧?”   温涵很淡定:“我在考虑要不要为这书学习一本新语言。”   得,人家这是委婉地说自己瞧不懂。   苏仝默默忏悔了下,立刻改口说:“你手头现在缺什么其他东西?缺的话,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买过去吧。”就当是为我这次送礼失察做赔礼。   温涵:“……我不缺钱。”言下之意,缺的东西我可以自己买。   “这不一样,我是在为你的巧克力愁回礼。”   “回礼?”   “对啊。礼尚往来嘛。”苏仝打的一本正经,“快告诉我,你缺什么。苏姐我给你亲自送货上门。赶紧想啊,限时五秒钟,错过不候。”   五秒?可是一个紧张时间,哪里容得下人家对面人多想?   不过好在温涵手速够快,一下就打出一句缓兵之计的话:“我还真缺一样东西。”   “是什么?说来听听。”苏仝不疑有他,殷切发问。   “这个……你确定要听?”   “当然了。都说了亲自送货上门?”   “真的?”温涵似乎有所顾忌,还在遮遮掩掩,不肯讲明。   苏仝一下急了:“真的!绝对比真金都真行了吧?我要骗你,我是小狗。”   “那好吧。你送货上门吧。”温涵淡定地向苏仝说。   “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缺什么东西呢。”苏仝一头雾水。   温涵:“女朋友。我缺女朋友。”   苏仝大脑当机,呆呆戳在了椅子上。然后就傻着眼地看自己电脑屏幕出现一句话。   温涵:“苏仝,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法子让你正视自己的心(1)   一句话,让苏仝彻底凌乱了。她举得自己整个脑袋里像被人放了五百只蜜蜂一样,“嗡嗡嗡嗡”响个不停。等这阵蜂潮过去,苏仝反应过来温涵是在说什么以后,一点迟疑也没有,聊天程序都来不及退出,直接关机下线。很怂地逃跑了。   坦白说,这并不是苏仝第一次被人告白。从初中那会儿就有小男生向苏仝写情书。小男孩儿用他作为学生自以为傲的引经据典为苏仝制造了一份饱含“真心”的书信,羞答答派人送给了苏仝。结果苏仝看完觉得特别茫然。提笔奋书,本着一股不懂就问的好学精神将信中典故抄下来,去请教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乃是30年教龄的老阿姨,一眼就瞧出其中猫腻。看着懵懂懂情窦未开的好学生苏仝,和那把诗经古典用的乱七八糟的“小追求者”。老教师当机立断,指挥苏仝在原信纸上删改纠错,郑重批注。弄完以后又庄重寄回发信人。   至于这样处理的后果是什么?端看自那之后初中三年品学兼优,样貌中上,性情活泼的苏仝小姑娘一点被追求早恋的苗头都没有,就可知道“姜是老的辣”是多么有道理的一句至理名言了。   后来苏仝到高中也有陆陆续续的追求者,但不是被善善先审视一番,卡在门外,就是被苏仝自己各种搞砸。反正到最后,苏仝都走到毕业就业了,也依旧是稀里糊涂地单着呢。并且还不得不被家人欺压着选择相亲这条路。   综上可见,苏仝就是一个看过不少言情剧理论满满,但是实战经验约等于零。大概只能跟赵括相提并论的纸上谈兵之主儿。看她跟人闲聊胡侃的时候说的挺溜,一到动真格的,她立马就成了纸糊的老虎,布扎的架子。压根儿一点用没有。   苏仝有些自欺地躺在床上,裹紧被子盯着天花板,眼睁得大大:温涵刚跟她说要她做他女朋友呢。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他们明明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呢。朋友怎么能成情侣呢?   她有点想不通:他都说他有心上姑娘,怎么会再跟她掰扯?是开玩笑的吧?   可是,看他口气又不像是玩笑。难道……他真的对她有意思?   苏仝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坐直身,狠拍拍自己脑袋。又重新打开电脑,温涵的头像依旧亮着,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固执地等待她的答复。不过苏仝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她动作迅速地翻出温涵跟她所有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仔细看过以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今天温涵这句告白说的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突兀。仔细看,人家在前头前头其实已经做了很久很久铺垫工作了。打认识她,开始跟她在网上聊天起,温涵就明里暗里地对她示好。字里行间的关切哪里是一个普通朋友能有的?再说,一个对她一点心思也没有的男人,怎么会花时间跟她斗咳嗽摆龙门,听她唧唧歪歪倾倒心里垃圾?   可是,她对温涵呢?   恐怕还远远不到那个程度。她得承认,她喜欢温涵,也喜欢跟温涵相处网聊时的脆爽感觉。不过这明显不是那种层次的喜欢。它……它更像是一种朋友间的欣赏和钦佩?嗯,对的,就是钦佩。钦佩他作为一个聋哑人自尊自立,自强不息。同时也欣赏他从容淡然,敏锐豁达。   可这无关恋爱啊?   似乎是看到苏仝重新上线,了然了苏仝内心苦闷和纠结。温涵在安静片刻以后,给苏仝发来一条消息:“你跟我说过:‘拒绝是她的权力,敢于表达却是你对自己感情的告慰和负责。’现在我勇于表达了。仝仝,拒绝与否都是你的权力,我随时等候宣判。时间到了,你该休息了。晚安。”   话落,温涵头像就黯淡下去。留苏仝看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无语凝噎:这就是传说中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虽然作为朋友,苏仝从未因为温涵不能说话的事生出过什么轻贱想法,但是若作为男友?苏仝合上眼睛,仔细地设想了下将来她跟温涵的相处情形。摇摇头,将各种画面赶出脑海:不行,即便有时候画面很美好,但是作为她男朋友,他真的能镇得住她?真的能负担起两个人的幸福?   苏仝不相信:他斯文温柔,她迷糊跳脱。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没啥可考虑的。   苏仝手放在键盘上,刚要对温涵回复一句:“我觉得相比情侣,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合适”呢,结果不知为什么脑海忽然就浮现出温涵那双清亮柔和的眸子因为她这句话在电脑前黯然无光的样子。鬼使神差,那打字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   “如果……我不回应他,躲着他,他应该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吧?”苏仝关了电脑,小声喃喃着趴到床上盖好被子。   “嗯,就这么办了!”   纠纠结结,总算在心里做好了决定,苏仝合上眼睛,不甚舒坦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的时候,苏仝起来就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眼下有了两个黑眼圈,怎么遮挡都挡不住。到单位被宋庆芳一见,宋经理一下就挑眉笑她:“小苏这是新眼妆?”   苏仝无精打采任她笑。   “怎么了?遇到烦心事了?没睡好?”宋家阿姐还是很细心地,看苏仝一个神色就知道今儿这玩笑不能再开了。   果然,苏仝耸拉起脑袋,有气无力:“我有一个好朋友,昨天忽然跟我告白了。我……我觉得有点……”   “不能接受?”宋庆芳了然地接过话茬,压低声问,“是送巧克力的那位吗?”   苏仝点点头:“是他。”   宋庆芳露出一个“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为什么不接受?他对你挺好啊。”   苏仝苦恼地扭头:“我根本没有想过,我跟他……怎么可能?”就算他不是聋哑人,她都没往那方面思考过。更何况他是呢?旁的不说,就她爹妈那一关,还有她朋友那里,他都不可能被接受的。他们要是真在一起,她估摸着她在乎的那些人里,没几个会抱支持态度。   宋庆芳紧紧盯着苏仝,见苏仝这幅反应也只轻轻叹了口气,忠告她:“要是你真觉得不可能,不能接受,那就坦白告诉人家。别顾忌面子怕伤害以后朋友没得做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起码的自制还是有的。”   “可是……”他跟那些人不一样。明明是我建议他勇敢追求所爱的。我要是……   “没那么多可是的。宋姐给你一个绝对建议:快刀斩乱麻。你老大不小了,耽误不起。你那朋友估计也不是什么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了,一样耽误不得。与其这样藏着瞒着,让人家觉得心怀希望,一直在你身上下功夫,你还不如直截了当,断了人家念想,也让人家寻找下一春。”   莫名的,苏仝听到“寻找下一春”这字眼儿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女孩子都有的虚荣作祟,觉得这个男人曾经追求过我,即便我们没发生什么,他也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转而追求其他人呢。   宋庆芳看苏仝低眉垂首做心里斗争,直起腰拍拍她的肩头:“听姐一句话吧。不想跟人家谈,就要跟他摊牌。这对两人都有好处。”   苏仝咬咬唇,最终闭眼横心,重重点了点头。   晚上一回去,她就上网找温涵,要告诉他自己的决定。结果温涵不在线。短信发过去,竟然无法送达。苏仝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打个电话试试?嗯,他应该会接吧?   只要他接起,她把她想说的说了,就算是完成这次拒绝了吧?   苏仝想到就干,直接拨了号码,结果电话那头只有一个熟悉到极点的女声提示:你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什么状况?   苏仝懵了一下:网络联系不上,短信发送不了,电话联接不同。这是怎么回事?还找不到他人了。难道是温涵已经预料到她的拒绝,为了保全脸面,提前下手,把她给隔离在联系人外了?   苏仝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大。越觉得这可能大,她心里就越不忿,有一种被人耍了的羞耻感:什么嘛?她这里辗转难眠,他竟然直接玩起了失踪?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师表,身为世范的职业道德了?行,躲着吧。你躲着我还不理你了呢。我看咱们谁能撑得住。   苏仝气性上来,脑子一热手一划,从电脑到手机,联系人里温涵的名字都被她丢进了回收站。丢完,苏仝还看着少了一个人名的界面微微赌气:既然是躲避嘛,那就躲避个彻底。哪天你想不躲要联系我了,也得看我心情好坏,想不想理会陌生号码呢。   苏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行为幼稚,在删除完以后,特别舒坦地去洗漱睡觉了。跟昨天不同,她今儿入睡很快,一觉到天亮,向来是被人辜负后再报复回去就心安理得,不用再自责内疚。   可是接下来一个星期多没人听吐槽,没人催睡觉,没人听闲侃,没人提醒她天气预报的日子却着实让苏仝很是手足无措地适应了一阵。原来温涵还真是不知不觉间就渗透进她生活里那么多方面。现在呢,他不温不火搞起了失踪,她就各种幼稚,各种不淡定地跟他赌上气了?   一个星期,足够苏仝好好冷静下来,反思一下自己当初删除电话号码,删除联系人的行为有多不恰当了。可是要恢复的时候,她又不得不悲哀的承认:她没那么好的记性,除了她爹妈跟她老姐以及她单位办公室的电话,旁人的她一个号码都背不出。温涵的联系方式自然也包括在旁人中。   正在苏仝发愁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一问题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星期五的中午,苏仝刚刚在职工食堂坐定,筷子拿起,饭还没吃,她的手机就响了。   苏仝扫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个含有“110”的座机?拜老肖职业所赐,善善曾给她普及过一点小知识:公安系统对外打电话时,要么会在来电显示上出现一片空白号,要么就会显示一个有“110”的座机号。   苏仝现在这个算是后者。等接起一听,果然一个青年男声开腔说话:“是苏仝女士吗?”、   “是的,我是。”   “我这里是铁路派出所。你有个朋友叫温涵是吧?”   苏仝心里一紧,脑子里莫名就出现各种不详画面,联想之前温涵电话不通,网络不上的事,苏仝一下就惊慌了,声音也连带发颤:“是。他……是我朋友。他……他怎么了?”   “电话里不方便讲。苏女士还是带着你的身份证件来一趟吧。”小警察公事公办,波澜不兴地抛出这么一句,让苏仝瞬息就木愣呆怔了。   等她反应过神,她人已经从餐桌跳起身,拿了手包转身就往餐厅外冲。边跑边跟与她同桌吃饭的宋庆芳说:“宋姐,我下午要是过不来你帮我请个假。”   “那你下午不上班了?”   “不上了。我得去派出所!”   苏仝喊着话,人已经一溜小跑消失在大门处。 作者有话要说:  温老师肿么了呢?他出什么状况了?(杀人不见血的心理战)   愚蠢的作者在此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还有也欢迎参观我的小窝。舒寐专栏:   PS:表看着专栏名字取的文青范儿十足,这其实就是当年舒某人逗比的证明。   ☆、总有法子让你正视自己的心(2)   苏仝对天发誓,从她出生到现在,绝对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五好公民!就算有时候她买东西喜欢跟人讨价还价得个小便宜,但那也不算作奸犯科。离进派出所这场合还有十万八千里呢。细数一下,自她有生以来就办身份证时进过一次派出所大门,剩下的就只从电视屏幕上见过了。   苏仝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带着身份证来这里。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因为温涵而带着身份证件来这里!   温涵是出了什么事?派出所怎么会联系她?他情况到底严重不严重?要是真是什么三长两短的事,她该怎么反应?还有,她都不知道他家人那里的联系方式,万一真有个什么好歹,她怎么给他家里通知?   苏仝脑子里乌七八糟竟是些不详念头。人坐在出租车里不住催促:“师傅,麻烦快点儿,再快点儿。”   司机师傅不耐烦:“怎么说话呢,小姑娘?有催男人开快车的吗?再说,这是市区,上下班高峰,我快的了吗?”   苏仝扭头,也不管节操诚实什么的就直勾勾盯着司机,愣是把一个握方向盘的老把式看的浑身不自在后才冷声开口吓唬人:“我是去派出所报案的,师傅。耽误了案情,你负担的起码?”   司机脸一沉,暗骂了一声晦气后,方向转出,拐进一条车少的小区街道,然后一路油门,抄近道风驰电掣去了苏仝指定的铁路派出所。   苏仝抓着安全带,看着跟飙车一样的速度手心冒汗:“师傅,超速是要被罚款的。”   “这附近没有摄像头。超速也没人看到。”司机师傅丢给苏仝一个不悦的眼神,接近目的地时才恢复正常行驶。   苏仝等车一到站,立刻跳下来。丢了张百元大钞头也不回就奔里头值班室去。司机还瞅着她背影纳闷:“零钱都不要找?难道真是报案的?”   苏仝才没心思理会他想法。   她火急火燎进去值班室,往里一扫,就愣了下神。值班室没她想的神秘,只有一个小民警在写东西。墙角暖气片边蹲靠着三四个戴手铐的小青年,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而他们旁边的长形座椅上,一直让她错觉是已经“三长两短”的温涵也坐在那里。正十指扣起放在膝上,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仝心里一下就冒出一股无名火:你说你干什么不行?你怎么跟这么一群人混一处了?你到哪里不好?你怎么非要到派出所来?你可是为人师表的人民教师!!   “温涵!”苏仝嗓门吊起一声利喝,彪悍模样狰狞语气震得温涵和其他人皆愕然地抬起头。   苏仝没理他们,直接跨出几步到温涵脸前,语气严厉非常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啊你?不好好在单位工作,跑外头来乱逛什么?你闯什么祸事了?是不是无心之失?等会儿警察同志要是问起,一定老老实实配合,坦白从宽明白没?”   噼里啪啦一顿话说下来,暖气片上那几位主儿都望着苏仝目瞪口呆。而被训的温涵则在开始的蹙眉之后,默默看她,眼神茫然又无辜。   苏仝咬牙不去管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转头对办公桌后同样被她震的有些发懵的民警讨好地笑道。“警察同志,我是苏仝。是温涵的朋友,你能告诉我他犯了什么事吗?我能保释他吗?”   要是小事,那就糊弄过去算完。若是牵扯上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恐怕就得请善善出马了。她老公是刑侦队长,在公安系统里好歹能照拂一二吧?   苏仝想法特普通大众,就等着民警同志告诉她答案后好选择相应措施,结果小民警居然对着她愣了愣,然后“噗嗤”一下乐出声来:“苏仝是吧?你还真是……咳,那什么,你朋友他没犯事。犯事的是他旁边那几个地痞。他是见义勇为来着。”   苏仝“嘎吱”一下顿住了,木呆呆发问:“警察同志,你说什么?”温涵是见义勇为?你骗我的吧?他那瘦高个儿的小身板也是能见义勇为的料子?   民警瞧着苏仝明显怀疑地神色同情地看了眼温涵,确定道:“你朋友确实是在火车站见义勇为了,帮我们擒服这几个惯犯。身手很不错。”   苏仝瞪圆了眼睛,扭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温涵。温涵正冲她腼腆羞涩的笑。   苏仝狠瞪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一下就整肃了脸色,低头问民警说:“既然是见义勇为,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保释?”   小民警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嘴巴,压低声音说:“但这位温先生在与人沟通上似乎有些不方便。我们也不好确定他的家庭住址和具体情形。在一番交流以后,我们征得他同意才给你打的电话。”   苏仝直起腰,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温涵,忍了又忍才没当着警察的面质问他要警察来找她的原因。   不过等民警把手续弄妥,苏仝跟温涵刚出派出所大门,苏仝就憋不住了,退后两步跟温涵保持好距离,怪腔怪调起刺了温涵一句:“你故意的是不是?怪不得电话打不通,敢情温老师你是因为去办好事才与世隔绝的啊?”   温涵低着头,偷偷看着苏仝,跟受了委屈的小男孩一样,可怜又可爱。   “别这么看我!”苏仝火大地吼了他一句:真是够了。你一个能以一敌三,被警察赞叹身手好的人竟然在我面前摆出这么一副小媳妇儿样?知道的说我是被你蒙骗发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凶悍可怕呢。   苏仝狠狠白了他一眼,扯着包,转身就走。   温涵赶紧跟上,与她并肩而行。   苏仝不理他,加快脚下步伐,试图甩开温涵。   温涵蹙了蹙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在苏仝怒气非常瞪向他时,眸色水汪汪柔亮亮望进她的眼睛。   “你……”苏仝无声无息地跟温涵对峙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发现:当眼前这个人以这样的清亮专注的目光看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难有人会对他再苛责气愤得起来?估计这就是传说中:能传神的眼睛?   苏仝咬了下唇,努力地深吸口气,平复呼吸与怒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我的号码告诉警察。但是温涵,我要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因为你。”   温涵眉角似乎闪过一丝笑容,可对着苏仝的表情却做得更加无辜和困惑。苏仝猜,他可能是想问她:“为什么生气?”   “我难道不该生气吗?”苏仝理智回笼,挣开温涵握她手腕的钳制,沉声控诉道,“因为你的告白,我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心里都很烦闷、很苦恼。而作为当事人的你却一下子来了个凭空消失。等你消失结束,又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你让警察言语不详把我骗来派出所?亏你想的出来?你知道我接那电话时,心里有多恐慌吗?我以为你出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了呢。结果竟然是……算了,我们不谈这个。我只是想表示:你的这种行为,这种让我丢下工作请假来为你的心血来潮买单的行为,是非常非常失礼的!不负责任的!”   苏仝说完就大喘了口气,抬头看着温涵,等待温涵给出一个解释。不料温涵却没拿便签本,而是瞧着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苏仝眉头打皱:“你笑什么?”   温涵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抬起胳膊指指她,又收回手用一手抚摸另一手的拇指指背,最后将手收回比了个心的形状。   “你说:我在担心你?”苏仝不确定地问温涵。她对手语的接触层面很浅,还仅仅局限在CCTV新闻栏目左下角有个手语翻译,比划的挺高大上,但她一点瞧不懂。还有就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她阿姨喜欢的一首挺流行歌中MV里有套手语,基本上让看过它的人都知道了“心”、“爱”、“我”、“你”这种简单手语的意思。   所以,联系前后语境,苏仝对温涵意思竟猜测了个□□不离十。   而看到温涵勾起眼角,愉悦地点头承认后,苏仝瞬间就恼羞成怒了:“鬼才担心你呢!我是可怜我的全勤奖!”   说完,苏仝也不再管温涵会作何反应,直接掉头就走。   “苏仝。”一个无波无谰地电子音在苏仝身后响起,是温涵在借助手机软件发音,“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明明应该是饱含情绪的一句话,却因为电子设备的缺陷变得声无起伏,干瘪僵硬。   走在前头的苏仝心里闪过一丝黯然,顿了顿脚步回头望着他,郑重道:“我觉得相比情侣,我们或许做朋友更合适。”   温涵默然,看着她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对不起。”苏仝声音一下柔软许多,像是怕伤到眼前人,又像是有话在心,难以开口。   “但我们还能做朋友的。”   温涵缓缓睁开眼,抬起一只胳膊,将一封没有发送的信息示意给她:“我带学生去山区写生。这里没有信号。”   苏仝偏偏头,有些不解:这算是他给出她一直无法联系上他的原因吗?但这时给她看这个,不是晚了点?   温涵把草稿删除,迅速打出一排字:“不过仍旧谢谢你能来。”   苏仝有点不甚舒坦的感觉,她预想温涵下一句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温涵接下来打的是:“陪我一起去吃个午饭吧。这顿饭完,我不会再缠你了。”   苏仝看后心里有些诧异,有些释然,也有些难以接受的失落。她没想到他会那么干脆,这样很好,不必让她为难。但是……为什么她又感觉他不应该这么早就放弃?不努力一把,就不惋惜吗?难道,她真的不值得他坚持争取一次?   这种想法应该与情感无关,只是关乎女孩子的虚荣与自尊而已。苏仝是个平凡的人,逃不脱女孩子被追求时的拿乔通病。温涵追她,让她感觉不能接受,温涵放弃她,又让她觉得不舒坦了。   “只是一顿午饭?”苏仝有些不知所谓地问了这么一句,回过味儿以后觉得自己问的不合适,赶紧改口,“好。正巧我也没吃。一起去吧。”   此时的苏仝在想:如果他不打算追她,打定主意跟她保持距离,那么他们关系应该不会回到从前那样友好亲近。她现在跟他一起吃顿饭,做为熟人还保持联系的可能会大一点儿。这样万一以后她有事情求到他,他还不至于太落脸子吧?   苏仝很狭隘地想着一些庸俗事,还算爽快地答应了温涵的要求。她还不知道,正是她这种时不时冒头的小市民的想法以及充满了世俗智慧的理念,会在之后让温涵跟她走的更加亲近,而每每出现危机时,总是这点想法被温涵熟知,才能将他们关系从某些“危险”的边缘一次次拉回原位。   等到她意识到这点,有机会忏悔自己鄙陋行为时。温涵已经揽着她的肩头,在维罗纳的情人墙前为她刻下:“风雨共度,此生无悔。感谢造物主让你有这一身缺点,感谢造物主让我爱上不完美的你。——温涵致苏仝。” 作者有话要说:  有某人真相了一句话:说苏小姐是我所有女主里,最庸俗,最不文艺的一个。(摊手)某个说这话的人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拉出去毙了!   愚蠢的作者求收藏,求评论。   ☆、这就叫温水煮青蛙(1)   说到吃饭,苏仝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挑吃挑和难伺候的主儿。但是就算她再好喂养,温涵也不能这么糊弄她啊?他竟然带着她七拐八绕地到了一个偏僻古旧小巷子。   这是在蒙她的吧?这小破巷子左右宽不过两米,连车都开不进去,偶尔过往几个人也都是骑两轮车或者步行。冷清样子,压根儿就不像是有饭店存在的。   苏仝心里有点发毛,越往里走的越慢,越走慢脑子里歪念头就越多,终于,在苏仝忍不住爆发回转之前,温涵停下了脚步。很自然地拉起她的胳膊,牵着她,走进一家只有半米长招牌的小饭馆。   说是饭馆都是抬举这店铺规模,因为进去以后,苏仝发现整个店里就两张桌子。全是一色的古旧红木方桌,被一张深色蓝布帘隔开。桌前摆着不晓得是什么年代流行的竹板凳。家伙事儿倒是干净得光可照人,就是这氛围怎么瞧怎么不像是做生意的。最不靠谱的是,一张靠窗桌子前,坐着的店里唯一一个客人,竟然是个穿晚礼服,淡妆浓抹,坐在一张桌边悠悠点烟的女人!   苏仝觉得很诡异。   她也不顾出派出所门时跟温涵的置气,狠狠地扯扯温涵袖子,咬牙切齿质问他:“你别是玩我的吧?这是吃饭的地方吗?”   温涵看她一眼,面带微笑地把她安排在另一张桌子前,转身向系着围兜的老板娘走去。   苏仝焦躁地待在椅子上,傻眼地看温涵跟老板娘之间互相比比划划,然后两人不约而同转身望向她,苏仝下意识地转过头,做出自己从没有关注过那边的样子。老板娘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拍拍温涵的肩膀,当做极快地打了几个手势,一脸春风地迈步进了后厨。   温涵若无其事地回到桌前,腰背笔直,坐姿端正地望向窗外。对满是好奇等着他解释的苏仝来了个视而不见。   苏仝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说着也算是两人之间最后的午餐了。难道他不应该表达点什么吗?比如跟她讲一下当初告白时的心情,或者再做一次努力,确认一下还有没有挽回余地。甚至……介绍一下这个饭店和他跟饭店老板娘之间的交情也好啊。好歹聊天比干坐着强。   可温涵偏偏不如她意,他对自己曾经告白的事只字不提,对自己在派出所那事也不做解释,趁此机会再跟苏仝套套近乎的事都不屑一顾。   苏仝郁闷了:这男人在想什么?难道真的要那么跟她从此以后一刀两断,不相往来?   “咳,那个……”苏仝清清嗓子,打破尴尬僵持,“刚才在派出所听警察说你是见义勇为来着?我看暖气片上蹲着三四个人呢,是个团伙吧?你是怎么出手的?”你就不怕被事后报复吗?警察居然还是说你身手不错?他是捧你的吧?   温涵转头特别淡定地看了苏仝一眼,眉角无声地带了笑,从口袋里抽出便签纸写:“我从小就受过不少专业训练。”   苏仝不甚相信地扫了扫温涵。一身很得体的休闲装,看不出衣服下人体肌肉骨骼组合到底是不是健硕强壮能以一敌几。不过瞧温涵平日温文尔雅的举止,苏仝觉得他不是一个会打架的人。   嗯,他肯定又在蒙她!   苏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为了防止当初那种送货上门的悲剧重演,苏仝现在对温涵的话总要拐个弯,好好琢磨下到底有没有语言陷阱啥的。   许是她怀疑眼神过于强烈,都不用苏仝开口,温涵自己就解释着写:“当时是为了我不被同龄小朋友欺负才这么安排的。”   温涵的字一向很隽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苏仝看到轻描淡写回的一句话时,眼睛有点不舒服。她后悔自己的多嘴了,早知道是这个答案她就不该问的。   即使是再沉稳成熟的人都是有过天真幼稚的熊孩子时代。熊孩子们的心思不好揣摩。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跟自己不一样的一个残疾孩子时,歧视、疏远、欺凌、很多不友善的行为会随之下意识做出。于是被欺负的孩子不为了自卫,不得不强大自己,那火车站擒贼的能耐是这么磨砺出来的吧?   苏仝很不自然地托起下巴,侧身望着后厨打哈哈转移话题说:“菜怎么还不上?你要了什么?”   温涵点了点墙上挂钟,示意她时间还没到。与此同时,他们隔壁那桌一直在优雅进餐的晚礼服女人也轻轻扭头,望向苏仝。   “我以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晚礼服女人红唇微启,轻声说道。她的两指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白烟袅袅,让她整个人都带出一种别样魅力。   苏仝觉得她有些眼熟。对她的问题也只礼貌地回答:“我是第一次来。”   “那怪不得。”晚礼服女人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来这里是不用点菜的。老板喜欢给你上什么,你就吃什么。全凭兴致。”   苏仝睁大眼睛:“那万一上的菜不是爱吃的呢?”   “这才是来这里的趣味所在。你不知道哪一道菜会上来,探索未知才更有刺激感。”   苏仝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垂眸盯着桌子开始不说话了。那美女姐们儿的话听起来好高大上,跟她明显不是一个路数的。她还是老老实实等着上菜吧。   当那位会手语的老板娘把米饭清粥、红烧茄子以及一盘醋溜土豆丝端上桌子时,苏仝这种被笼罩在高大上陌生氛围里的小心脏才算恢复正常。温涵倒是举止如常。跟第一次与苏仝在青岛夜市共餐时没什么两样。   苏仝有一种错觉感:仿佛自己这段时间的所纠结苦闷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都是她一个人臆想出来的。而温涵对她至始至终都是比较好的朋友关系。那天的告白充其量就是朋友间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果当真是玩笑的话,她最近一本正经的对待是不是有点反映过头?   苏仝脑海千回百转,在饭桌上偷偷瞥了眼温涵,忽然就觉得他看上去很养眼很英俊了。要不说女人是情绪化的动物。当苏仝心怀芥蒂的时候,对温涵怎么瞧怎么别扭。等到她自己磨过弯来,看人家又怎么瞧怎么顺眼了。   饭后,温涵跟她一起离开,并没有像她想的送她到单位,而是出巷口就挥手告别。苏仝心里挺不是滋味:看起来她跟他继续做朋友这种念头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吧?人还真是奇怪,别人对你殷勤的时候,你觉得不自然。等到你拒绝人家,别人对你保持距离了,你又觉得失落沮丧了?真不好伺候。   苏仝一边自省,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大大的“X”。招手叫来出租后上车离去。她刚走,   一直在不起眼地方目送她离开的温涵面前就出现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门打开,司机张叔站在了他跟前。   “先生说您回来以后,可以先去玉空山。”   温涵摇摇头,唇带笑意指指自己北边,写道:“去我住处。”   张叔一愣:“您回来不去见一下先生?今天他正好有时间。”   温涵垂眸笑了一下,上车后嘱咐:“那就去我妈那里。”   张叔面带迟疑,但是终究什么也没说,直接载温涵去向他说的地方。在车上温涵给苏仝发短信:“Eva Heller的书我看了。”   苏仝回复特别快,估计也正在出租车上无聊地玩手机呢。她很惊讶地问温涵:“你什么时候学的德文?能看懂了?”不是她好奇心重,而是她实在不敢相信,有人会因为她送的一套书去花上两个月时间学一门新语言。那根本就是闲着没事干了。   结果温涵却回她:“查着字典,差不多能看懂前十章了。”   我去。还真有闲着吃饱了没事干的。你买一套翻译的不就好了,用的着这么费劲?   苏仝心里默默吐槽,但却不得不承认,看到这条短信,她还真有一种被感动的念头。   “温涵你这么告诉我是不是就为了成心打击我?除了普通话,我语言能力有限。”苏仝很是悲愤地发消息控诉,但却被温涵悠然地安慰:“你忘了你还会英语的。”   “看原声电影需要字幕的英语水平吗?”   苏仝忽然觉得有些不服气:一个聋哑人,一个不能说话,听力也需要借助助听器的聋哑人,竟然比她还有语言天赋。手语,唇语那就不用说了。问题是他现在还能看懂意大利语和德语!温涵要不是上帝私生子那就是被上帝开了语言外挂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苏仝想到就说,直接发消息提问。   “没你想的那么神。我妈的男朋友是德国人。我在欧洲游学的时候也在德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是有语言环境的。   不过苏仝脑回路没在这上头,她觉得是温涵不着痕迹地向她透露了下自己的家庭情况。结果这信息过分庞大,让她一时无法反应:他妈妈的男朋友是德国人?潜台词就是他妈跟他爸不是在一块儿的?除了聋哑,这孩子还是个单亲?据说单亲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容易缺爱,容易暴躁,容易自闭,容易……反正就是各种容易出问题。苏仝想不明白了,温涵他要干点啥?没事儿告诉她这个干吗?难道是怕她看他不起,对他搞歧视?   “所以你对海伦女士的著作有何感想?”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刚才那话题容易出不愉快。   苏仝暗想着就这么给出了温涵的回复。温涵也很配合,这一路上他都在与苏仝的短信聊天中度过。等到掐算着时间,觉得苏仝已经到单位时,温涵的信息戛然而止。不管苏仝如何在敲他,他就跟没看到一样,吊的苏仝又气愤又不甘。   等到了晚上,苏仝气咻咻跑家里上网,质问温涵:“今天下午为什么没回我短信?”   头一次被温涵冷落,这滋味当真不舒服。就好比一个从开始就将你捧成公主的男人忽然对你爱答不理。而你早已习惯了他的关心他的忍让他的包容,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他一下子冷漠转变,带给你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各种失衡各种郁闷各种不爽。   简言之,这是一个心理学现象,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引导情绪,一点一点渗透进情感。   面对苏仝的质问,温涵的回答很有意思:“你不是说我们是做普通朋友吗?”   言下之意,普通朋友不会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抽出空闲第一时间回复你的短信。   苏仝噎了噎,盯着屏幕恨不得把自己爪子切掉:她这是干嘛吗?没事欠虐?看来她得好好思考一下她跟温涵以后相处模式的问题,不然这么冷不丁的切换,她还真不适应。   苏仝闭着眼睛,仔细思索了一下她跟其他异性朋友聊天胡侃的内容,又想了想她跟他们一起玩时都干些什么的过往。然后把这些场景统统设想着套到温涵身上,莫名地就觉得各种违和。你让一个发不出声音的人去KTV抢麦?让一个浑身都散发着温润古雅气韵的人去喧闹的酒吧聚会?又看几个哥们聚在一起聊苍老师、聊小泽玛利亚的时候,探头说一句荤笑话?   苏仝囧了囧,怎么也想不出温涵跟她其他男性朋友一样看毛片的场景。看他那温厚模样,说不定纯情无暇,连初吻都在呢。   哎呸!她在想什么?他初吻在不在关她什么事?人家恋爱与她有关系吗?   苏仝郁闷地盯着屏幕,发觉自己设想不出二人之间普通朋友相处模式,只能悻悻地对温涵来一句:“天不早了,晚安。”   温涵:“明天小雨,记得带伞。”   正打算起身去客厅倒水的苏仝看到这句,心里骤然一暖:还是这样的温涵让她看着最习惯。这也算是普通朋友间的问候关心吧?嗯,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应该可以继续保留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女士这种心理说白了就是犯抽欠虐。   难道就木有人猜测温先生的家世?愚蠢的作者好想写高冷邪魅的男主啊啊啊啊。   ☆、纠结浑噩之中故人来   苏仝到客厅的时候,苏妈妈正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瞧见小女儿出来,苏妈妈放下遥控器摆出一副正经谈事儿的样子看着苏仝:“仝仝,你是不是恋爱了?”   苏仝一愣,转身诧异地望着自己老妈:“谁告诉你说我恋爱了?”   苏妈妈故作神秘的抿抿嘴。   “你甭管我听谁说的,你就告诉我跟你今天跟你一起在铁路派出所门口的小伙子是不是你恋爱对象就成。”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铁路派出所?”苏仝瞪大眼睛,怀疑道,“妈,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苏妈妈白了她一眼:“当你妈这身警服白穿?我就是退了也一样有认识的朋友在公安系统。知道铁路派出所的分管领导是谁吗?小时候抱过你的那位陈叔叔。他亲眼看到你的。”   苏仝有些困惑地回忆了下自己在派出所里的情形:确实只有一个小民警,没有见到陈叔叔啊。   苏妈妈一看她的迷糊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把女儿抓到沙发上,正色道:“他是去铁路派出所那边视察时候看到你的。说你跟一个小伙子在一起,举止相当亲昵。苏仝,告诉妈妈这怎么回事?”   苏仝她妈是军人出身,军装脱了以后换成警服。估计是职业习惯太浓,苏仝跟她讲话总有一种自己在被审讯的错觉。   “什么也没有。那就是我一个普通朋友。”   苏仝很是郁郁的回答着,心里多少有些没底。要是跟温涵做普通朋友都跟今天下午时那样,她还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段友谊。坦白说这样模式让她感觉很别扭,就像温涵一下子变得很陌生一样。她得好好冷静冷静,调整自己好心态才能渐渐适应这样的温涵。   苏妈妈嘴一撇,当女儿是在害羞腼腆,不肯跟她实话实说:“没关系,你不承认也无所谓。我知道就行了。听你陈叔叔说那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你哪天抽时间让人来家里一趟,我跟你爸也好相看相看,给你把把关。”   陈叔叔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因为只远远瞧了一眼。还不知道温涵他是聋哑人。要是知道,他指定就不这么告诉你了。   苏仝抬眼瞅了下自己老妈,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跟苏妈妈讲:“妈,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们真没像你以为的那样。”   苏妈妈脑筋很顽固。她认定的事就是她铁板钉钉的了,管你怎么解释,她都不在意。对于女儿的否认,苏妈妈一心觉得这是女儿家的矜持。小娇羞什么,女孩家都有,她懂。   “算了算了,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来,坐这儿,跟我一起看会儿电视。”   苏妈妈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拍着自己身侧的沙发让苏仝坐下,然后就打算伺机在从女儿这里探听出一些恋爱进展的事。   哪知苏仝实在,她让她坐下看电视,她就真的坐下看电视了,而且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不眨,整个人都往前凑着,就差把电视机盒子给堵上了。   “你干嘛?探身弓腰,成什么样子?”苏妈妈很不满女儿这种坐没坐相的行为。   苏仝眯起眼睛,指着电视屏幕上一个女主持人:“今天下午我好像看到她真人了。”   苏妈妈担忧地瞥了一眼女儿:“你今天戴隐形眼镜了吗?”   苏仝一噎,瞥着妈妈明显不信的神色无比郁闷申诉。:“是真的。在小饭馆的时候,我跟温涵吃饭,隔壁桌就是她。她还抽烟来着。”   苏妈妈也不晓得听到的重点在哪里,竟然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哦,原来那小伙子叫温涵啊。”   苏仝囧了。   敢情她妈没注意她说的什么,她还沉浸在她要给她带一位一表人才的姑爷回家的幻想中呢。   对于这样的妈妈,苏仝只能无语地站起身。电视也不看了,干脆跑自己房间睡觉。   可刚关上门,她手机响了——是善善打来的。   苏仝接起一听,善善很振奋的声音传出来:“仝仝,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什么喜讯?”苏仝也不解地问了一句,随即道,“正好我也有个喜讯告诉你,就是怕说了你不信。”   “你那个喜讯靠边。先听我的。我跟你讲,老肖的单位分来一位高才生,是双料硕士。现在就在老肖手下工作。长得不错,而且人也很正派。我跟他见过一面,人谈吐很稳重,听说家里条件也不错,至今还没有女朋友。”   苏仝听完就扶额了:“你不会又要我去见见吧?善善,这段时间你都安排了多少个了?我自己都觉得快成拉郎配了。”   善善很不赞地说道:“什么拉郎配?你这是在追求真爱!你得端正心态哈,记住:相亲恋爱就是要撒大网,捞小鱼。不然怎么能找到命里的天子?哦,对了,你要跟我说的喜讯是什么?”   苏仝囧囧有神地听着善善的论调,有气无力告诉她:“我今天见到华丹了。”   善善一愣:“哪个华丹?电视里那个华丹?”   苏仝点着头:“嗯,就是名主持人的那个华丹。你高中时候的偶像来着。”   善善在电话那头怪叫一声:“在哪里?你有没有要她签名?咦?不对,你别是认错人了吧?她现在不在北京呆着,来我们这里干嘛?”   “没有,是真的。我在一家小饭馆看到的。”苏仝郑重其事的纠正,鬼知道为什么她说起这事时,没一个人是相信她。   果然,善善对她见人的场景也表示了质疑:“你说星级饭店我相亲,你说小饭馆?呵呵,苏仝童鞋,天不早了,白日梦做一下就行,该洗洗睡了。”   苏仝着急地争辩:“是真的。我还有证人的。温涵也在的。”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对面的纪女士像是被点了火的炮仗,一碰就炸:“你说谁?温涵?苏仝,我不是跟你讲过跟他保持距离吗?你怎么就不听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你了解他的为人吗?你清楚他的心思吗?你……”   “他已经向我告白了。”苏仝不等善善说完,就淡淡地吐出一句让善善及其惊讶的话。   善善的训斥戛然而止:“告……告白?那……你怎么说?”   “我拒绝了。”   苏仝回答出这话时,脑海不由自主闪过温涵那张俊秀的脸庞,以及略带黯然的眼睛。心里莫名就有些烦躁,对善善回话时语速也加快不少,“善善,如你所料,我拒绝了。”   善善好像长出了一口气,沉默片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地跟苏仝讲:“拒绝了是对的。仝仝,不管他有多好有多优秀,他始终是聋哑人。这一点无法改变。你觉得,他能担负起你们俩的未来吗?别的不说,就是阿姨叔叔那一关,你们过得了吗?”   提到聋哑,苏仝就觉得一阵刺耳和不耐烦。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针对温涵聋哑的话题,她讲无所谓,但是旁人嘴里说出来,她心头就会生出各种不爽来。即便善善是她最好的朋友,在她刻意点出温涵缺陷时,她也一样有些不舒服。   “我们不谈这个了。善善,目前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苏仝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强调“普通朋友”这个词汇,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要告诉别人。   “是普通朋友就好。”也不知善善信没信苏仝的话,只在另一旁兀自说开,“那关于我刚才跟你说的人,你见是不见?”   苏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合上眼睛,摆脱胸腔满溢的莫名其妙负罪感,心一横牙一咬说道:“见。怎么不见?你看着安排了我就见。”见见其他人也好给自己留一条更宽的路子,不能因为温涵一次似是而非的告白她就把自己的生活搞的一团糟。   善善对苏仝的答复很满意,交代苏仝几句后,悠然地挂了电话。   苏仝丢下手机,把自己仍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心里奇乱。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还是不对。道理上,她觉得这行为是没问题,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你看,我要跟你做普通朋友,那就意味着我有交其他朋友恋爱的权利。我对你是不用怀有愧疚之心的。   可一旦落实到情感上,苏仝就觉得自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温涵的告白不管是真是假,都让她觉得自己刚才答应见朋友的举动是在下意识的心虚躲避。就好像是她为了逃开温涵,正急不可耐地为自己寻找下家,好让他死心。   辗转在床,苏仝不断地思索推测自己目前的心里状况,可是到底也没推测出个所以然来。临睡时候只能窝在枕头里,愤愤地捶了两下,恨恨道:“混蛋,温涵!我讨厌死你了!”   悲愤异常的苏仝,在周末的时候,依旧如约要善善给她安排了与人见面的地点——一家很有档次的咖啡厅。   苏仝接到消息时还有些恍悟,在咖啡厅里跟一位高才生的警察叔叔进行第一次会晤。这场景怎么想着那么像电影里拍的线人接头剧情?   不过她纠结,她老妈可一点也不纠结。苏妈妈对女儿约会的事很是精神振奋。还义正言辞要求苏仝化了妆。从一大早就在她耳朵边不断地告诉她要怎样怎样注意,不能怎样怎样。搞得原本不在乎这事的苏仝倒有些微的紧张了。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   苏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傻孩子,不懂了吧?谈恋爱也得有态度的。你们在派出所门口会面跟你在咖啡厅约会能一样吗?打扮漂亮点儿肯定有好处的。听妈妈的话,肯定没错。”   看来她把温涵跟她即将约会的这位弄混了。   苏仝很无奈,;懒得辩解就被她老妈推搡着出了门。   刚到楼下,苏仝接到温涵发来的一条信息:“有个学生把以你为模特画的画拿去参赛,获了金奖了。今天有个聚餐庆功,要过来吗?”   苏仝想了片刻,才回忆起来他说的这事。那得是在青岛时候,他领学生写生,以她为模特做过画。当时他还送过她一副速写,现在就在她的书架上放着呢。严格意义上讲,青岛,才是她跟他真正熟悉起来的地方。   呸呸呸,她又在想什么?在即将与一个男人约会的时候,她竟然在回忆与另一个男人在青岛时往事?还要不要点节操廉耻?   苏仝很唾弃这样的自己,捞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回复。   “今天去不了。我有一个朋友要见。”   温涵是什么人,几乎下意识就猜出苏仝所谓的朋友是什么身份了。不过他什么也没反应,只是答了句:“哦。是这样啊,太遗憾了。那就有时间再说吧。”   滴水不漏的话。透过屏幕,苏仝根本瞧不出温涵这么讲时心里在想什么,面上又是什么情绪。她觉得有些不爽:作为一个曾经对她有意思的人,对这种情形,他好歹要醋一下子。连嫉妒都没有,他不是心太宽,就是压根儿不喜欢她。   没错,就是这样。他没有喜欢她。他当初只是玩笑。所有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扰。她跟他一点关系没有!没错!一点关系没有!普通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苏仝一路这么碎碎念给自己做心里巩固。   到了目的地时,苏仝推门进去,按照善善安排寻到对应桌子。那桌前,已经坐了一位拿着报纸一身便装的英武男人。苏仝侧身看了下这人,内心第一感觉就是:他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而等到男人听到响动抬起头让苏仝看到他整个脸,苏仝更是一下瞪大了眼睛,捂住嘴难以置信道:“你是……”   “丁校君。”男人接下苏仝未完的话,起身放下报纸,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嘴角也因此勾出两个大大的酒窝,他很欣慰很愉悦地看着苏仝:“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苏仝,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猜到这位丁警官是谁的?哈,往前文想。   ☆、要捣乱的不光一个人   丁校君是何许人也?   用苏仝自己的概括就是:现在,她是明白风月,正为温涵追求纠结困惑。十三年前,她是情窦未开,为丁校君的情书一头雾水过。   没错,眼前这位被善善成为双料硕士的男人,就是初中那会儿给苏仝递情书,结果被好学又迟钝呆萌的苏仝将情书中典故抄录下向语文老师求教的那位苦主。   “没想到你竟然成了警察?还是双料硕士?”苏仝与丁校君对坐叙旧,感慨万千。   丁校君搅着咖啡也颇为唏嘘:“是啊。我也没想到。不过,有那么一份上进心,也说不定是被你当初刺激的呢。”   苏仝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那你不该感谢我?要是没我那会儿的迟钝,搞不好就没有现在公安系统的丁警官了。”   丁校君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宣布:“是,是得感谢苏大小姐。就为你问语文老师我给你写情书里用典出自何处的事,被我爸知道后,可给了我一顿好打。我现在想想还都觉得肉疼呢。”   苏仝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果断转移话题:“唉,你初中那年转学后又去了哪里?这些年过的如何?”   丁校君身子前倾,眼望苏仝,露出阳光的笑:“你真想知道啊?”   苏仝实实在在地点点头。   丁校君坐直身及其愉悦:“那说来可话长了。苏女神,你得听我慢慢告诉你。”   苏仝也赶紧摆出一副配合样子,像小学生听课一样坐好。左手压右手放在桌子上,特别专注地样子。   丁校君绷不住笑了两声,才开始跟她讲他这些年的经历。当中不乏有些添油加醋以及小意吹嘘的话。苏仝跟他聊天胡侃,看出他吹牛就毫不犹豫拆穿他,看不出来却怀疑时,就会一脸鄙视地瞧着他:“警察叔叔撒谎会教坏小朋友的。”   简言之,这场相亲咖啡喝的并不像相亲咖啡,倒是很像老友叙旧。至少在苏仝眼里是这样的。至于在丁校君眼里是什么样,苏仝可没啥揣摩心思。   写情书那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丁校君不是情种,她也不是维纳斯。人家又不是非她不可。她干嘛自恋地觉得人家对她有意思?   苏仝这想法要是放在平时还真是有相当道理的,不过在现在明显就有些欠缺。就像女孩儿对初恋男孩总有一种旖旎梦幻一样。男人嘛,对第一个让自己动心的女孩儿也有一种别样情愫。何况对丁校君而言,他的初恋女神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光是一个动心女孩儿那么简单,这丫还是个笨得连情书都看不懂的迷糊丫头。迷糊丫头忽然一晃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还成了眼前和他相亲的对象?十三年时间,郎未娶妾未嫁,他们竟还能再相聚?安能说着不是天意,不是缘分?   丁校君心思活动,指着咖啡厅吧台前正点东西的人对苏仝说:“要是你当年看懂那情书,说不定我们那会儿也跟他们一样呢。”   苏仝顺他手指看向吧台:一男一女两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生模样的人正在服务员面前商量要喝点什么好。举止亲昵,像是一对小情侣。   苏仝瞥了一眼丁校君,一点也没听出人家刚才那句话的弦外之音,直愣愣地戳人家肺管子回了句:“咱们那时候没这种咖啡厅。你最多请我吃根冰棍。”   丁校君:“……”   “苏仝,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你还在单着了。脑细胞不够,男女事情之间的情商达不到。你难道没有听出我刚才那句的意思是……”   “别说话。”苏仝忽然抬手止住丁校君未尽的话,像是想起什么一下扭头盯向吧台前的那两个中学生。视线定格在其中的女孩儿身上。   “你确定他们两人是情侣?”苏仝没回目光,只是微微偏头问向丁校君。   “你是在怀疑我的职业素养还是在怀疑警校教学水平?”丁校君啧啧不满,扫了眼苏仝,“都不用是警察,聪明点的普通人都知道判断人家是什么关系。”   言下之意,也就你这笨蛋看不出。   苏仝懒得计较这个,掏出手机调出温涵的名字,刚要给他发个信息给他:“你妹妹李欢乐在早恋。”又迟疑地收了回来。   说什么说?怎么说?以什么名义说?凭什么说?   难道只是因为温涵是她朋友,她就要告诉温涵:我见到你妹妹跟小男生出去约会了?   她普通朋友那么多,也没见她对谁告状过。   “怎么?你认识这女孩儿?”丁校君开口发问。   苏仝迟疑了下,还点头承认:“我一个朋友的妹妹。”   “朋友的妹妹?”丁校君挑挑眉毛,勾唇笑道,“可是看起来这位小妹妹对你好像不太友好。你看,她在瞪你。”   苏仝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抬眼正对上李欢乐充满敌意的视线。李欢乐像是被抢了百八十万一样看着苏仝,那刺目的不满和愤怒简直让苏仝浑身竖起汗毛。   “我……我好像没做什么得罪她的事情吧?”苏仝仔细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最后肯定地点头,“我确实没对她做过什么。”   丁校君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的。就算你做了什么,有我在,也不会让她怎么样你。”   “还是不劳驾丁警官了。”苏仝瞄了他一眼,抓起自己的包包站起身,“成了,咖啡都喝了半天了,再喝就没意思了。要不,咱们去母校看看吧。”在这里被一个中二少女无比怨念地仇视着,得是有多大的神经元才能坚韧地喝下去咖啡?   旁人不知道,反正苏仝是办不到的。   丁校君没奈何,有些遗憾地站起身,结账后陪着苏仝离开了咖啡厅。他本来是想请她看电影的,不过看来苏仝目前是依旧把他当老同学的层次,他还是稍安勿躁,一步步来吧。   苏仝前脚刚出门,后脚李欢乐就丢下同伴,跟着她跑出门来。   她的小男伴在她身后喊:“乐乐,你干嘛去?”   “我不喝了。”李欢乐边喊边走,“跟着这个女人。我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小男伴一头雾水:“你跟她有仇啊?跟踪她干嘛?”   李欢乐顿住脚,咬牙瞪眼:“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安静!”   小男伴赶紧捂住嘴,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李欢乐继续毫不气馁地跟在苏仝跟丁校君身后。   作为一名警校的高材生,要是没有这点反侦察概念,丁校君同志估计得直接回炉重造了。而作为一个中学生,李欢乐要是能毫无障碍地跟踪上一位刑侦精英,完全就是天赋的作奸犯科了。   不过事实证明,两人之间水准都很正常。丁校君在若无其事地带着苏仝转了两个圈以后,还没等苏仝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李欢乐就已经被他们甩开了。   “你刚才是不是在绕路?”苏仝一脸困惑地回过味。   丁校君很是坦率地点头:“是啊,实在绕路。这不是想跟苏女神多待一会儿嘛。”   苏仝白他一眼,当他犯贫,根本不把这话往心里去。   丁校君很无奈地耸耸肩,打车跟苏仝一起去了曾经的母校。   而追丢了人的李欢乐却很是郁闷,盯着前方人群咬牙愤愤不平:“我哥到底什么眼神儿?一点长进也没有。怎么会看中这种女人?”   她的小男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轻声轻气:“要不,咱们先去吃饭?”   李欢乐“呼”地一下转过身,暴躁道:“还吃什么吃?我去找我哥!你自己吃吧!”   李欢乐说完踩着小皮靴“噔噔噔”就跑开了。她的男伴在身后紧张地喊:“乐乐,你慢点跑。我跟你一起去。我送你。”   李欢乐不理他,直接拦了出租车报上温涵公寓小区的地址。然后对车窗外的小男伴挥手:“赶紧回去。明天交作业!”   小男伴委屈地点点头,不放心地交代李欢乐:“你到了地方给我发给短信。”   李欢乐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司机师傅,走吧。”   司机一路扬尘而去,等到温涵住处,李欢乐用钥匙开了门。转了两圈发现温涵不在后,也不着急。就坐在沙发上跟摄政长公主似的对温涵发起了短信   先是问温涵:“哥,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跟学生一起吃饭。”   “赶紧回来。我就在你家呢。”李欢乐故意把口气发的很着急,果然温涵迅速回复:“出什么事了?”   “你快回来吧。有大事!”   李欢乐也不细说,言语不详给了一条特别能让人往不好方面遐想的短信后,就果断切断了自己的电话通信。   温涵当他这不省心地妹子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等着他去收拾残局。也不再多做耽误,跟自己学生解释后,就提前离场。   等他回到家里,发现沙发上坐着全须全尾的李欢乐后不由哭笑不得。   “出什么大事了?”温涵用手语发问。   李欢乐沉默了下,好像忽然反省过来自己的小题大做。不由站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转移话题说:“我饿了。哥,我还没吃饭。我想吃你做的阳春面。”   温涵蹙了修眉,眯眼盯着李欢乐,不言不语。但那清睿目光却像看透李欢乐心中掩饰,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吧,我说,我说。最受不了你这么看我。就跟我是透明的一样。”李欢乐边吐槽,边自暴自弃地坐回去,低着头,闷声道,“哥,我刚才在咖啡厅碰见苏仝了。”   温涵抽出一张便签本,面容恬淡:“然后呢。”   李欢乐抿抿唇,看着温涵斟酌地说道:“我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喝咖啡。她在约会!”   温涵眉梢一挑,继续写:“然后呢?”   李欢乐忍耐不住,一下跳起来:“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哥,你别当我糊涂。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刨除那些专业模特不算。除了家里人,你什么时候为旁人画过人物肖像?可现在你的书房里那副还没完工的油画,就是那女人的画像!”   温涵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了然地笑容:“嗯,所以乐乐你想说什么?”   李欢乐弯腰一下凑近温涵,一脸郑重地问他:“你喜欢她,对不对?你在追她吗?”   温涵愣了愣,继而坦率地点头。   “可她在和旁的男人约会?”   李欢乐忿然地为自己兄长打抱不平。小脸上喷薄的怒气和不满能把方圆三米的人给淹没。也幸亏苏仝不在,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诡异的脑回路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她肯定从此以后都对李欢乐退避三舍,见之即躲。   温涵失笑地望向自己妹妹,估计也没太明白李欢乐这种:“我哥在追你,所以你就只能是和我哥约会”的强盗逻辑从何而来。   “哥,你笑什么?”李欢乐不解地看着温涵,建议道,“你不该采取点什么措施吗?她明知道你追她还去与别的人约会,这种女人难道不该被警告惩罚?脚踏两只船什么的,是最不能被容许的!”   李欢乐边说边握了握拳头,好似只要温涵一点头,她立马会召集十几个姐们弟兄狠狠收拾苏仝一顿般。   温涵见惯不惊,淡定地摸摸李欢乐地头发,在便签纸上写道:“我知道。”   “哈?你知道?知道什么?”   “我知道她今天去约会相亲对象。”   李欢乐一下炸毛了,侧脸跳脚:“你知道你还这么放纵她?你应该……”   还没说完,温涵就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他在纸上写:“乐乐,追去她是我的事。接受与否是苏仝的事。我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的自由?”   李欢乐霎时僵住,眼盯着便签纸,兀自挣扎。   其实她是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妥的。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太担心她的哥哥。从她记事起,她哥哥身边的女孩儿就基本可规划为两大类。一类是不知道他们家的家庭状况,只知道他本人残疾,对他或同情或怜悯或歧视或漠然的。一类是知道他们的家庭状况,也了解他的缺陷,对他或阿谀或奉承或讨好或利用的。   好在她哥哥够敏锐够聪明,能够很好的分清周围这些感情该归类到哪一种里面。但是他也是人,也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以前有犯错过,要是在苏仝身上再来一次?李欢乐不知道,她哥哥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人一样,看破红尘,皈依佛门。   “但是……好歹,好歹你要有些反应啊。”李欢乐不甘地说。苏仝跟她哥认识就让她很诧异。但是她哥喜欢苏仝这事更让她诧异。当她哥哥这种喜欢被拒绝后,只能远远作为一个旁观者时,李欢乐觉得她的诧异达到顶峰,全部都转化为了对苏仝的不满,以及用尽手段,让她哥哥达成所愿的决绝。   本质上来说,李欢乐是个极其偏执娇纵的人。她看中的东西,旁人只能给,不能夺。她要护的人,旁人只能对他好,不能对他坏。   显然温涵是清楚自己妹妹心里上的想法。他听到那话勾了个特别欣慰的笑,然后很放松地写:“放心吧。苏仝不会跟你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万一她真脚踏两只船呢?”   反正她是看不下去这女人的行为了。放着她哥哥这么好的人不要,为什么非要去跟轻浮小子约会?   听到“脚踏两只船”那句,温涵拿笔毫不犹豫地敲了下李欢乐额头,然后弯起眼睛笑得及其自信淡然:“不会。她没那根儿神经。”   果然,此先生在了解苏仝这件事上有不止一点半点的先见之明。苏仝还当真是没那根神经的。至少这次跟丁校君的约会,她就没把人家当相亲对象。   不过李欢乐不知道。她当温涵在维护苏仝,还不满地纠正温涵:“你每次都把人往美好了想。你知不知道,这世界其实是很脏的!”   传说中中二少女的论调大概就是这样吧?   温涵无奈地站起身,揽住李欢乐肩膀,直把李欢乐的头发揉的七零八乱才满意地放开手。   等到李欢乐红了脸色,边不满地整理头发,边小声嘟囔着控诉他的“虐待”时,温涵才用手机软件说了一句:“乐乐,我很乐意我喜欢的人去接触更多人,也乐意更多人欣赏我喜欢的人。你得知道,逼迫来的感情,不是真的爱情。在她自己没搞清自己心意之前,得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所以不是我不作为,而是目前这阶段,无为即有为。   李欢乐显然不理解,眉头皱得死紧:“你这就是在纵容她拒绝你。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算了,我不说了,说了你也做不出来。”   温涵勾起眼睛,眸光中泛出静静的温柔,笑容也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打字道:“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对她,不放纵一次,怎么能让她看清她自己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撒花,求评论。求收藏。   ☆、打一次试探人心的牌(上)   被温涵放纵了的苏仝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温涵先生的良苦用心。她在跟丁校君去过母校回来后,就被自己老妈跟自己老姐联合盘问了。   苏妈妈八卦兮兮问她:“你跟那小伙子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苏仝莫名其妙回答:“他是我老同学。”   苏妈妈嘴角勾笑:嗯,知根知底,不错。   苏姐姐问她:“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苏仝蹙了蹙眉:“我们发展?我就今天跟他吃了一顿饭而已。”   苏姐姐暗想:只吃一顿饭就待这么久?谁信?   误会了的苏妈妈跟苏姐姐对苏仝此次约会皆抱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态度。苏仝瞧着母女俩不时飞过的眼神和那种所有人都知道就她自己不知道的小默契心底简直无比抓狂。   这感觉很憋屈,就好像旁人都以为她要怎么样怎么样,结果她自己却不知道她该怎么样怎么样。于是旁人都想着:噢,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其实她一点原因不知道,她就是纯粹在迷茫。   就比如,她不知道怎么应对温涵,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被她妈她姐误会了的丁校君。   苏仝想,自己跟人家没事,那就不能让老妈总这么错想。万一哪天真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让她老妈碰见人家丁校君带他自己女朋友出游,再以为她妈妈以为她被始乱终弃,当即上前指着丁校君是负心陈世美,那就大大不妙了。   苏仝觉得她有必要提前给丁校君打打预防针。   她给他发短信:“我妈好像对我们关系有点误会,要是哪天有了什么难以预见的事,你多担待。”   丁校君打蛇随棍上:“阿姨是怎么误会我们的关系的?”   苏仝囧囧有神地发了一条:“她以为我们俩在处对象。”   丁校君紧跟信息:“你怎么知道她是误会?”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当年追我被我折腾的够呛。再重逢,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当哥们儿处着。我可是把你当好兄弟,难道要因为老妈错误观念分道扬镳?”   丁校君那头很久很久没有回复,就在苏仝琢磨自己哪句话触动了丁校君警官的敏感神经时,丁校君气急败坏地发了一条:“苏仝,你简直笨得出奇!”   苏仝一头雾水。再问原因,丁校君已经完全不搭理她了。   得,丁警官还真的被触动某根敏感神经了。   苏仝瘪瘪嘴,扔了手机在床上,无聊地望着天花板。忽然她联想到: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温涵身上,他会怎么反应呢?   苏仝在脑海中推演了一下自己了解的温涵的个性,然后又依据这个,推测了温涵可能有的对策:他一定不会像丁校君这样对她说她,也一定不会莫名其妙不理她。至始至终,温涵对她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哪怕她曾经拒绝他。   好像他们俩交谈相处,都是她说什么,温涵便答应什么。软和的像是没有主见。   可是仔细想想,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怎么会被残联的主任欣赏,怎么会以聋哑身份出国留学?怎么会毅然决然学习德语?此人哪里是软和懦弱?分明是小心备至,千依百顺。他待她的好多明显啊。连善善当初都看出来的事,为什么她竟然看不出来呢?   难道当真是当局者迷?   “温涵,你睡了没有?”苏仝发了条短信出去。发完就后悔,她这是在干嘛?明明都说要做普通朋友,结果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晚上十点,竟然给人家发条短信问他睡了没?   现在挽回说那条是无意间摁错手机键了行不行?   苏仝有些难为情地瞧着手机屏,脑海飞速转动,思索应对之策。只没想到温涵回复很快,她还没想出来,温涵就答:“还没。怎么,有心事,睡不着了?”   苏仝捧着手机,差点就把自己心里烦闷说给他。好在事到临头时,脑中一丝清明还在,及时遏制住了她这种让人遐想让人误会的行为。苏仝最后只发了出一句:“没事。随便问问。你休息吧。晚安。”   “好,晚安。”   苏仝盯着温涵的回复,心里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很复杂,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温涵没有多问,很好。可他没有问,为什么呢?   陷入困惑中的苏仝完全无法像平常那样正儿八经地分析自己的心态。她只是在这一刻很惊恐地意识到,自己,貌似,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温涵的。   这真可怕!   她怎么可以对一个残疾人起心思?   她是要过日子的世俗女人,世俗女人的选择应该是最趋利避害,最势利,最现实的!她怎么会喜欢上他的呢?这不科学。   苏仝很鸵鸟地把自己埋在被窝中。蒙头左右辗转,最后大睁眼睛盯着天花板,等到十一点才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一早,苏仝却上班。宋庆芳看着她黑眼圈小声地玩笑:“昨晚相亲进展很顺利?吃了饭直接开个房?行啊你小苏,你这一步到位够齐活的啊。”   苏仝无精打采,已懒得跟自己同事争辩。   宋庆芳看她表情不太对,不由弯下身子,趴在她柜面上问她:“怎么了?难道真是感情受挫?”   苏仝摇摇头,撑着眼角,沉默良久才哑声发问:“宋姐,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   “嗯……你觉得,怎么样才能判断你对一个男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宋庆芳皱了皱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正色道:“这种情感问题我还真没仔细思考过。”   “那你当初是怎么意识到你喜欢姐夫的?又为什么忽然答应了姐夫的追求?”   “这个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小波折。”宋庆芳的脸上泛起一丝温柔的红晕,“当初我去南京出差,手机在路上丢了。通讯录全都遗失,而且人又在外地,没法联系家人。特别特别着急,只能借别人的手机往家里打个电话报下平安。可是你知道我平时里不怎么记电话号码,要无计可施时,脑海里忽然就蹦出一串数字,那是有印象的第一个电话号码。就是他的。”   苏仝眨眨眼,边听宋庆芳说话,边在心里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所记的电话号码。结果,搞银行柜面,整天跟数据打交道的人对数字还算敏感,除了温涵的,她还能记得她家人的,重要同事的,善善的,还有其他要好朋友的。看来宋庆芳这个以电话号码判断感情趋势的法子只能给特定人群特定时间用。   “后来呢?难道就因为你记得他电话,你就知道你喜欢他?”   宋庆芳摇摇头:“不是。是我借别人电话联系他,开始怕他不接陌生号码,发短信给他。结果短信刚发出去,他就给回过来,劈头第一句就问我:你在南京哪里?我当时人傻啊,没想多少,就直接告诉他了。结果下午的时候,我就接到他消息,说他已经到南京机场。正在前往我所在宾馆的路上。”   苏仝听得愣怔,好半天才张嘴发问:“就……就为了你丢手机,姐夫他请假飞南京?”   宋庆芳点点头:“带了一部新手机和一张补办的电话卡。在宾馆看到他时,他身上连工装都没来得及换,工牌都还在胸前别着呢。那时我就想。我记得他的电话并不是偶然,这个男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都值得我这么记得。”   苏仝觉得最后一句宋庆芳有点感性,说的话听起来酸酸的,让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她凑过头去问:“那你们后来走一起,家里人有反对的吗?”   “有的。我爸爸不太乐意他的。嫌弃他不够稳重。但我看他挺好,男人的稳重是需要阅历和时间沉淀的。天然带着沧桑感,而有些男人到了四十恐怕都还是男孩儿一般阳光童趣。你只要喜欢,稳重不稳重无所谓。”   苏仝低头不语了。她在心里默默说:我倒是不担心性情稳重与否,我只担心身体状况康健与否。还有就是,若我以前拒绝过一个人,现在忽然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喜欢人家,想跟人家处处看,我该怎么行动呢?   “哎?小苏,你问我这个是不是说你相亲的这位有门?”宋庆芳八卦兮兮看她。   苏仝不置可否,只咬着指甲苦恼:“你要是不确定一个男人对你的心意如何,宋姐,你会怎么办?”   宋庆芳手一挥:“这简单。直接试探一下不就好了。”   “哈?试探?怎么试探?”   宋庆芳摇头晃脑传授心得:“男人嘴巴说的话有时候是会打折扣的,尤其是对女人。十句里头有三句是哄你的甜言蜜语,三句是正儿八经的谎言,还有三句是经过修饰的婉转语,只有一句是不加掩饰的大实话。不过他们的行为却与语言有很大差别。他们大多数时候随心所欲。心里想什么,就会不由自主地做什么。这一点上千万别要求他们的自制力。所以你的试探也只能试探行为,不能试探语言。”   “比如说呢?”苏仝听出点门道,虚心求教。   宋庆芳压低声音:“比如说,你告诉他们你得了绝症,要死了。看他们什么反应。”   苏仝一滞,抬头囧囧有神看向宋庆芳。宋庆芳轻咳一声:“咳,那啥,这个试探前提是有点不吉利。那就换一个,你说点其他的,能让他人表示出行动来的。比如我那会儿就曾折腾过我老公。半夜十点多想吃麻辣烫,打电话给他,他十点半到我们楼下,我们十一点去二十四小时超市去买蔬菜,大半夜在自己家里做的。”   苏仝继续囧囧有神看她,心话说:这哪里是试探啊?这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作嘛?而且还得在作的时候拉一个恋爱中智商明显不在平均线的男人一起作。这要是作出事来谁负责?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不能真大半夜让温涵给我送麻辣烫吧。大半夜也没有卖的啊。   还是换个其他的方式,让我自己想吧。   苏仝暗生沉吟着,打算找一次特别机会试探下温涵当时对她的告白现在是否还有效,以及……现在她发现自己心思,到底要不要让温涵继续保持这种告白时的有效心情。   可怜的温涵,他还一点也不知道因为他的某些策略,苏仝心中已经转过九转十八弯的念头。真打算铺开场面,跟他来一场刀不刃血,兵不开锋的隔空智斗呢。 作者有话要说:  苏姑娘只是不开窍,开窍以后该有的思维和智商还是有的。虽然,这个思路不太像传统小言文里那纯纯的爱恋,有了一些世俗烟火的气息   ☆、打一次试探人心的牌(下)   苏仝的机会来得很快。在年末的时候,苏仝老爸所在的建筑设计院给员工发福利,组织了东南亚三国十天游,可以带家属。正好苏仝妈妈退休以后在家没事干,就随着自己老公单位一道往东南亚避寒去了。   这事搁以往,苏仝怎么说也得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留下一个人,在家陪她。可这回,苏仝是一点反对意思也没有,举双手双脚赞成二老此决定。也不晓得这孩子在打什么主意。   等苏爸爸跟苏妈妈前脚一离开,后脚苏仝就跟脱了缰的野狗一样,在家里各个屋乱窜一阵。然后拿手机自拍一通,很意有所指发状态到密友圈:“老爸老妈不在,家里终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大一会儿,下头就有一串点赞,以及一串类似:“喜大普奔”“恭喜自由”“要出来玩吗”的评论。   只有善善和几个及其要好的哥们儿在不放心地嘱咐苏仝:“晚上睡觉把门窗关好。注意防火防盗。”同时给她建议:“你一个人行不行,不行到我家来。”   苏仝很是感激,差一点就真回复答应了。可一想到自己此冒险状态的目的,她又硬生生忍住:不行。还有一个人没有就此发表评论,她得抻一下。不过照以往习惯,他都是第一个给她状态留评的,今天怎么会不一样?难道……忘记了?   苏仝心里有点失落,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如释重负感。果然费脑细胞这种高大上的行为不适合她这种普通傻姑娘。一次试探机会,都让她觉得负罪感满满,以后还怎么过啊?   苏仝一个人慢悠悠转去厨房,为自己准备晚餐,等她把饭菜端上桌,正准备开动时,忽然手机响了。   捞过一看,是温涵的来电。   真奇怪,他都不能说话,给她打电话干嘛?   苏仝特别困惑地接起来,听筒另一头只传来两下有节奏的敲击声。然后手机被挂断。苏仝正莫名其妙呢,温涵的短信发了过来:“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苏仝看着内容偏了偏头,脑中飞速转过几种不同答案,最后选择了一个最保险的回答:“还好。临江小区的治安很优秀。”   温涵那头无声地沉寂了一阵,片刻后,又有一条短信问苏仝:“你吃饭了没?”   苏仝看着餐桌上的东西,老实巴交地写:“还没有。正准备吃呢。”   “我在你们小区门口,一起去吃个晚饭吧。”   苏仝眼盯着温涵回的那条信息,眼珠儿差点儿没瞪出来:什么情况?他怎么会在他们家小区门口?到底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怎么来的?”   “开车。”   “你疯了?大冷的天,你过来干嘛?”   苏仝隔着手机通讯网,以一种十分抓狂的口气对温涵质问。   “因为我怕你一个人会害怕。”   温涵的回答不愠不火。苏仝仿佛能透过他的回复,看到他盈盈清亮的眼睛以及暖暖温柔的笑容。可是看着这句,苏仝莫名地,就消了火气。将自己丢在沙发上,无言默默地望向了天花板。   她是试探出了她想要的结果了。一个男人在寒冬天因为她一条不着调的撒欢状态驱车大半个城市赶来她的住所,就为一句:我担心你一个人害怕。   那这男人对她的情谊还有什么可试探的?他来都来了,就在他们楼下,她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可是当真要下去吗?   下去说什么?   她要怎么面对他?   苏仝想,她到底还是怯懦的。她没有足够的魄力去与一个不能开口的聋哑人进行一场罗曼蒂克的恋爱:她天真,想找一个足够浪漫文艺的男人。她市侩,想找一个能过日子的现实男人。她贪心,想找一个优秀体己的男人。她……她有很多很多的想法,温涵可以满足其中的许多许多。可唯独一条他无法满足。他永远不能亲口对她说上一句,我爱你。   这也算罪状。一条足够苏仝瞻前顾后,踟蹰徘徊的罪状。与他本人好坏无关。   许是看苏仝很久不见回应,温涵的下一条信息又到达她手机。   “算了。天冷,如果不想出门,就在家里吃吧。”   苏仝下意识觉得温涵还有后文。   果然,五分钟以后,苏仝手机响起,接起一听是“南北粥铺”的外卖电话。外卖小哥用脆生生的少年音告诉她:“有个叫温涵的先生在我们这里定制了一份晚餐。是送到你这儿的,我们已经到楼下,麻烦苏女士下楼接一下。”   苏仝脑中发懵,僵不愣登地对温涵发问:“你定了外卖?”   “对。已经到你们楼下了。”   敢情温涵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一早就明白,她不会跟他出去共进晚餐的。   苏仝心里酸涩涩挺不是滋味,拿了外套钱包出门,找到外卖小哥接了东西,正打算上楼时,一转身,就看到楼下停车区一位穿黑色风衣的俊朗男人倚着车门,冲她轻轻招手——真是温涵!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像是等待了很久很久的样子。傍晚斜晖洒在这个男人身上,让苏仝有一瞬间错觉他整个人在发光,暖暖的,温温的,带着诱她犯罪的光。   真是要命!   “你……”苏仝拎着食盒袋,看着温涵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让她说什么?是骂他闲着没事了,跑来这里吹风?还是检讨她自己吃饱撑了胡作,把人招来又后悔当初?   “美女,跟男朋友闹别扭?”   外卖小哥扭头来回端详了会儿温涵跟苏仝,也不知得出啥古怪结论,开始自以为热心肠地开解,“小两口儿闹别扭吵吵就算了,别伤了感情。一起吃个饭,谈谈心,有什么说开就得了。气可不能隔夜,不然老得快。”   外卖少年嬉皮笑脸地说完,就抱着外卖的箱子转身离开。留下苏仝与温涵四目相对。   苏仝心头变得慌乱。她甚至有一刻怀疑外卖小哥其实是跟温涵一伙儿的,他刚才之所以那么讲目的就是为了给她留个台阶,让她走到温涵跟前主动说上一句话。不得不说,这种怀疑是有一定依据,因为若无温涵对她极度的了解与事前预料,外卖小哥怎么会在她打算拒绝出门时,恰到好处来到她的小区送来晚饭?   可是外卖小哥都离开了,苏仝这怀疑也无法证实。   “你……外头冷,你要不去家里坐会儿?”最终,还是苏仝妥协,上前两步到了温涵面前,扭头不去看温涵的眼睛。   温涵似乎轻笑了一声,沙沙的,听不真切。但对苏仝的提议却没有点头,而是转身钻进了车里。暖气打开,递给苏仝一张早已写就的便签纸。   “仝仝,如果我的追求让你感到为难,那我答应与你做普通朋友。如果做普通朋友依旧让你觉得苦恼,那我可以就此离开你的视线。”   “不是!不是苦恼!”苏仝反应过来,豁然出声,望着温涵急急申辩。   怎么会是苦恼?那充其量只算是……困惑罢了。   困惑她为什么会对他隐隐约约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困惑她跟他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困惑一个正常人如果跟一个聋哑人恋爱,她即将付出的是什么?   温涵轻轻偏头,看着她,微微蹙起修长了眉。好似在疑虑她说的是真是假。   苏仝又一次鸵鸟地躲避开他的注视,眼盯着车座的一角,讷讷低声:“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整理我现在的心情。温涵,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些时间。你知道,在你之前,我生活的圈子里所有朋友都是健全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不能讲话的人谈一场恋爱。我这么讲,并没有丝毫要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我想这算是人之常情吧。我……”   苏仝语无伦次的话戛然而止。她放在车窗上的手被温涵的手轻轻地覆盖、包裹、温暖。温涵抬头含笑地望着她,把冷空气隔绝在手掌外,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好像在温柔疼惜地问她:“冷吗?”   苏仝跟他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像被吸引进了一个璀璨的星空,无与伦比的好奇心驱使她去进行一场未知的探索。她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吞咽一口尽力让自己忽略手上的触感,鼓起勇气对温涵讲:“所有我要说的……”   “我都懂。”   温涵还是握着她的手,对她做了个口型。无声无息,却让苏仝看明白了其中含义。   苏仝咬着牙,挣扎道:“所有我心想的……”   “我明白。”   “‘所有我要说的……’‘我都懂’。‘所有我心想的……’‘我明白’。”   这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动听的情话?   世间要真有洞察人心的敏感剔透人儿,那肯定归温涵莫属。他聪慧,足够苏仝汗颜。他细腻,也足够苏仝羞愧。   苏仝缓缓抬起头,定住眼睛审视而认真地打量起温涵。不是用一个朋友看另一个朋友的眼光,而是以一个女人看男人的标准端详着:真是一副出众的样貌。修长浓密恰到好处的眉毛,粗一分豪厉,细一分女气。乌亮狭长的眼睛,总是盛着笑意,带着清睿,眨一眨就就能勾动人心的样子。睫毛细密卷翘,鼻梁秀挺,翕唇薄淡。   苏仝想,老天对他不薄,给他这样丰厚的色相,足够有让许多女人一见钟情的资本。当然,一见钟情的这些人里不包括她自己。当然,要是那些女人不知究竟,真有爱他外貌,一步步深陷,继而不计他残缺的人。估计,现在也就没她苏仝什么事儿了。   “你……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苏仝声音放柔,把手从温涵手中缓缓抽出。两掌分离,让苏仝心中生出一股空阔阔的失落:哎,瞧瞧,身体最诚实,她对他到底还是有念想有感觉的。   温涵笑微微地看了她一会儿,也不反驳,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   苏仝让开道,眼见温涵倒车离开。到开出十几米时,他又忽然刹停住。   “怎么了?落下东西了?”苏仝跑前几步,隔着玻璃问。温涵指指公寓楼,又点点苏仝手中食盒。扬扬下巴,对她做了个眨眼的姿势。   苏仝觉得温涵好像在调皮玩笑。   跟刚才那个温润沉静的男人有些不太一样,现在的温涵,更像一个心情极好的大男孩儿。   为什么呢?   难道只因刚才他握住她时,她没有甩开他的手?   苏仝有些失笑地冲他挥了挥胳膊,拎着食盒,做出转身离开的姿势。   温涵满意点头,看她进了单元门才又驱车离开。   苏仝在阳台窗户静静地看着,心里生出一股好笑的荒谬:她果然还是不适合跟人玩心眼儿的。至少是不适合跟温涵玩心眼儿。这男人太敏锐,她才一转变态度,他就立马察觉到了她待他的不同。他也太可怕。她这头才要试探他对她到底是不是男女间的喜欢。他那边就要似真非真告诉她:我可以消失在你的视野里。他明明就是断了她想做普通朋友的退路,让她不得不正式承认她自己心意嘛。   他真是个坏人。连这上头,都让她略输一筹。她还真应该调整策略,做一场跟聋哑人试谈恋爱的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明天开始约会吧   晚上临睡的时候,苏仝躺在床上,一个人塞着耳机听音乐。到中途,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始给善善发短信:“问一个事:你当初为什么答应老肖的追求。”   老肖和善善的事,苏仝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老肖比善善大了九岁,两人是在火车站认识的。当时善善还在上大学。   女大学生嘛,打小活在象牙塔里,总是对社会没有多少戒心。从火车站出来,善善碰见有沿街行乞的人,就好心地拿出钱包打算施舍一些。却不料到这是人家团伙早有预谋的事,前头是乞丐分散旅客注意力,后面就有扒手趁机下手划包。还好善善反应快,一把扯住自己手包,大喊抓小偷。   赶巧那天老肖去省城会战友。碰见这事,以一个身为人民公仆的自觉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当身手矫健的肖队以一个帅气的过肩摔姿势把小偷擒拿在地时,善善直接看傻了眼。再等他掏出明晃晃手铐时,善善顿时觉得“天儿也蓝,水儿也清”,世界依旧美好美妙,好人还是善有善报。   用她的话说就是:肖景涛的出现扶正了她曾经摇摇欲坠的正确价值观。她对老肖一见钟情。从而展开彪悍追求。   要是真的像善善所言,那苏仝估计就不问她为什么“答应老肖的追求了”。   因为在最初的开始,纪女士跟肖队长之间确实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女追男戏码。可惜二十八岁年少有为的肖景涛对十九岁青葱水嫩的女妹纸并没有接受的打算。就跟善善玩笑时会叫他叔叔一样,他也把善善当成一个还没成长的小女孩儿。她追,他就躲。她找,他就逃。避得那个狼狈哟,简直完全没有一点刑侦精英临阵对敌的英武和侦缉破案时的风采。   看来,在男女感情上,哪怕就是铜皮铁骨、思想过硬的公安干警,真碰见个追他追得不气不馁的漂亮丫头时,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平凡的寻常男人。就如肖景涛自己拒绝善善时说的那样:他并不看好这段相差很大的追求,善善现在只是一时心痒。待好奇心气过去,她自然就消减了情绪。   结果就是,善善在苦追半年无果后,黯然神伤,默默选择了离开。那干脆决然劲儿到什么程度?再不提起!再不联络!再不相见!就跟她从没有遇见过这个人一样。   这招对肖队就有点绝了。你想啊,一个整天缠着你,上赶着要嫁给你的坦率好姑娘,忽然有一天不见了。不见的还那么彻底,让他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肖队不知所措,怅然若失啊!   估计也就是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曾经有一份爱,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这句话,不只是周星驰的电影台词。这事在他身上还真应验了。纪善善这臭丫头,飒爽洒脱的很呢,连爱憎都那么分明:我爱你,便不计回报全力以赴地追求你。若你不爱我,我不强迫你。我能明快的追逐,自然也能爽脆地离开。   她倒是爽脆了,剩下肖景涛可苦恼后悔吧。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在不知不觉的半年里时间里,老肖躲着躲着,就被善善这个迷糊善良的大嗓门姑娘渗透进了他生活的各个方面。一天不接到她的电话短信,他都会觉得不习惯。一周没受到她的‘骚扰’,他开始渐渐心慌。   到最后肖队长终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下定决心给善善主动拨过去一次电话。结果得到答复是:“谁?纪善善?不认识,你打错了。”   肖队当时就懵了:得,人还真没了!纪善善这丫头就像一滴水珠儿,映照给他半年的阳光后,忽然人间蒸发,遍寻不见。   也幸好苏仝那会儿已经因为善善的原因认识了他。肖队长脑子不笨,还知道问苏仝要善善联系方式。   苏仝可不敢直接说,打电话给善善:“你还喜欢他吗?我看他现在好像有点松口风的意思。”   善善在电话那头扬眉吐气地叫嚣:“那是他报应!我追他的时候他端的跟贞洁列夫似,宁死不从,现在我都要打消念头了,他又上赶着来了?”   “那我到底是不是把你联络方式告诉他?”   “告诉。怎么不告诉?我还得享受一下被追的待遇呢。”   善善算盘打得“啪啪”响。苏仝还以为她等不了多久就会回心转意跟肖景涛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结果等啊等,等到苏仝他们都大学毕业了。善善还跟肖景涛抻着呢。像是在报复肖景涛当时对她的拒绝一样,善善对他态度暧昧,若即若离。死活就是不松口答应做他女朋友。   苏仝为这事还曾劝过善善几句,善善摇头晃脑一副成竹在胸的可气样儿,让苏仝瞧得大为困惑。   正当苏仝搞不懂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善善结婚的请柬就毫无征兆地送到了她手上,直接像一道响雷,把苏仝给劈蒙了。并且这种蒙惑一直持续到现在。苏仝到今天也没搞懂善善到底为什么就忽然回心转意,答应了肖队的求婚。   苏仝发给善善的消息并没有马上得到回复。想了想,苏仝估摸着可能是短信里一言半语说不明白,不如电话过去,闺蜜之间好好聊聊。   结果号码拨出,好一会儿善善才接听,声音里还带着一股沙沙的,魅惑慵懒的味道。   “仝仝,怎么了?”善善开口询问。   苏仝刚要回她说“你现在闲着吗?咱们聊点私房”就听电话那头善善“啪”的一下拍在什么东西上,“哎呀,你……别闹。正跟仝仝说话呢,你……手……先别碰我……”   苏仝愣了愣,反应过来这两口子在干嘛以后,脸“蹭”的一下蹿红。跟烧了尾巴的兔子一样,急吼吼对善善说了句:“那啥,我没什么事,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这就挂了。”   说完,苏仝就特迅速切断了通话,仰面四十五度望天,忧伤愧疚地嘀咕祈祷:愿主保佑肖队身体健康,不会因为打断他好事而出现啥要看男科的隐疾。   苏仝滚在床上,来回翻了几个身,脑子里又闹哄哄来时胡思乱想。等到她觉得把自己思路差不多捋顺以后,终于鼓起勇气与温涵联系。   “温涵。或许,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苏仝忐忐忑忑盯着屏幕,片刻后,一声提示音响起,点开一看。温涵的回复到达。居然是“所以,可爱苏小姐,明天晚上你想去吃什么?”   啧啧,温涵这男人简直太上道了。   苏仝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了个赞。她才提了一下: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下一句,他就将主题过渡到了:“于是我们明天可以约会吧。”   这行为是该让她得瑟下两人之间的心有灵犀,还是让她小小鄙视下他的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行为呢?   “温涵,我希望在我们正式尝试交往之前,你可以端正一点:我是一个普通女生。我对恋爱的认知有着天然的浪漫纯真在里面。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想要结婚。因此,你愿意陪我谈一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吗?”   苏仝抿着下唇,思索好久,对着消息删了改,改了删,最后还是以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定稿发送了。据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苏仝以前特别鄙视这种行为,在相亲时候她也尽力避免这行为,可是千想万想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自己做这样的事!   苏仝感觉自己现在肯定挺面目可憎。虚伪又矫情的。明明口口声声告诉旁人也告诉自己:不会因为温涵的与众不同而对他区别以待。但实际上,当事件摊到自己头上时,她还是不能像待普通相亲对象那样待他。她胆子小,还没有勇气做好与一个聋哑人共度余生的准备。   而她现在之所以敢这样讲出来,也就全赖对温涵的了解以及温涵惯常对她的包容与迁就。说到底,她有这般的笃定和想法,不过是仗着他喜欢她。他喜欢她,她才敢对他这样肆无忌惮。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生气,只会对着她无奈宠纵得笑笑,然后继续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我很乐意答上一句:躺平任调戏。”   看起来温涵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之好,竟然跟苏仝在短信里说起俏皮话。这跟苏仝认知里的温涵稍微有点小出入,她当他为人师表温润厚道,偶尔腹黑。但绝没想过他还有调皮大男孩儿的一面。   她问他:“你愿意陪我谈一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吗?”换言之,你介意我对你耍流氓吗?   他回她:“躺平任调戏。”潜台词:我不介意你对我耍流氓。所以,我们开始交往约会吧。   真是奇怪,苏仝之前没发现温涵的冷幽默带着拐弯抹角的矜持和意想不到的平易呢。现在,转换一个视角,竟然也有不一样的感触。   “我明天五点下班。”苏仝嘴角绽开一丝轻松的笑,在心里狠狠松口气,如释重负。   “我去接你?”   “不用。你在学校等我就行。其实我还想顺带看看你们的学校。”‘同时也看看聋哑人的学习生活,如果可以,我还想去学习手语和唇语。’苏仝在心里这样打算着,死活没真说出来。对温涵,现阶段她还做不到义无反顾,她还是想保留一点付出。看温涵日后表现再做调整。   温涵没提出任何异议。   在对苏仝的问题上,他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宽容和耐性。只要是她的提议,他总是无法拒绝。当然,就目前来看,苏仝所有要求都在合理范围以内。他也没必要去反驳她。   敲定第二天计划以后,还不待苏仝跟温涵再多说什么,善善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仝仝,刚才找我什么事?”   苏仝脑中瞬时联想起一些成人题材的动作片,不由僵硬愣怔,声音极不自然,小心翼翼试探问:“善善,你跟你老公……完事了?”   “什么?”善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就为这事挂的电话啊?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苏仝脸上一囧,心话说:这还不叫大事?夫妻床上生活不和谐很容易影响两人感情的。万一你跟他滚床单时因为跟我说话一个没注意怎么怎么滴了,到时候出了状况,你不得找我啊?   “你还笑?这有什么好笑的?”苏仝义正言辞地指出善善的不当言行,同时把思路拉回正题,对善善提问,“打电话是想问你一件事的。”   “你说。”   “你跟老肖一开始不是挺波折的玩过虐恋情深吗?后来,你是怎么忽然改变主意,答应他追求的?”苏仝问的有点小羞涩,带着点腼腆和不好意思。毕竟向好友打听情感史虽然不算什么难为情的事。但仔细想,也还是满八卦的。   不过善善彪悍呀,她压根儿不把这当回事。相当爽快地回问苏仝:“你是想说,我一开始都跟他那么抻着,为什么忽然回心转意了吧?”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苏仝说。   善善沉默了一分钟,再开口便时以一种叙述往事地沉稳音悠然道:“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你知道我一直对他有感觉。之所以想通了,放下架子甘为人妇,是因为他为我系了一次鞋带。”   苏仝呆了呆,一头雾水地问:“什么?系鞋带?你确定是鞋带?不是肩带?”   “一边呆着去。”善善轻斥了她一声,缓缓解释道,“是鞋带。那天,他去我们单位接我,还没走出多远,我鞋带就开了。不等我弯腰,他已经蹲下了。当着我许多同事的面,很认真很仔细地系好,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领我离开。当时我就想:我还矫情什么?一辈子我能遇到几个能在大庭广众下为我弯腰系鞋带的男人?这个男人我喜欢,恰好他也喜欢我。那我为什么还总是别别扭扭不肯低头答应他呢?”   “所以……你就就范了?”苏仝听得有点愣,皱了皱眉头,不解道,“可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不是感动更多些吗?感动不等于爱呀。”   “笨蛋仝仝。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谁知道它到底有多少层次,你不能把所有的情感都分析地跟银行数据一样头头是道。感激、感动、喜欢、爱怜、本来就是麻绳般掺杂纠缠在一起。你硬是要把它们分开,得出的很可能是一个不完整的感情结论。”   “可是这样不是很容易就把自己搞懵了吗?”   “那又什么?懵就懵呗。反正对同一个人生出许多情绪又不是什么矛盾事。你只要知道大致方向在哪里就成了。何必非得斤斤计较?”   苏仝不说话了。   “哎?我说仝仝,你忽然问我这个,是不是前次跟丁校君的相亲有门儿了?”善善八卦发问,苏仝赶紧辩解:“可不敢胡说八道。那是我老同学。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对着自己哥们儿下黑手。”   “这怎么就是黑手?这是……”善善还欲劝说,就被苏仝提早打断,“善善,我想去学一门新语言呢。”   “嗯?你们行里出新规定了?”   “不。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要去学手语和唇语。”   善善复又沉默,像是想透什么一样,沉缓严肃道:“仝仝,这个周末有时间吧?”   “怎么了?”   “我们一起吃个饭吧。顺带你也出来跟我聊聊你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苏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答应善善共进晚餐的要求。   她现在有点心虚,虽然答应跟温涵试着交往并没有触犯到善善的什么利益,但不知为什么,苏仝总觉得自己是对不住善善。她怕善善知道她想法以后会劈头盖脸骂她一顿。   当然了,变着法儿的隐瞒对善善明显不厚道。不过……真让她现在就跟善善开诚布公说自己情感?苏仝显然还没做好挨骂准备!实际上,苏仝也在摸着石头过河。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始这一段恋情,也不知道这段恋情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周围的人将如何看待这段恋情。   她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对温涵有好感。她不抵触他的追求,她愿意试着和他相处相恋。不去想是否会结婚,也不以结婚为目的。   第二天苏仝上班的时候,才刚坐下没多久,宋庆芳就看着她满面春风地笑:“小苏今儿气色不错,是遇见什么高兴事了吗?”   苏仝诧异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她昨晚才思考出头绪的事,今天就能表现在脸上,被人看出来了呢?是她养气功夫不到家,还是真的如传说中说的那样有三样东西无法隐藏:咳嗽,贫穷和爱情。   爱情什么的,对目前的她来讲明显为时尚早。她跟温涵不到那个程度。充其量是在试爱阶段。   “没碰到什么特别的高兴事儿啊。”苏仝摸摸自己脸,眨着眼睛辩解说,“可能最近刚换了化妆品,显得气色好?”   宋庆芳立刻被带歪思路,趁着银行大门尚未开启时,跟苏仝和其他几个女同事一起讨论化妆品和减肥茶的问题去了。   看来爱美才是女人最大的兴趣所在。什么八卦话题都抵不上它的诱惑力。苏仝一个女同事甚至从自己办公抽屉里搬出一沓杂志,除了最上头是《经济周刊》。其余的,全部是讲美颜,讲时装的。   一堆人凑一起叽叽喳喳,各抒己见。就引起这话题的苏仝悄默声地转过头,盯着《经济周刊》上封面人物愣愣出神。   等到主管他们通知运钞车已经到行里,可以办理现金结算业务时,苏仝才蓦然惊回,洗了把脸,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休息时,善善电话打进来。苏仝心里一跳,接起电话,边琢磨怎么应对善善的追问,边   听着善善那边的车鸣声说道:“你中午回家了了?下午不上班了?”   善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我请假了。有点不舒服。仝仝,下午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苏仝身子瞬息坐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老肖呢?”   “上头派他带队去江西追个案子。昨天半夜走的。”善善略有苦涩。   苏仝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抱怨老肖的话:“好。我这就去请假。你等我过去。”   好闺蜜有时候比丈夫更显可贵。听到善善有困难,苏仝当即扔下工作,打车去了善善的家。推门才见善善脸色苍白,一手摁在腹部,一手捂着嘴,眼泪汪汪,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食物中毒?”苏仝边发问,边急吼吼拿了衣服给善善披上,“去我姐那医院里吧。我跟她打好招呼了。”   善善蔫蔫儿地点头,被苏仝拉着出门奔中心医院。   到地方时苏雨已经等在门诊楼下,一身白大褂还没换下。直接带着人进了医院。   “姐,我们是不是该去挂号?”苏仝挺实诚地在她姐身后小声叨叨。她姐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要真想排队,还找我干嘛?”   苏仝不说话了。默默无言地承认了自己想走后门的小市民行径。   “善善是肠胃不舒服?”走过一个楼梯拐角的时候,苏雨扭头发问。   纪善善点点头,有些犯懒:“恶心,泛酸,想吐。可能胃肠受凉了吧?”   苏雨定住脚,若有所思地看看善善:“你例假如何?我记得你结婚有一段时间了,你跟你老公采取措施了吗?”   善善一下张大嘴巴,像是才想起什么,难以置信睁眼地看着苏雨。   苏仝也似反应过来,捂嘴惊呼一声:“姐,你说善善是怀孕了?”   苏雨面上带起职业的笑:“只是有可能。跟我去做一下检查吧。仝仝,这里交给我,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没事儿,我是……”   “你今天不上班啊?”   “我……”苏仝想说自己已经请假了,再说这个时间回去,也该下班了。可是看她姐瞪她的表情又特怂地把那话咽了回去。交代好苏雨好好照顾善善以后,才恋恋不舍离开医院。   走到路上,苏仝才想起今天跟温涵有约的事,特别抱歉地温涵发过去短信,说自己陪一个朋友去了医院,从忠心医院往他所在的聋哑学校赶可能费很长时间。让他多等一会儿。   温涵倒是不介意这事,在很关切地问了善善的情况后,他直接对苏仝讲:“大冷的天,你别折腾这一趟了。我们直接去吃饭吧。”   苏仝盯着短信内容思考了下,觉得这法子也行。便直接报了晚餐地址让司机赶过去。顺带也告诉温涵去那里汇合。   当她到地方下车后,透过玻璃,看到温涵坐在靠窗的位置,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仿佛在等候什么时,一天忙活的心忽然就静谧了很多。   她想,就算是不想承认,他也是有一种魅力,能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如沐春风,焦躁全消。   苏仝有些不自然地走进餐厅,在落座后,双手拿捏,不知安放在何处恰好。   严格意义上讲,这才是她跟温涵的第一次约会。之前的那些都像是在聚餐,朋友之间的聚餐。恋人之间的约会,从未有过。苏仝在心内自嘲:还真是荒唐得可以。她曾经跟无数形状各异的男人以相亲的名义约会过,而那些男人最终无一例外的被她变成了朋友哥们儿。眼前这个俊秀斯文的男人,却打一开始出现就是以他朋友哥们儿的身份。她从未想过他们会变质了友情,成为华灯初上时,坐在玻璃橱窗后低低切切,温绵款款的恋人。   “想好吃什么了吗?”   温涵的便签纸和菜单都被他夹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间,缓缓递到苏仝的眼前。   苏仝接过后,垂眸抿唇思索了下:“晚上来点清淡的吧,我看这套餐一就不错。你觉得呢?”   说着,苏仝抬起头,却发现温涵正专注地望着她,表情是她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一种放松和满足。这让苏仝想起自己小时候渴盼很久一个玩具。终于有一天,爸爸为她买了,她抱着新玩具时,面上应该和他现在一样,一种夹杂着美梦成真时的欢愉和难以置信。   这样注视让苏仝稍微红了红脸,在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有羞涩这种属性后,苏仝果断地摇摇头,大咧咧对服务员说:“他跟我一样,就这两份套餐吧。嗯,先上这些,不够我们再点。”   她倒是挺会持家的人,懂得勤俭节约过日子。   服务员依声离开。苏仝跟温涵默默无语了片刻,还是苏仝打破沉寂。抓起他的便签本写道:“温涵,我们如果要在一起交往的话,恐怕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我知道。”温涵回道。   苏仝执笔顿住,好一会儿才缓缓书写:“我本人并没有多少恋爱的经验。但是我不想敷衍我的任何一段情感。我会很认真,很诚恳。希望你与我有同样的态度。”   温涵盯着那行辽阔不似女孩家的字体微微蹙了蹙眉,双手扣在一起放在桌上,无声地望住苏仝。   苏仝觉得他的目光里隐含了一丝委屈和不解。似在向她控诉: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而诚恳的。你怎么能怀疑这一点?   但她不为所动,她在纸上继续写:“因为我之前与你的交流都是朋友之间的交流。对你的了解自然也只限于对朋友的了解。我不清楚你的很多事,我与你沟通大多时就像现在这样,用纸笔。或者用短信、用网络。而这些沟通方式明显不足,我们之间要走的更远,还需要更多。”   温涵眉角上挑,眼尾微微勾出一个弧度,眸中荡开浅浅笑意:“你想怎样?”   “我需要学习唇语和手语。如果不是今天陪善善去医院,可能我会到你们学校看看特教的场景。”苏仝干脆的放下笔,用声音代替回答。   听到这话,温涵却没有表现出她想象中的喜悦,而是严肃了表情,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拿起便签,极其缓慢地写道:“这并不是一个简单容易的事情。仝仝,尤其对听说能力正常的人来讲,唇语和手语比外语的用处还少。”   所以,如果只是因为要与我交流,你大可不必如此辛苦。   他的潜台词不用言语已跃然纸上。令苏仝看的大摇其头:“即使我们恋爱,我们也依然是各自平等独立的个体。我不能让你太迁就我。自然,我也不会过分的纵容你。一段认真的恋情里,不该总是一个人付出的。”   苏仝说的郑重其事,温涵却听得微微勾起唇角。在上菜之后,温涵试探地拉过苏仝的手,苏仝轻轻地僵了一下,没有拒绝。然后她就看温涵展开她手掌,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你刚刚严谨无比的样子让我想到商务谈判。仝仝,我不是你的客户。你大可不必这般严阵以待。”   温涵的侧颜俊逸,陪着餐厅的灯光显出柔和的轮廓。苏仝边感受着掌心麻痒,边看着他的侧脸砰然心动:或许,上帝总是公平。夺走他的声音,同时补偿他一副出众的样貌。拿走他完整的家庭,又补偿给他一身卓然的气度。他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接触地越多,越能够让她心生好奇,渴望接近。同时,他也是个睿智的聪慧人儿。她在面对他时的不自然、她跟他讲话时的束手束脚、她对两人以后的感情的不自信、她对周围人看法的忐忑他都已看在眼里,并且开解于心。   他跟她讲:我不是你的客户。你不必严阵以待。   她如今可不就是在严阵以待?跟他恋爱,可预见的困难重重,不可预见的困难数不胜数。她就得像一只满怀戒备的刺猬,随时防备周围那些可能有害物质,随时准备竖起横刺。   “咳……那个菜凉了。我们还是先吃饭吧。”苏仝有些局促地收回手,转盯着粥碗,掩饰般地遮住自己发烫的脸。   温涵笑了笑,任由她抽出手。好整以暇拿起自己筷子,正要开动。桌上并排放着的两部手机就同时震动起来——都是短消息提醒。   苏仝跟温涵略带诧异地看了彼此一眼,各自拿过手机。苏仝的短信是她姐发来,告诉她善善情况。   “善善九周妊娠。但孕酮过低,需要住院观察。”   而温涵的屏幕则显示消息是一个备注是“穆姨”的人发来。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却足够温涵蹙起眉头,眯起眼睛。   她发的是:“家有急事。速到玉空山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我们之间无声的相处   苏仝看着温涵脸色有些纳闷发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涵将手机屏幕往苏仝面前一晃,短信的前一句蹦进苏仝眼睛。她只来得及看到“家有急事”便严整表情,对温涵肃然道:“家里有事?那你还愣着?赶紧回去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温涵拇指摁在“玉空山”那三个字上头,目光露出一丝抵触和不情愿。想来,他是不乐意被人打断约会的,只是碍于不知道家中所谓急事是什么,没法向苏仝解释。   苏仝低下头耸肩自嘲地笑道:“你看,我们俩开始交往还真不容易呢。今天我想去你学校看一看,结果被善善的事情耽误。晚上我们打算坐下来好好聊天,又来了你家里人催你回去的短信。”   温涵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继续写:“我陪你吃完这顿饭再回去。”   苏仝侧身看他,认真地说:“不用。温涵,你不用担心你的中途离开会让我心生愤懑。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家里都那么通知你了,肯定是非你回去不可的。”   温涵阖了阖眼睛,抓着苏仝的手微微使力。苏仝搞不懂他现在心里情绪作何波动,只是非常着急地拉他起身:“晚饭回去一样吃。家里的事要紧。对了,你是怎么来的?需要帮忙叫车吗?”   温涵看着她扯他衣袖的手,缓缓勾了勾唇角。他对被短信催回的事不以为然,但是对被她拽起来却显得逆来顺受。那眉目带笑,任由折腾的绵柔好脾气简直到让旁人看了艳羡嫉妒。他没回苏仝的问题,拍了拍她后背,趁苏仝愣怔回头的功夫,扭身去了结算台。   对买单这事上,温涵依旧固执的可以。就算出国海归,他骨子里更多还是中国君子的一些秉性。柔中带刚,绵里藏金。不舍得让心上女孩儿为他劳动分毫——即使她自己毫不介意。   跟他在一起出门当真是省心。   苏仝望着他修挺背影想起自己在鹿鸣茶餐厅时,第一次动心的相亲对象了。   两相对比,温涵好出他许多。不管曾是作为朋友,还是如今作为“试恋”情人,他总是不用她操心任何事:出门旅行,他对她说旅行地何景可观。再回城市,他可以甘心当她听众,由她吐槽抱怨。天气将冷,他提醒她加衣。她因病吃药,他寄巧克力于她。他们之间从开始确定的基调就是她诸事不挂,他服务到家。她只消坐享其成便是。   当苏仝照旧打包了未尽的晚餐,跟温涵一道出门时,正准备为温涵拦一辆出租时,温涵却拉住她的手,止了她动作。   苏仝转头不解看他。   温涵笑了笑,一手拎起她的包,一手牵她走在人行道上。他似乎不是着急回去。总是在抽一切时间跟她相处。   苏仝晃晃手里的打包袋子皱眉示意温涵。得承认她没有温涵那份淡定气度,怎么也学不会拎着打包餐饮袋走在喧闹的马路牙子上跟捏着LV手包走在香榭丽舍大街时一样安之若素。   周围人有好奇投注来眼光,多看苏仝他们这对小情侣一眼。苏仝便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下意识躲闪。   温涵望了望两人交握的手,没放开,反而抓的更紧。他定是知她大咧咧迟钝吨之下的羞涩腼腆,不然怎会有这般反应?   “那个……要不,你把我送到地铁站口就回去吧。”苏仝低着嗓子,转看着温涵,声如蚊蚋。   温涵迟疑了下,点点头,牵她往附近地铁口去。   苏仝注意到,他与她走在一处时,总是会在她的左侧。这种保护的姿态让所有非机动车经他们身旁往来时都是先从他一边擦过。她被他挡在里面,毫无风险。当两人一路漫步到地铁口时,天色早已黑透,地铁里的灯光白炽,照得通道一片澄明。   苏仝很少有晚上乘地铁的经历,所以她对这个入站口并不算熟悉。当看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奶奶推着小车,在地铁口摆了个玩具小摊时,苏仝很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老奶奶的小摊跟常人比有一点不同,不知是谁给她出的主意,她竟然在摊前立一块三角纸板,上头写着:“寻回童年”。   而她小摊上的玩具也都是一些很能引起回忆的货物。全部的手工制品:一根竹签,顶着花花绿绿的千层纸,做成各种动物花朵的美术工艺品、要上发条才能跑动的机械青蛙、玻璃弹珠儿、陶土的泥娃娃、用废弃易拉罐做的美丽花瓶、镶嵌了破碎的瓷片项链手镯、放在透明福袋中漂亮的剪纸窗花,还有用黄草编的蚱蜢蚂蚱之类。   这哪里是一个“回到童年”的小玩具摊,分明是一个手工制品集散点。   苏仝眼睛亮亮,松开温涵的手,跑去摊边小心翼翼拿起一把竹签做的伞状千层纸问:“大娘这个怎么卖?”   大娘满是褶皱的脸带起一丝不好意思的笑:“这东西不值钱。一个不好卖。你想要,再拿两个,一共收你一块钱。”   三个小东西才要一块钱?她的手工竟便宜的可以。   苏仝环顾左右,看温涵笑微微冲她伸手,才迟疑地将手中袋子递给温涵,弯下腰专注地挑小玩具。   温涵站在她旁边,并不催促,只是指指一只萌萌的小蜜蜂示意苏仝:这个不错。   苏仝捻起来边放在眼前边观察,边不停地分分合合。这千层纸的玩具其实是用带着彩色摺叠起来的薄纸折叠,玩的时候拉开360°,合成个一层一层的球状、葫芦状物体,根据合成的结合点不同,形成小白猪,小蜜蜂,小兔子这样的可爱玩意儿。   被温涵指的这只蜜蜂做相是所有纸东西里最精致的一个。打开後有黄褐的胸腹和黑白分明的头,还有一双翅膀。   大娘似乎对温涵看她的东西眼力很是赞赏。脸上带起欣慰的笑容,趁着苏仝挑东西的空当不遗余力向他们解释民间工艺。这热情劲儿让苏仝怀疑老大娘不是来卖东西的,是来宣传中华大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你看,她刚才回答她开口说价时还觉得难堪腼腆、不好意思。等到说起这些东西的制作流程时,老大娘倒欢心无比,娓娓道来了。就好像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是她珍宝,细细一谈,如数家珍。   苏仝听老大娘介绍的时候,跟温涵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知道温涵明白没有,反正,最后向老大娘付账时,温涵是按照五块钱三个付的。拿好东西,也不等大娘找零,两人拉起手,迈开步子就往地铁里冲。也不管老大娘在身后叫着:“哎哎,小伙子,还没找零呢!要不了那么多!”   到地方的时候,苏仝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说咱们这是办好事吗?怎么跟偷了人东西似的?”   温涵脸不红气不喘,笑吟吟拍着她背提她顺气。等她歇了差不多,才去转身买票给她。苏仝盯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到她进站上车,看温涵冲她摇摇手,要转身离去时,苏仝忽然开口叫住他。   “给你这个。”   随着话落,苏仝把一只玩具小兔丢到温涵怀里,也不等温涵反应就钻进了车厢,随人潮离去。   温涵勾起眼睛笑笑,拿着兔子出去地铁站。   晚上到家的时候,苏仝给温涵发了报平安的短信后,立刻给善善打电话询问她身体情况。在得知她需要住院观察一周后,很是忐忑地讲:“那我请假吧?我请假去给你陪床?”   “你来干什么啊?好好工作。这里有我婆婆而且雨姐也很照顾我。”   “那……那我这周休息的时候去看你。刚才出去的时候买了点小玩意儿,有个挺可爱的小猪。给我未来的干儿子当见面礼。”苏仝两眼水汪汪拨了拨桌上的小白猪,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就感觉跟看到善善没出生的小孩儿一样,心里暖洋洋的。   善善不知抓着什么重点,隔着电话怀疑地说:“大冷的天,你晚上出去干嘛?”   苏仝下意识一噎,轻咳一声才说:“善善,我去约会了。”   “和谁?”善善声带一下子绷紧,语气满满都是警惕。   “跟温涵。”   “跟温涵?你疯了?他是聋哑人!”毫不保留的反对和偏见。不用见面,苏仝此刻都能想象在说这话时,善善肯定面色难看,一脸阴郁。   “没有。善善,我只是想试试交往而已。并没有跟他……”   善善口气不善地打断她,女王气场全开:“这个问题见了面以后再说吧。电话里说不清楚。苏仝女士,我希望你脑子是理智的,思维是清晰的。如果不是,那就趁这几天被你头脑给我冷静个够,然后再来医院看我时,给我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   苏仝张张嘴,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接着她就收到温涵一条说明天有雪,记得加衣的短信提醒。   苏仝盯着那条信息默默的想:给善善什么理由呢?这满满一收件箱的短信算不算?善善说人的情感是很多层次,交杂在一起,她对温涵是感动还是喜欢目前并不重要。哪怕这些短信真给她的只是感动,那她也应该给那位让她感动的人一次追求她的机会。   “你那里有学习手语的视频吧?给我发过来一些吧。”甩掉脑海里善善得知关于的她与温涵交往的不赞表情,苏仝手势极稳地回复温涵一条消息。   温涵答复很快:“等回去我发你邮箱里。”   “你现在还没到家?”你不就住在金茂大厦那一块儿,就算路上有堵车也早该到了啊!   苏仝想着下意识仰头看了看窗户外,夜色浓郁里,一轮有些朦胧月亮像泛着毛边般挂在天空。物理课老师说这样的气象是当天晚上或第二天白天会有大风雨雪的兆头。   “马上就到,我得把乐乐送回我爸那里。”停了下,温涵又怕苏仝不明白,补充道,“她从家里偷跑到我住处了。我把她送走。”   原来,这就是温涵短信里收到的“家有急事”的内容。家里女儿走丢,这事确实是够急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走丢会忘她哥哥那里跑。看来,这对兄妹的感情还真的挺好。   苏仝想起印象中那位打扮花里胡哨酷似太妹的早恋少女,心中不停感慨:她跟温涵真不像是有血缘的。就算是同父异母,差距也还是很大。至少,她就没真切地看清过李欢乐的脸。   苏仝抿着唇,尝试着发出一句关切语:“那你回来的路上当心些。”   “好。我记下了。”温涵答得简单,字里行间却郑重认真。丝毫没有显出一点儿的不耐烦,仿佛这样如平凡情侣的对话被他期盼已久。   片刻后,苏仝去洗漱时,手机又响,是温涵提醒她:“一个人在家门窗锁好。晚安。”   苏仝拿着牙刷,失笑出声:他还真把她当做小学生了。不过……一个人在外求学多年,回来职场打拼,有个像温涵这样的一下子事无巨细为她打算着,好像真的感觉很不错哟。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当梦境照进现实(上)   苏仝做了一个梦,梦中竟有了温涵的身影。他穿着白色衬衫,领口第一粒纽扣松开,袖子挽到手肘处,围着围裙在流理台前做一道意式甜点。   她就转在他身后,像等候被投喂的小狗,眼巴巴看他将点心盛盘,端起,绕过她,走去客厅。   于是她又颠颠儿跟他去客厅。一个苏仝从没见过的陌生客厅,干净整洁,也不知是谁的家竟出现于她的梦里。   等他将盘子放在茶几上,叉勺放好,笑吟吟冲她招手。被招手的苏仝就欢愉无比地冲温厨师奔去。一下扑到人身上。被抱的那人怕她摔了,揽住她腰,她就得寸进尺挂在他脖子上来回荡个秋千。荡完才恋恋不舍放开,眼睛亮亮,面带满足地品味饕餮盛宴去。   这还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境。   第二天醒来,苏仝还能记得梦中Tiramisu糕点的湿润慵倦。芝士和蛋糕带着浪漫味道,一比一混合恰到好处。口腔里仿佛还能回味起其中泛出的一层层咖啡和啤酒的香味。那质感湿润、香软、让人沉迷。   苏仝舔舔舌头,感觉上头全是口水。梦里温涵做的提拉米苏就像浓滑的冰淇淋,暖而不融、甜而不腻。跟温涵本人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苏仝迷糊糊偏头坐在床上发了半刻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梦来:不算春梦,不是噩梦,就像是很普通的一个生活场景。是她对他们第一次约会被打扰的不满反应,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有安心享受温涵照顾的念头?为何她醒来回想也不觉得半分违和?   这可真可怕。她还没想与他结婚呢。怎能惦记他为她下厨?   苏仝浑浑噩噩地起身拉开窗帘,抬眼一看,大地变白,已是一夜落雪。苏仝有些兴奋地打开窗户,雪后凛冽寒风一下灌进室内,让她一下醒了神,同时也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早饭完毕后,苏仝赶去上班。办公空当里,每个同事都要小小感慨一下昨夜的大雪。或喜悦或忧愁的口气。   宋庆芳最绝,悲喜交加盯着黑沉沉的天空,爱恨交织说:“小时候我最爱下雪天,因为我家在东北,一下大雪道路难行。学校就会停课半天。现在我可不喜欢下雪了。接送孩子简直能要了人命。尤其一到雨雪天,接孩子家长特别多。在多多学校前连找停车场都是难事儿。”   她这话题一开,几个同样是孩子家长的同事纷纷抛却那一点儿下雪闲愁,跟着吐槽学校前基础设施不够的状况。继而又聊到孩子教育上。苏仝听得不了解,转身去拨弄今早放办公桌的那一只纸质小蜜蜂:它翅膀做的可真精巧,只要微微一阵风它就轻轻颤动,活灵活现。   “我想我家多多寒假去上美术兴趣班呢。又不知道哪家美术班比较好。现在的课余班五花八门,让做家长的都不知道该挑什么好。”宋庆芳趴在咨询台上,忧愁无比摇摇头,正要询问其他同事打算,一抬眼就看到苏仝。   “小苏,你家里姐夫是不是搞美术的?对这方面有了解没?”   苏仝从蜜蜂翅膀上转移开视线:“我姐夫是在美术出版社。像文化馆美术展或者图书出版他可能熟悉。多多要上的小学生兴趣班,我估计他应该不熟。”   “那你能不能替我问问,他有没有在这块比较相熟的人?”宋庆芳也不失望,随口问出下一句。她本来真没指望苏仝会对她有肯定答复,却不料苏仝这回竟认真思索了两秒钟,然后点着额头:“你等我给你问一下。”说完,就迅速地抽出手机,手势极快,发了条信息。   不用问,这肯定是给温涵发的。   温涵的回复一如既往得快,只这回内容跟平常苏仝收到的那些低低切切的叮咛之语不同。温涵在正事上竟出奇精练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他的答案像罗列清单一样,给她发了一串名单。还带了附录备注。将各个兴趣班的特长、指教老师、以及指教老师的资格资历,圈内声誉统统备注上。苏仝看得叹为观止。把手机屏幕示意给宋庆芳时,心里还在小小吃惊: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些东西弄好,温涵的大脑CPU是以T论容量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中午休息的时候,苏仝好奇地向温涵发问。不光是问他罗列清单似的记忆力,还有他答应给她发邮件的事。   就在刚才下班前,她检查邮箱。已看到了他给她的手语视频。足足有八个压缩包,下面分别注着:中国手语、西班牙手语、美国手语、德国手语、意大利手语、法国手语等等等等。   苏仝看得直瞪眼,觉得之前在她面前柔和得简直没脾气的温涵就是一普通的特教老师。结果看了这个,她发现没脾气的特殊教育老师一下子变得高大上了。   原来聋哑界也是有外语的。原来全世界的聋哑人并不是想她原本想的那样,都统一使用一种语言的。原来聋哑人出国,要付出的,是比正常人多得多的辛苦和努力。   但她这句话问出,温涵却像没理解意思,他直接轻描淡写绕开了话题:“你看中式手语玩玩就行。”   苏仝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温涵:“你在意大利时有没有学习下意大利的美食?”   “想吃什么?亲爱的小姐。”他回得调侃顽皮,又不急不躁。像西方黑白片中绅士,带着一股矜持的自信。想来对自己厨艺是很有把握。这让看到消息的苏仝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夜梦境。她毫不犹豫地打出:“甜点。提拉米苏。”   “没问题。肯定为你效劳。”   温涵的话让苏仝后知后觉得睁大了眼睛。这样的要求是不是要他为她做东西吃?饭店肯定不行?那是要去家里吗?   她的?还是他的?   不管哪一个,她都没有做好准备。   温涵似知道她心中迟疑,补充一句:“下班后,你来我们学校?”   哦,原来是在学校餐厅啊?那敢情好。不用她做纠结了。   苏仝放了心,下午工作完就打车直奔去温涵工作的特教学校。   到站下车,恰好看到温涵站在校门口与人“交谈”。雪后的傍晚,他穿藏蓝风衣、黑色下装立于青石柏油路面上,英俊沉稳,挺拔迷人,举手投足间直可入画。   见她过来,温涵停住手势,向他对面的女人轻轻点头。示意后,抬脚迎向苏仝。   苏仝冲他招招手,本想试着如情侣般挽他胳膊,又觉得有外人在场,不好意思。   “你租借你们学校的小厨房了?”苏仝侧身转问温涵,眼角余光看到刚与温涵说话的那位年轻女士正目光幽幽,含情带怨地望着他们。   确切地说,她是望着温涵。   苏仝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悦,好似自己所有物被人觊觎一样。靠着自己身为女人的本能和多年看言情小说、狗血电视剧的经验,苏仝敢肯定的是:这女人对她身边的男人一定有不轨之心。只是她不能确定的是,她现在的这种不悦是否是因为对恋人的占有欲所生出的一股醋意?   温涵似乎注意到苏仝异常,侧首无声看她。发现她视线所在后,微微弯起了眼睛。雪光映照中,那双清亮眸子因主人情绪一下变得如繁星璀璨。   苏仝恍若不觉,只低着头紧抿双唇,然后如想通什么,猛回头盯了一眼。校门口那位年轻女士尚不明白苏仝敌意满满的目光从何而来,下一秒,苏仝以自觉自发地抬起胳膊,穿过温涵手肘,僵硬而不熟练地挽住了他。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苏仝头一次主动靠近温涵,进行肢体接触。这种幼稚的宣示主权的行为,让温涵和他们身后的那位女士皆是一愣。愣怔过后,被示威了的那位,没落无比地勾了勾唇角,黯然地转身离开。而苏仝身畔的温涵却以拳抵唇,腮边带起一丝欢愉的笑。   这笑容有点复杂,带了矜持腼腆的童真,还带了不出所料的欣然。跟以往苏仝看到的有些不同。苏仝总觉得刚才那一幕是他早有预谋。   “那是你什么人?”苏仝不去看温涵,转身望着马路边覆雪的枯黄草木,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满不在乎,若无其事。   温涵安安静静。不给她手势,也不给她回答信号,只似笑非笑看她别扭纠结。   苏仝终于耐不住,回身,掩饰道:“我就随口一问,不想说没关系。那个……你要带我去哪里做点心?这好像不是回学校小厨房的路。”   “去停车场。”温涵的手机屏幕如是显示。   苏仝有些迟疑:“去西点店吗?”如果那样的话,不如直接买了吃呢。   温涵笑着摇摇头,飞快写道:“不。是去你曾经去过的一家饭馆。”   “我去过?”   ‘我去过的地方可不少呢’。苏仝眉心蹙了蹙,偏头思索良久,也没想到温涵指的是哪家。等到他们到了停车场。苏仝人都进车里坐到副驾座上了,温涵刚替她系好安全带,抬起头,苏仝就从一侧车窗看到了不远处那位校门口美女望着这里恻然伤神的样子。   温涵礼貌地对她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她笑得复杂僵硬,回应他的挥手。   都这样表现了,要是苏仝还以为这俩人还没个所以然,那她就不是神经大条,是压根儿缺神经了。   “她为什么总是这么看你?”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苏仝在车子启动前,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轻问出声。   温涵笑着看她片刻,捞起手机,无比迅捷地打出:“我说那是我前女友,你信吗?”   ‘呵呵。如果你这话不是配你这幅无辜纯然表情,或许我会相信你。’苏仝没吱声,但脸上表情已经透露如此心思。   “真的。”温涵眼角带笑,万分诚恳地对苏仝做了个口型,还生怕她不信似的点了点头。   点头也不信你!有你这么淡定的在现任面前谈起前任的人吗?有你这样跟前任说话招呼的人吗?你现在这反应与其说是对曾经的恋人,还不如说是对现在暗恋你的同事。   苏仝瞥了他一眼,反驳出声,“你们俩刚才在校门口什么样我都看到了。要真是前女友在我面前说起她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慌乱?说是你暗恋者还差不多。”   温涵摁着方向盘,无声地耸动肩膀笑。   苏仝丢给他一个白眼儿,拍拍方向盘,恼羞成怒酸溜溜道:“别乐了。不就是被人追吗?至于吗你?快去吃饭了!”   温涵轻咳一声,脸上带着未消笑意坐直身子,认真开车。   苏仝瘪嘴看他,有那么一瞬间,苏仝觉得眼前这男人真的很复杂。温厚之下,还带了一丝狡猾奸诈。而且他竟然学会了骗她。太讨厌了!   当车子穿街入巷,缓缓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口时,苏仝情绪消失,也终于了悟温涵刚才告诉她的那句:“你曾经去过的一个小饭馆”指的是什么。   这胡同里那家没有招牌的小饭馆还真就是她曾经来过的,那次温涵伙同警察叔叔一起蒙她,让她急三赶四去铁路派出所领人,出来后,他带她来的就是这家。   典型的中式小饭馆,难道也做西式点心?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当梦想照进现实(下)   小饭馆依旧像苏仝第一次光顾时那样冷冷清清。老式的柜台后,老板娘的穿着蓝布棉旗袍笑模笑样对进门的温涵他们招手。   然后,她指指后厨方向:“东西都准备好了。是你们……谁做?”她看看温涵又看看苏仝,不确定地问。   苏仝瞬间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老板娘是聋哑人。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话!   温涵笑盈盈地脱下大衣,挽起羊毛衫的袖子。以行动告诉她,主厨是他。   老板娘先是一愣,继而眼睛弯弯,笑意和善地打量起苏仝。   苏仝心生局促,对她点点头:“你好。”   老板娘不以为意,很是友好回应苏仝后,问她:“喝茶吗?今天下雪,客少。咱们俩聊聊天,让他去做。”说完,老板娘转向温涵,“老刘在后面,有什么缺的少的,你问他,让他给你拿。”   听她口气,他们两口子跟温涵已经是老相识。   温涵一离开,苏仝就被老板娘热络地带到一张饭桌前。和她第一次来时店主给她的矜持疏离感完全不同。现在的苏仝总有一种在自己朋友家做客的错觉。看来这老板娘还真是挺有魅力的一个人。只要她乐意,她可以给入她眼的人留下任何印象,哪怕这印象与印象之间离了十万八千里。   “刚才看你那表情,你是不是挺好奇我不是聋哑人?”老板娘累年经商,早就练了一对火眼金睛。苏仝疑惑震惊全被她看在眼里,没有逃脱一丝一毫。   苏仝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第一次来时,看你跟他说话从头到尾没有声音,全是手语,还以为……”   老板娘爽朗的大笑出声:“那是因为我家老刘跟温涵一样。”   “哈?也是聋哑人吗?”   “当然。”老板娘答得坦荡利索,抬起胳膊摇摇手,“不然你以为我手语怎么学的那么精通?”   苏仝张嘴愣怔半天,才讷讷小声说:“大姐,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勇敢。”   “你说嫁给老刘这件事?”老板娘点点头,毫不谦虚收下苏仝评价,“仔细想想,我是挺勇敢。抗下爹妈亲戚反对声,一根筋通到底,非他不嫁。”   苏仝有些讪讪的笑。垂眸盯着桌纹不再说话了。她看出来眼前这人讲这些话的目的。不过,她跟温涵明显还没到那一步。而且,她目前也不想去考虑那一步。说到和做到之间还相差很远。就像她也曾鼓励温涵勇敢大胆去追女。若知他所指此女是她,恐怕她当时就要再三琢磨,前后思量了。   做朋友和做情侣毕竟不同。做情侣与做夫妻一样有差别。   她跟他是“试恋”。既然还只是试着恋爱,自然不用考虑以后的终身大事。   苏仝抬起头,正要与老板娘转移一下话题,却不知道她对面的蓝布帘子何时被老板娘拉了下来。木质雕花的窗棂,水晶般透明的玻璃后,温涵围着围裙,站在流理台边神情专注地调和着淡芝士与蛋糕的比例。咖啡与啤酒被他放在手边,似乎是注意到眼前帘布扯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瞧见,继续手头工作。   “经常有人会好奇这里美味家常菜是如何做出的。所以我就跟老刘商量装了这样一份单面玻璃。你从这面可以看到厨房里人的一举一动,厨房那边看不到用餐人。”老板娘解释着,坐在苏仝身边与她一起看里头人忙活。   “温涵的手艺很好。是老刘的亲传弟子。不过,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只可惜他没在烹饪界发展,不然,肯定是一代名厨。咦?他现在是在做……Tiramisu?”   苏仝诧异地扭过头,惊讶地望向老板娘。很少有人会如此字正腔圆地把提拉米苏的意大利音发的如此之准。眼前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用那么惊讶。没开这店之前,我在欧洲游学过几年。跟温涵的妈妈就是在米兰认识的。她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知性女人。如果你见了她,我想你会喜欢她的。当然,她有时候行事作风会偏于强硬,人倒没有恶意。”   苏仝蹙了蹙眉,忽然觉得她所得知的信息跟她眼里见到的温涵这个人有好大的差异感。好像这不是一个人似的。她综合的信息里:温涵是受残联主席欣赏的海归,才华横溢,热心公益。所教的学生能在画展摘金夺银。母亲旅欧,有德国男友,被赞知性魅力。朋友里有安德鲁那样的外籍友人,还有这样游学归来的故事女人。咋一看,温涵简直是谜一般的天之骄子,精英中的精英。   可她跟他相处时,偏偏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初相识,因交流障碍,他让她挨了训斥。再相遇,他拾金不昧,原物奉还她的东西。在之后,他在他眼中渐渐丰满,他会搞恶作剧在她看恐怖片时吓唬她,他会坏心眼儿诓她去警察局接他。他还会很腹黑地诱骗她,连告白都是让她挖坑,自己把自己埋了。   要是这不够接地气,那就再加上这男人有一个会离家出走中二妹妹。有一群为完成作业要她当模特的活泼学生。而且他还会叮咛嘱咐,絮叨低切如保姆一般。天冷要她加衣、独自一人要她锁好门窗、走马路逛街都要护她里侧。吃药能给她邮寄巧克力,她做梦迷糊,心血来潮要甜点,他就真的带她来这里亲手做了。   瞧,玻璃橱窗后,那个围着围裙,眉目修长,薄唇微抿正拿着调羹往淡芝士中添加咖啡的男人哪里像是海归精英?这挽袖下厨尽受人间烟火贤惠的样子分明是妥妥经济适用男嘛!   苏仝走了一圈的神,终于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答下老板娘刚才的疑问。   “这份甜点是我点名要的。”她低下头,声音有点发飘,“我跟他……现在还只是试着交往而已。我没想着……”   话没说完,老板娘已经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你有你的顾虑和思量。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羞于启齿的。年轻时候我和你一样。我那会儿琼瑶的小说正流行,俊男美女总是死心塌地只爱一人。好像中间有一丝迟疑都是对感情的不贞。不过,人活当下,哪能像书里写的那样?我们大多都会迷惘摇摆,或在回忆里向往过遥远的某个人,或在迟疑身周情感到底是不是爱。这都没什么,因为有思考才能有结论。才能最后想明白,谁才是那个跟你共度一生的人。”   老板娘忽然文艺哲学的话让苏仝听得振聋发聩。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理论,好像跟她之前所有朋友传授的经验都不同。这是一份睿智,带着残酷和现实。偏偏说出这话的人,又干了一件浪漫天真的事——她选择将自己余生交付于一个一辈子不能亲口对她讲“我爱你”的男人。   还真是莫大的勇气!   苏仝吞了口唾沫,侧首望向温涵,声音发涩问:“这样左思右想才到手的感情,真的还是纯正的吗?”   “一辈子很漫长。左思右想得到的结论或许会降低感情的纯度,但却加固了它的坚固度。几十年的岁月,单靠纯度,是撑不住的。”   苏仝悻悻的笑,不去看温涵,转身盯住隔壁的红木桌,若有所思。   当温涵将点心碟子端上桌时,笑看苏仝的模样与苏仝梦中及其相似。苏仝闭着眼睛很是恍惚了一下。现实和梦里还是不同的。梦里这会儿她要扑他身上了,可现实里却是她依旧顾忌怯懦,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情感,望雷池而却步。   老板娘拿起一副勺叉给她。也不再多话,起身转向后厨,边走边喊自己老公:“刘毅阳,你干嘛呢?温涵都弄好了,你怎么还没好?”   随着她话落,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应声出门,瘦高个儿,人很精神。手里端着一盅汤。献宝一样在老板娘眼前晃了晃——这便是这家饭馆的真正老板。   苏仝拿着叉子,仰头看了眼汤:那汤跟白水一样,清可见底。就在汤面撒了几枚香菜,底下有西兰花和几片人参。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过闻着却极其鲜美,也不知道下厨人费了多少心思,这么简单的一盅食物。竟然比一道意式甜点花的时间还多。   老板娘可是满脸惊喜,一点不避人,当着苏仝他们就抱住刘老板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挽着他手臂,端汤跟他一道离开客厅,转离后厨了。   小饭馆里就留下苏仝他们两个。   “温涵。”苏仝回望向坐她身前的男人,“我想起一句话:‘为君洗手作羹汤’。你这算为卿洗手吗?”   温涵眨了眨眼,腼腆地笑着点点头。抬手抚了下苏仝头发,指指苏仝面前点心示意她开用。   苏仝不客气了,拿起银色叉子就触碰下点心。洒了咕粉的糕体像青涩少女被求爱,扭捏捏哼了一声,向两旁轻轻的移漏。湿润香软,如最接近固体的液体。   手艺真棒,意式首席甜品竟被他做的地地道道。不枉刚才老板娘赞他:青出于蓝胜于蓝。   苏仝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嗯,唇齿像融了咖啡和酒香,一层层,渐次递进,让她着迷不已,不自觉满足地眯起眼睛。   良久,苏仝才睁开,看着等待她评价的温涵柔声道:“温涵,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西点。谢谢。”说完,苏仝轻轻地起身离座,探凑到温涵脸前,小小地吻了一下。   这男人还真是可怕。厨艺也这么迷人。幸好她不算吃货,否则肯定要被他用食色收买。   不过,就算如此,苏仝也觉得这趟甜点之行是来着了。至少她的一些想法,被老板娘说的有些微动摇了。   “传说提拉米苏历史极短。是二战后,经济不景气的意大利妈妈发明。食材限制,所以取隔夜的蛋糕皮和淡芝士加上喝剩的咖啡和啤酒,做成一道星期天的甜点。不想味道却一下让人留恋,让人忘了它产生时的辛酸。可见,食物若能精致美味,人们往往会忘却它产生的原因。感情一样。两个人若过的燕尔融洽,鹣鲽情深,谁还关注当初是否门当户对,坎坷阻挠?”   临走的时候,老板娘送人出门,所有所指地跟苏仝说了这么一段话,然后扬扬手里自己老公煲的那碗汤,无比文艺地叹息:“知道这是什么?春野菜清汤。至清至淡吧?外象是难被人瞩目。不过内里却至鲜至美。想品味,只有亲自尝的人可以享受它。”   苏仝被她点的一阵恍惚,望望跟刘老板手语交流的温涵,词不达意小声反驳:“春野菜清汤吗?好像,温涵看外表挺赏心悦目,也不像是野菜汤。”   老板娘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拍着苏仝肩膀诚恳道:“有机会常来。不用温涵带,你自己来就成。我们好好聊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理想和现实如此不同   那次饭后回来,好几天里,苏仝跟温涵的关系相处都如甜点一样,可口甜美。苏仝像是想透了一些事,开始一点一点,放开自己的心房,努力地让自己投入进这次试恋中。   而温涵他像是完全不知她曾经的摇摆不定、抵触恐慌般,待她依旧一如既往的好。   他们如普通情侣一样,一起约会、吃饭、牵手逛街、互发短信。偶尔会在无人处亲昵地额头相抵、或在暗色灯光下,亲吻彼此。   这一切都让苏仝觉得跟温涵在一起跟与其他男人在一起真的没什么不同。除了,她跟他交流时要借助些媒介外。不过,她已努力学习手语与唇语,或许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像小饭馆老板娘一样有一套熟练的手语操作本领。   温涵对此乐见其成,他喜欢在与苏仝共餐时,看她眼睛盯着手机视频的专注样子。每每那时,他都会接过服务员的活儿,将苏仝碗筷搁置在她最趁手又不至于烫到她的地方。然后陪她一起安安静静看视频。见有她不明白困惑处,他都无比耐心,手把手教导她将姿势调正。   她与他的恋爱,如撒了桂花糖的藕粉。甜糯绵滑,入口即化。真真可羡煞旁人。   如果苏仝周末时候不去医院看善善,不被善善一顿训斥,或许她仍会继续沉浸在这种美味的氛围中,不忍苏醒。   “仝仝,你那天告诉我说,你跟谁在约会?”病床上的善善没有一点准妈妈的自觉,啃着苹果,问一旁为她削果皮的苏仝。   苏仝眉目坦然,头也不抬地回答:“跟温涵。你知道的。”   善善眉头一下蹙得紧紧:“我当然知道他。所以我才再次问你,希望你那天在电话里跟我说的不是真的。”   苏仝放下水果刀,一脸正经地重复:“真的是他。不骗你。”   善善眼睛瞪大:“开什么玩笑?你跟他恋爱?是认真的吗?”   苏仝偏头思索良久,才摇摇头:“我暂时还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还算喜欢他。”   “喜欢有什么用?”善善不以为然,“你打算跟他结婚吗?”   苏仝瞠目结舌,望着善善结结巴巴道:“这……这个……。我们显然还没到那种地步。结婚什么的,你想太多了。”   善善把苹果放下,依靠着床头低声嗤笑:“不结婚?苏仝同学,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吗?大姐,你马上就二十七了!不小了!你算算还有多少青春供你挥霍?你还有多少时间供你跟他恋爱着玩玩?醒醒吧你!这不是在看偶像剧,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投注的你自己的感情和精力!你有多少感情和精力可以花在这种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试验恋爱上!”   苏仝不爱听地皱起眉,下意识接口:“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那万一以后我认真了呢,说不定哪一天我还真有了和他一起走下去的心思呢。”   “你少来!”善善坐直身,手指苏仝很严肃的告诫道,“你最好永远不要有这样心血来潮的一天。苏仝,你有没有盘算过你自身的条件。”   “我自己?什么条件?”苏仝困惑抬头,没明白善善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善善伸出手指给她盘算:“你,苏仝。名校毕业的金融硕士、现在是银行职员。身体健康,相貌端正。家里父母一个是退休干部,一个是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你干嘛非在一个聋哑特教身上花费时间?”   苏仝觉得善善这话说的颇为刺耳,把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回盘子,肃脸正色道:“善善,你不要总强调聋哑残疾什么的。好歹你也算知识分子,不要总是一副歧视语气说他们。他们跟你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是不一样。”善善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声:“温涵比我想的更有行动力。坦白说他要是不打你主意,我觉得我能把他当朋友看。说不好我们还能成为不错的哥们儿。可现在同了。”   “仝仝,我跟你是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你是什么性子的人我心里很清楚。得承认,你脑子比我好使,不然你不可能念书念得比我高。但你们这种在象牙塔呆久了的女孩儿,初入社会,最容易犯的就是你现在的错误。”   “你以为你很聪明,以为你可以把感情当成一场收放自如的游戏,以为与人交往可以说开始便开始,说停止就停止。可实际上你还做不到。感情这事,哪怕风尘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也未必能琢磨透。仝仝,听我一句劝,别玩火了。跟温涵保持距离,如果你压根儿没打算嫁给人家,就趁早跟他了断。这既不浪费你时间,也不算耽误别人。”   善善的语气已经从开始的强硬变得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甚至在说完那么一大段后,还抓了苏仝的手:“我这是为你好。仝仝,女人跟男人是不一样的,对一段感情,女人总是开始时候用情少,时间越久,就越难割舍。男人大多相反。我不知道温涵是否属于这大多数,会喜新厌旧。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因为一时好奇,一时心软,就进行这样一场注定会两败俱伤的游戏。”   “两败俱伤?”苏仝被她抓着胳膊,低头沉声喃喃,良久才声音涩然开口:“善善,我……我们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的。他不会……”   “他不会怎样?”善善并不给苏仝更多的思索机会,截断她话头咄咄反问。   苏仝愣了愣,抽回手走到窗户边,躲开善善的眼神曼声回答:“我说不好。我没有过过来人的经验,也没有多少恋爱的积累。但是我觉得他很好,人很聪明,又会做饭。温柔、体贴、细腻,照顾周全。他可能不会像老肖那样,是磊落刚阳的男人。却也是能足够让你安心交心的君子。”   善善静了半晌,看苏仝从窗边回身,才一针见血地指出:“我明白是君子,很好。但是你说的君子,却不能开口说话。设想一下将来的场景,某一天你们已是白发苍苍,健康不在,儿女远离,偌大房子只有你们两个,你连除你之外的声音都听不到,你受得了吗?再想想,如果你有个头疼脑热,作为另一半,他连打电话叫救护车,向医院报出你家地址的能力都没有,你还能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他吗?”   苏仝听罢,脸色变得惨然,僵立呆怔好久,才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答善善:“你想多了。我们还没有到共度余生那一步。”   “那为什么不早早了断了?即给你自己腾出时间另觅良人,也给他多出机会,寻找命中另一半。”   善善的话,从来都犀利无比,一语中的。堵得苏仝哑口无言。   苏仝有些仓促将手包拿起,掩饰地起伏不定的心情说道:“这事你先别操心了。让我回去想想。等我想明白了,再来跟你谈吧。”   话落,她就狼狈地退出门外,仿佛逃离一个让她压抑不已的地方。   善善看着好友的背影轻声无奈地叹气:傻丫头 ,你得知道,现实和梦境是有差距的。梦境再天真美好,也会被现实的残酷消磨平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都要痛,长痛不如短痛。   苏仝出来医院门心绪都是乱糟糟的。她想发个短信给温涵,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跟他说什么。她想就此回家,又觉得面对空无一人的房子,心只会更加茫然。   “苏仝?”   正当她漫无目的走在人行道上时,身后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苏仝回头,看到丁校君从一辆车上探出脑袋。   “你没上班?怎么在这里?”苏仝问。   “才从江西追案回来。这不,刚送我们队长去医院看他媳妇儿。”   苏仝恍然想起,丁校君是老肖的麾下。   “你去哪儿?我送你?”丁校君将车停在苏仝身前,推开车门邀请道。   苏仝想了想,也不矜持地坐进副驾上,思索片刻后:“哪里也不去了。就送我回家吧。”   丁校君听出她情绪异常,边发动车子,边小心翼翼看了下她脸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看你也刚从医院出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仝勉强笑笑:“没有。我身体很好。是来看一个朋友。就是你们的队长夫人。她要做妈妈了。”   丁校君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跟着喜悦道:“那怪不得我们任务一完,队长就急三赶四往回奔呢。到医院门口时,我还想跟着去看看嫂子呢,结果话还没说,队长就一个人跑了。我喊都喊不住。”   苏仝笑了笑:“你们刑侦队一直这么忙?”   “还行吧。人民公安为人民嘛。哪里有案子,我们就得往哪里奔。”   “看来是挺辛苦。”   “你真觉得辛苦啊?那来当警嫂慰问一下警员怎么样?”   丁校君有些紧张地握住方向盘,尽力不着痕迹地笑声调侃。要是放之前,苏仝肯定要混不吝跟他玩闹,狠狠奚落他一番。可这回,苏仝只是无力的笑了笑,侧身调了姿势,头转向外:“再说吧。”   如此异常,让丁校君差点没在高架桥上踩了脚刹车。   “你怎么了?为情所困了。”   苏仝没有说话欲望,只懒懒地点点头。然后合上了眼睛,不愿多谈的样子。   丁校君也识趣,就算心里打鼓着急,也不在这个档口多问。   等他把苏仝送去临江小区,苏仝刚下车,正要跟丁校君挥手告别呢,旁边一辆停候已久的黑色轿车就缓缓向苏仝驶了过来,在她身后刹住,车窗摇下,温涵招招手,冲她温柔地点头微笑。   丁校君和苏仝都是一愣。愣怔过后,苏仝不知想起什么,略带躲闪地回避过温涵投注来的视线。而丁校君则无比矜持礼貌地对着温涵笑了笑,温涵回他一个同样的笑。   都不用苏仝介绍,两男人就已经明白彼此身份了。好一点的是——两位修养良好,没有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原始激越感。坏一点的就是苏仝被夹在中间,感觉自己目前所处环境万分微妙:瞧瞧,她的好友刚劝慰她与温涵划清界限。接下来就有了这一幕能让温涵误会的送人归家的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像狗血剧桥段!   这情况怎么处理?   善善没教过她。老姐也没教过她。甚至言情剧里也没讲过。   于是苏仝用了自己觉得最合理的解决方式:“这都到家门口了。要不……你们俩上去坐会儿,喝杯茶?”   意料之外的客套,让温涵很是诧异地挑了挑眉。   苏仝继续下意识移步向前,探到他车窗处问道:“对了,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温涵拿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她,无声抬眸,期待看她。   苏仝弯起眼睛笑了笑,正想接过,脑海忽然蹦出善善的告诫:你已经不是十七八岁少女。没多少时间挥霍。若不想和他结婚,为何不早早了断?这样即给你自己腾出时间另觅良人,也给他多出机会,寻找命中另一半。   是。其实,善善说的不错。她若没有跟他共度余生的打算,就不能再放任他在她身上浪费精力和感情。哪怕,他自己不介意。   苏仝的手僵在半空,愣了愣,又撑着笑不着痕迹推给了温涵:“这个先不忙。先上去我家喝口水再说。还有,丁大警官,你也来吧?”   说着,苏仝转头拍了拍丁校君的车顶:她现在不需要挡箭牌,也不需要男二号。但她需要一个与温涵独处时的缓冲带。无所谓这缓冲带是男人还是女人来充当。   丁校君看看温涵,又看看苏仝,相当绅士地说:“还是算了,今天还有事。我得回局里作报告。改天吧,改天我请你喝咖啡。”   说完,他对苏仝与温涵挥挥手,摇上窗户,驱车离开。   剩下苏仝与温涵隔着车门,面面相对。   再没有外人,苏仝便不必绷着从医院出来后一直苦闷的神经与强打的精神。   “温涵,我们是试恋对吧?”   她低头掩饰表情里的苦涩,尽力平静地向他确认。   温涵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一紧,面上却已经笑容不变地对她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经过试恋,发现彼此……彼此不合适,然后分开,是……是不算是分手的吧?”所以,那样我不算是你的前女友吧?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称为朋友。   苏仝这话问时,声音带了丝异样。让温涵搁在方向盘上的手力道骤然加重了几分。   他顺着她的问话,轻柔地点点头。然后推开车门,站到苏仝跟前的风口处,牵起她手,将它们笼在掌心中。在苏仝仰头时,用口型问她:“冷吗?站那么久。”   这声无言关切似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苏仝一下子瘪了嘴,眼泪跟着涌上眼眶,在其中来回打转。   “温涵,你别对我那么好。我怕我自己会控制不住。你知道不可能的。不光爸妈他们不会同意,连善善也不同意。你说怎么就那么难?让他们看到你的好,怎么就那么难?”   最后一句控诉说完,苏仝已是崩溃般趴在温涵身上,呜呜哭出声响。   有人疼惜时,便不必坚强争气。她在他跟前,已学会不掩饰自己的笨拙与软弱。   温涵阖了阖眼睛,温柔地拢她在怀,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脑发丝。在她后背上写:“仝仝,你落泪,我心疼。”   苏仝哭得更厉害。   而不远处从小区门口驶来的出租车里,苏家爸妈很是诧异瞪大眼睛,望着苏仝与温涵方向。   他们旅行归来,回家第一眼竟看到了这个。   “老苏,你看楼前那是个……是咱们家老二吧?”苏妈妈难以置信地问。   “好像……是仝仝。”苏爸爸不确定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求收藏,求评论。      ☆、在理智与情感间的挣扎   苏家的客厅里。苏妈妈目光复杂地看着温涵,表情里有误会解开后的不好意思、有对他不能开口的怜悯还有对他外表与本身残疾的可惜。   苏爸爸看着面前的便签纸,蹙着眉,轻轻叹了口气。   被人忽略的苏仝把水杯放到温涵面前的茶几上,低头黯然:她不知道温涵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爸妈,也不知道他即将告诉他们什么。在楼下,他对二老递出一页记事本,白纸黑字,否认了他们的关系。   他只说他们是普通朋友,对于为何她扑他怀里哭的事,她爸妈还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这让她又一次想起善善的话。也想起眼前这段不可能被她朋友看好,被她亲人祝福的感情。   其实坦白说,刚才见到她爹妈时,苏仝整个都是懵了的。她从来没想过,生活会那么狗血。她也从来没想过她的爱情之路会那么坎坷波荡。   倒是温涵比她反应快,见到苏家二老立刻推推她胳膊,示意她回神。同时趁着她身形遮掩,在她后背写下:“等会儿不要多说,按我示意来。”   原来他也知道,眼下她没有想让他与她父母碰面。没有想对她父母说出他们现在的情况。   他在她上前对爸妈打招呼时,用手语回应苏妈妈审视观察的目光,在苏妈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你是聋哑人?”的提问中,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妈妈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而苏爸爸也万分诧异迟疑,看着眼睛还红红的女儿问温涵:“你跟我家仝仝是……”   “普通朋友。”温涵在手机上打出这么一排字。   苏妈妈蹙起眉,明显的不相信: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能让我家姑娘趴怀里?   温涵似有恍然,脸色黯淡地微低了头。   当皮相上好的男人显出一种略带受伤的忧郁表情时,总是很容易就激发出女人的母爱。尤其对身为退休干警的苏妈妈这样正义感爆棚又酷爱操心的女人。。   苏妈妈下意识就察觉出温涵话里头有猫腻。她也不戳破,只是无比耐性地把人带去了家里。找话头支开苏仝,坐沙发上和她老公一起问温涵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家苏仝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温涵面有为难,拿手机在记事本上打出:“对不起,叔叔阿姨。我刚才失礼了。”   苏爸爸皱起眉,盯着温涵上上下下扫视:怎么看怎么觉得温涵不像是个轻浮人,好像干不出那种唐突他家姑娘的事。   “小伙子,你能不能跟我们仔细说说,你跟我家仝仝这是……。你放心,我跟你阿姨都是讲理的开明人。你们……你们……”   苏爸爸嘴上说着自己是个开明人,可是眼神却分明还带着迟疑:事情真的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温涵眨眨眼睛,望了会儿苏家爸妈后。从大衣口袋拿出纸笔,笔触极快地在上头写了一个特别清新的小故事。   故事梗概很简单。有个叫温涵的特教老师喜欢上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姑娘。她活泼、可爱,健康,迷人。可是他从来不敢告白。他看她一次次相亲,见各种各样男士。心里羡妒惶恐,五味杂陈却不能多言。   某一天开始,她终于试着与人交往恋爱。他很欢愉地恭喜她。过了一段时间,他再见她,发现她神思恍惚。担忧之下,想询问安慰几句,却发现这姑娘为情所伤。尚不等交流,就已经委屈伤心不已。情绪涌动哪里能管住自己,就在公寓楼下失声而哭。   她根本不知道她哭的场合是在哪里。也根本不知道她一哭,她眼前的人有多心疼。所以,他没忍住,到底还是抱了她。   温涵写完,就抬起头,望着苏家爸妈,眼神安静又忐忑。   苏爸爸跟苏妈妈对视一眼,再看温涵时,目光就复杂了许多。这故事,只要不傻都能听出真实感。而且结合前后,他们都能对号入座找到故事的当事人。   苏妈妈叹了口气,看看纸面,瞧瞧温涵,一脸的同情、怜惜和哀悯:这孩子倒是实诚。一点也不掩饰他对她家仝仝的心思。可他也够可惜,样貌英俊,气度翩翩,却偏偏只能做传统故事里执着温柔,甘心守候的男二号。还真是让她跟她老伴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苏妈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要是在刚刚在楼下温涵像他们想的那样说上一句:我是苏仝男朋友。她说不好会直接甩脸赶人。可偏人家告诉她:我们是普通朋友。再细打听,这聋哑孩子居然还是他们家仝仝的暗恋者?正小心翼翼藏起一份心思,因天然的缺陷,不得不退守一隅,成为故事里悲情男二号。   ‘真是难为这孩子。’苏妈妈心里暗暗的想。   其实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一份永恒的浪漫情结,无关年龄。有时候,他们会倾向于相信一些浪漫美好的故事。比如现在的苏妈妈。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的火眼金睛自然能看出温涵对她家女儿的情谊。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目光最诚实,在提起她家仝仝的时候,温涵的眼睛里会漾开一种别样温柔的东西。尽管带着极力的克制与矜持,仿佛是主人打定主意要将其压抑在理智之下般。   苏妈妈感觉有点微妙。   女儿被一个优秀男人追,当妈妈的心有荣焉。   女儿被一个深情男人追,当妈妈的心怀蔚然。   但是,如果女儿被一个够深情,够优秀却有无法克服的自身缺陷的男人暗恋,而且暗恋者目前好像丝毫没有挑明的意思,当妈的只有喟叹的份儿了。   可能这孩子挺好。可惜,不能说话。看来也只有跟我家仝仝做普通朋友的份儿了。   温涵没在苏家待太久,误会危机一解除,他就跟苏家二老告辞离开。   苏妈妈似乎对他感观不错,临送他出门时还对他讲:“既然跟仝仝是朋友,那以后有空可以常来玩。”既然你跟仝仝不能做情侣,也要保持联系嘛。万一将来我家仝仝有个要帮忙的什么事时,你也能及时搭把手呢。   苏妈妈想法直接,前脚将温涵送出门,后脚就跟苏爸爸语气复杂地感叹:“这孩子可惜了。彬彬有礼、一表人才,偏偏不能开口讲话。要是他不是这样,我倒是挺高兴仝仝跟他试试交往呢。”   苏爸爸侧首看她:“你信咱们仝仝真的对他一点儿感觉没有?”   “怎么可能有感觉?”苏妈妈万分笃定地点点头,“我生的女儿我知道。虽然仝仝处理感情上很多时候会天真一些,但轻重还是分的,她找对象起码得是能交流的正常人。跟聋哑人处对象,他们说话用哑语吗?”   苏爸爸瘪瘪嘴,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看仝仝那样子,悬。”   苏妈妈不乐意了,转身瞪着苏爸爸:“我说老苏你什么意思?你是巴不得咱们姑娘给领个不能说话的姑爷回来吗?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俩人就没可能!别说温涵他本人不敢。就是仝仝那一关也过不了,我更不同意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苏妈妈吊着嗓门,声音极大。苏爸爸赶紧摇摇手,拎起旅行带的东西走到一旁:“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这都是你们女人家爱操心的事。你看着好就行。”   苏爸爸说着就侧身往玄关去。刚打开门,就见苏仝站在外面,脸色难看,笑容僵硬。   苏爸爸定睛看了会儿女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妈不是让你下储藏室去拿东西了吗?”   苏仝让过她爸,看了眼她妈,脚下发飘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刚才她爸跟她妈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果然,她不该期待什么奇迹的,他们当真是不同意的。不管温涵如何告诉他们的,恐怕以后,他都不会上门了吧。   “仝仝,你没事吧?”苏爸爸赶紧收回脚,担忧地敲敲女儿房门。   苏仝很闷的声音从里头传出:“爸爸,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苏爸爸跟苏妈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看来仝仝这回真失恋了?”结合之前温涵的叙述,苏妈妈在脑中勾出一个大概轮廓:仝仝瞒着家里人与人交往,结果失恋伤心。正好被温涵看到。温涵安慰她时,又被他们看到。现在,仝仝依旧提不起兴致。   “不行,我得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恋爱的我都不知道。她跟谁恋的?介绍相亲的那些,她不是一直不同意吗?”苏妈妈说着就要往苏仝房间里冲。幸亏苏爸爸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拉住,劝道:“你现在问能问出什么?等几天,等仝仝缓过这阵劲儿来你再问。”   苏妈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恨恨咬牙:“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子让我们宝贝女儿这样,我非得……”   话没完呢,苏妈妈就见苏爸爸一脸无奈地扶额看她,不由怒瞪道,“看什么?还不赶紧把东西收拾下去。我去做饭。”   苏爸爸好脾气地揉揉额角,拎着箱包,下楼去储藏室。   被两位爸妈担心的苏仝则纠结万分地蜷在床上,心里如坠了千斤秤砣,沉甸甸不肯轻快。她的脑海里总是在回想一些画面。一时是温涵为她做甜点时,认真专注的样子。一时又是善善在病房里苦口婆心的场景。一时是她偎依在他怀里,与他一起看手语视频温馨。一时又是她在门外听到她妈妈讲:别说温涵他本人不敢。就是仝仝那一关也过不了,我更不同意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纷纷杂杂,搅得她辗转不宁,坐卧难安。她几乎无法正常思考:她跟温涵,是要继续,还是要停止?   情感里。她清楚地明白她自己贪恋温涵,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接触越久,就越像杜冷丁一般,让她上瘾。   可理智里,她又告诫自己,停下吧。趁着现在投入不大。你适可而止吧。瞧,现在阻挠已经如此大了,难道你要为了你的爱情,跟你的亲人,你的朋友都闹的不愉快吗?   她世俗现实,尚未生出这般为爱情抛家舍业,奋不顾身的勇气。何况,温涵手机上“普通朋友”四个字,还不断在她脑海中回闪——他也知道普通朋友是在人前对他们关系最好的定位。   在眼瞪着天花板,呆呆的躺了有一个钟头之多后,苏仝算着时间,拿出了手机。   “平安到家了吗?”她给他发短信。还真可笑,她都要打定主意跟他分开了,竟然还牵挂他此刻是否平安抵达。   苏仝自嘲地咬咬唇,安慰道:那肯定是因为她怕发这种短信出去,万一他在开车,被分神,定然容易出现交通意外。   “刚到家。正拿钥匙开门。”温涵一如既往地快速回回复。   苏仝手点着屏幕,看着信息栏,机械打出“我们分手吧”。可是拇指滑到发送键时,却迟迟不肯摁下。   她好似突然发现,自己从前的试恋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就如善善所说,她以为她可以控制自己,收放自如。可却不知道有些感情,投入了,就会当真了。来去多少,都由不得她。   “明天下班,我们坐下来谈谈吧。”苏仝到底没有把那信息发出去。她鸵鸟又自欺地想:我不是不关注爸妈的感受,也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是在给自己一个缓冲。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讲清楚好。这样,好歹两人心里不会太含混,以后要还有往来的话,彼此都清楚些东西。   温涵似乎还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依旧如往常一样用几乎能透过通讯网路的温柔回她:“好。明天下午我接你。有想吃什么吗?”   苏仝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到床单上:“提拉米苏。你做的。温涵,能再给我做一份提拉米苏吗?”   “当然可以。”温涵毫无所觉地回答,“仝仝,只要你想,只要我能,千份万份也可以。”   苏仝眼泪流得更凶。她近乎逃避地把“晚安”发给温涵,然后就蜷缩在被窝里,捂住嘴巴,盯着窗外夜色,偷偷哭泣。   她在恐惧,恐惧这一夜过去后,明天的到来。明天,她就要把一个很宠她还很爱的她的男人弄丢了。   她很不甘心呢。也很害怕。她怕见到他,说出那句话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从此漫漫岁月,她再也遇不到一个男人,会像他这样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这是传说中的第三者出现?   一个白天,苏仝都在心不在焉。上班时,甚至险些输错了客户账号。负责她的领导很是敏锐地察觉出她的不在状态,在中午休息的空当,叫过苏仝到她办公室。语重心长却无比严肃地告诉她:“小苏,生活里的不顺心不要代入职场。在职场里,不管是你的同事还是你的领导都没有义务成为你的心灵导师。尽快调整你的状态,不要因为情绪,影响了下午的工作效率。”   苏仝被教育的连连点头。   强打精神下班,才算熬过艰难一天。   当看着大厅钟表上渐渐往数字六靠拢的时针,苏仝的心脏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五点半,温涵的特教学校放学。从学校赶到她的工作单位是四十分钟左右。他马上就要过来,可是她还没想清楚以什么措辞对他宣判他们关系终结的话,。   苏仝拿着手包,站在单位门前的马路上,往来飞驰的汽车一辆一辆在她眼前穿过,她在寒风里,有些失神地数着它们的数量,然后无意识地看着它们消失的方向。等到温涵的车停在她身前时,她才蓦然回身,忧伤又贪恋地盯住从车上走下的温涵。   他换成了藏蓝色的大衣,空隙处闪露的是白色衬衣的领口和灰色羊毛衣的前襟。得体英俊,单薄斯文,带着让人安心的书香之气。那双伸向她的手没戴手套,干净修长,白皙漂亮。   要是不是画画,他去弹钢琴,这手一样能物尽其用。只是可惜……   苏仝不由自主就将把手递到了温涵手中。温涵敞开大衣,几步远的距离,也固执地包裹住她,拉她入怀,拥着她去了车里。   他暖气开到最大,边灵巧熟练地为她扣上副驾座的安全带,边拿目光控诉地看着她。显然是在责备她刚才将自己冻在寒风中的行径。   苏仝低着头,欲言又止与他对视。   怎么办?为什么看到他真人以后,她在心里推演了无数次分手的话就是说不出来了呢?   温涵似乎不知道她的纠结,在控诉完毕后趁她走神,探身在她额上亲了一口。然后就像偷腥的猫一样退回驾驶座。正襟危坐,无比正经地集中精力开车。   要是搁在以往,苏仝早就嗷嗷叫着说他耍赖。可今天她却只咬了咬下唇,没吭声,扭头静静地注视他。   温涵趁红灯的档口,侧身看了她一样。正好与苏仝四目相对。   也不知是不是苏仝错觉,她总看着今天的温涵脸色有一丝苍白:难道他预感到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了?在抵触,在恐惧?   温涵拍拍她脑袋,跟安抚小狗一样,在绿灯亮起前,很孩子气地把她头发揉乱。   苏仝终于被撩拨得悲愤,一巴掌拍下他爪子,然后就无比惊讶地发现,温涵今天载她走的路,并不是去刘老板饭店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   温涵侧身,恶作剧对她眨眨眼,既不做口型提示,也不给她手势信号。   他这是让她自己猜?   真是够了,在这个她要与他分手的档口,他还有心思要她猜谜玩儿?   苏仝赌气地闭上嘴,靠在座位上,入定一样闭了眼睛:“算了,不说无所谓。反正你不会害我。随你带我去哪里了吧。”   话出口,苏仝心里又是一个“咯噔”:这还真是造孽。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温涵竟然有这么大信任了?随他带她去哪里她都不担心?   温涵是把车停在了他居住的金茂小区。   在对着车里苏仝伸手时,他显得有些紧张,手心泛着冷汗,微微发凉。等握住苏仝,力道也总会不自觉就加重。好像是怕苏仝忽然反悔跑了一样。   苏仝被他牵着,眼睛牢牢盯着两人的手,心脏却在七上八下地跳。她在紧张也在自嘲:你说你要跟人家掰了,为什么还要那么乖顺地被他带进家里来?其实你自己也是好奇的吧?也是想知道他家是什么样的吧?你这个意志不坚定的女人!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其实就为了说服自己,你还不想离开他吧?   苏仝脸色变幻,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温驯地随着温涵上楼进屋。   跟她想的画画之人的颇具“后现代艺术感”的住处有点不一样。温涵的家收拾得非常干净。连男生房间里随处可见的脏衣服废纸团都没有。苏仝环顾着房间布置,依稀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除了因主人情况安放的随手可触的便签本和笔。这客厅布置很舒适,很养眼,桌明几净的。沙发还放了个可爱的桃子状抱枕。各个房间门上都挂着小小的横木牌,带着欧式风格的边框,上头标注诸如:乐乐、书房之类的字样。看来,这里是有他妹妹的常驻地的。桃子抱枕应该是李欢乐的。   趁她打量的功夫,温涵把拖鞋放她身前,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苏仝踩着可爱猫头的粉色棉拖,眼盯向温涵的背影,几次想说什么,却都说不出来。   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英俊。当一个原本就足够英俊的男人为你认真准备晚餐时,你忍心告诉他:温涵,我们这样是没有以后的,还是分手吧?   别人如何苏仝不知道,反正她是说不出来。   她现在忽然就觉得自己比自己想象的要怂很多。跟他见这一面纯粹就是多余!不见的时候,她还可以狠心酝酿一些绝情的话。一见到,她就有千万个借口让他们男女关系多存续一分,多存续一秒。   因为,她现在舍不得离开他。   “温涵。”苏仝开口喊他,同时迈进厨房,看他挽起袖子,围着围裙,无比居家样子地打鸡蛋。   “昨天,你是怎么跟我爸妈解释的我们俩的关系?”   温涵动作停了停,望望苏仝,不确定她接下来要讲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知道你说普通朋友的时候,明知道这样的回答是最好的。但心里还是伤感,很失落。我觉得压力很大。”苏仝倚在门框上,偏头盯着窗外,“我有点不明白我自己了。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困惑、矛盾。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一点一点想靠近。真是奇怪,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有这样纠结不干脆的时候。”   温涵把手中东西放到流离台,走到苏仝跟前,像待稀世珍宝般捧起苏仝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对苏仝这份苦恼,温涵明显是享受的。   瞧那双弯弯带着笑意的眼睛,整个眸底都映照着苏仝的模样,简直专注地让人心醉。   可惜苏仝明显存在恼羞成怒嫌疑,她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毫不享受这难得的文艺氛围,低头冲着他手背就是咬牙切齿的一口。   温涵没防备,被咬得倒抽一口冷气。等她松开,才好脾气地笑眯眯看她,听她控诉。   “你还笑?这有什么好笑?我很烦恼!每次我想离你远点儿的时候,你总会做些让我心软心动的事,让我每次都计划落空!温老师,你很可恶!知不知道?”   温涵配合状地连连点头,眼神跟着变得可怜巴巴。   “算了。这不是你的错。苏姐我深明大义,不怨你了行不行?”苏仝终于被他那小眼神儿看的心软,垮下脸垂头丧气盯着他手无奈道。   温涵满意地勾勾嘴角,露出两个挺深的酒窝。苏仝狠瞪了他一眼,拍拍他手皱眉道:“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穿太少了?”   话题转移有点快,温涵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手,就被苏仝眼尖地提到脸前,指着手背上一点针眼问:“这怎么回事?温涵,你手上怎么有打点滴的痕迹?”   温涵掩饰地收回手,若无其事状转身去流理台准备晚餐。   苏仝不依不饶地跟过去,在他身边提高声音重复:“你别跟我说你听不到我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去打点滴?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温涵把打好的鸡蛋倒进一个玻璃容器,从准备好的铁盆里拿出一块面团摁在砧板上揉按。   ‘哟呵?他这是打定主意要不理我?’苏仝睁圆了眼睛,表情万分微妙: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温涵有那么幼稚的一面。这唯心性简直就是:‘只要我不乐意,我身边什么声音都不存在。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是不理你。’   “行,你不回答对不对?不回答可以,我走了,我可不敢使唤一个病人为我做饭。再见!”威胁完毕,苏仝转过头,做出拔足离开的样子。   温涵一反刚才的爱答不理状,及其迅速拉住她腕子,几步迈到苏仝跟前,拦住去路。   苏仝好整以暇抱着胳膊,好笑地看他:“不让我走,那你跟我招供?”   温涵望了望天花板,万分挣扎。就在苏仝打算再添把火,拨开他闯出厨房时。温涵一下勾住她腰,将她带进怀里。   苏仝懵了。   “我怕昨天那事后,你会挣扎着跟我分手。”温涵在她后背上,如此写画。   苏仝窝在他臂弯的身子陡然一僵:他猜的还真准。   “所以……你现在是……在对我用苦肉计?”苏仝下巴抵着他肩头,有点不确定地问,   温涵抱她更紧,在她身上认真地写:“如果这样你还要走,我真没办法了。”   苏仝眼角有点酸,又心疼又恼火。挣脱温涵怀抱,跳脚给他脑门来了一下,怒斥道:“你这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苦肉计?旁人的苦肉计都是装的!你怎么能真把自己弄生病?你能不能靠谱点儿?”   温涵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目光变得清睿犀利,直盯苏仝,以她能看懂的唇语简洁道:“仝仝,不这样,我就真怕你今天本打算告诉我的话说出来了。”   苏仝一愣,她本打算告诉他什么来着?分手!如果她知道他病着,以她性子,断不会在这个时间提出的,说不定还要顾及人际往来,去医院看他、照顾他。   这么一想,温涵这丫还真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人。很久以前,他们对话:‘所有我要说的……’‘我都懂’‘所有我心想的……’‘我明白’。苏仝以为这话多半是夸大。现在看,他对她的关注与了解,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他对她想法的预判也比她想的精准得多。   苏仝心虚又恼羞,咬牙抬头死不认账道:“那不重要,都是你想多了!现在,作为一个病号,你给我去客厅待着去。这里我来,你只要告诉我材料在哪里就行了。”   苏仝说完把温涵推出门去,堵着流理台前,掐腰瞪眼,摆出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表情。——她得向她的男朋友证明一下,只要她不纠结的时候,人还是很有气场,很靠谱的!至少做饭上头,别的不成,下鸡蛋面还是会的!   温涵很无奈地看苏仝明显手忙脚乱厨房忙活,几次打算插手,都被她赶了出来。最后也只能纵容她自己胡乱折腾。等到苏仝两碗质朴得不能再质朴的清水面端上餐桌时,时针都指到七点半了。   “尝尝看,我做的。”苏仝把筷子放好,底气不足地对温涵推荐自己的烹饪作品。   温涵坐在椅子上,没开动也没看眼饭碗。只弯腰探身到苏仝脸前,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很柔,很软,带着疼宠爱惜的味道。让一直粗神经大咧咧的苏仝一下就红了脸。   她把人推了推,摆出无比严肃的表情:“吃饭呢,别胡闹!不要仗着这是你地盘,你就胡来,你信不信我……”   “咚咚”“咚咚”两声敲门声响。   苏仝跟温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惊讶: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   “是不是你妹妹来了?”苏仝猜测道。   温涵摇了摇头,起身走去看门。   把手刚刚旋转完,一个衣着得体的美丽女人就映入了苏仝视野。而下一秒,在温涵明显惊讶与苏仝明显的困惑的视线里,美丽女人欺身上前,特亲昵地抱住了温涵,用优雅疏朗的女声说道:“好久不见,温涵。听说你今天去打了点滴?”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猜猜看这美女是谁?   ☆、来自温妈妈的揭秘   苏仝有些呆滞地看着沙发上的女人,很明显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   两分钟以前,这个女人进门,抱住她的男朋友,很亲昵问候了一声,然后当她着她的面,亲了温涵一口!   苏仝那会儿一下就从椅子跳起来了:太可恶了!这人居然在她跟前亲她的人!当她是木的吗?最可恶的是,温涵居然没躲开!他还很享受?   ‘她跟你什么关系?’苏仝没讲话,但那脸色、那眼神,分分钟都在传递这种严厉质询!   结果温涵还没来得及回她,优雅美女倒是发话了。美女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仝,嘴角勾出和善的笑。然后她伸出手对苏仝说:“苏仝是吧?我是温安迪,温涵的妈妈。”   苏仝瞬间傻了:她是他妈妈?她说她是他妈妈?她怎么会是他……妈妈?!   她怎么长得那么年轻?瞧着面相,她跟温涵站一块儿,人家最多说这是相差几岁的姐弟,眼睛不好使的还能当他们是一对恋人呢!她怎么能是他妈妈?   苏仝凌乱无比,扭头求助地望向温涵。温涵挑了挑眉,冲她做了个摊手的动作:那真是他妈!   呵呵,传说中有德国男友、旅欧多年,性情干脆,魅力十足的温涵妈妈!怎么看上去像是没长大的姑娘?她过三十了?   温安迪似乎觉得苏仝的反应很有意思,拉苏仝坐到沙发上。两人并排,她把脑袋凑到苏仝眼前:“瞧瞧,仔细研究研究,看没看到眼角纹?我年龄可是绝对如假包换。”   苏仝大脑空白了一会儿,才激灵回神,望着温安迪,万分艰难地张张嘴:“我……该称呼您,温……温阿姨?”   温安迪抬手止住她的话:“叫阿姨不习惯吧?那就叫我安迪吧。”   “啊?”见了长辈叫名字?多不礼貌。   温安迪偏了偏头:“这个很为难?那随便你怎么称呼了,我都欣然接受。”   说完她侧身看到了餐桌上的两碗未动的面,好奇地走过去瞧了瞧:“这是苏仝的手艺?还不错,比我强多了。我做饭的话,从来都是让路德和温涵心惊肉跳的。他们背后说我是厨房女魔头,进去烹饪只有炸锅的份儿。”   她和苏仝印象中见过的长辈们真的不太一样。至少说话方式里的自嘲与幽默就让苏仝觉得特亲切。还一个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   再看温涵?温老师泰然自若,想来已经被他妈妈磨练的处变不惊了。   “你们赶紧吃饭。吃晚饭温涵跟我回医院把今天最后一瓶点滴打完。”   温安迪绕了一圈又回到沙发上,说了句让苏仝皱眉疑惑的话。苏仝看看温涵,又看看他妈妈,问:“最后一瓶点滴?温涵他……”   “这小子没告诉你?”温安迪指指自己的脖子:“温涵的嗓子以前做过个小手术。术后有些忌讳,不过他一直都注意,没有复发过。但昨天下午他去了趟医院。回过头,医院就给他爸打电话,说他的检查结果是病灶部位有发炎病征。为防万一,建议入院观察。他爸跟我知道后都紧张坏了,结果他本人倒是潇洒,完全没当回事。今天下午点滴没打完就拔了针头,跑来这里约会佳人了。”   苏仝听得吃惊,谴责地望向温涵:她从不知道温涵的嗓子以前动过手术。动过手术他还折腾?   温涵,有些紧张,看着苏仝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估计是怕她因为他的隐瞒,又一次生出离他而去的念头。   苏仝压低声音不满道:“你还知道紧张啊?那还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苦肉计也不能这么乱来,万一我真没回心转意,你不亏大发了吗?   温涵眨了眨眼睛,以手指天保证:下次不会了。   温安迪看着两小情侣互动,低头偷偷得笑:“成了,成了。赶紧吃饭!吃完去医院!”   苏仝特不好意思地拿着筷子往嘴巴里扒面条,速度很快,有点斯文扫地。反观温涵,这孩子估计是嗓子没好,吞咽有困难。吃得慢条斯理,等到苏仝一碗都见底,温涵的才刚刚下去一半。   温安迪对儿子这状态一点也不着急,就坐在他们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剩下苏仝待她对面,焦躁也不是,催促也不是。   等温涵终于吃完,不等他起身收碗,苏仝就麻利地规整起碗筷:“我来。你赶紧收拾收拾跟阿姨去医院吧。”   话落她就一阵风样刮进厨房。留温涵和温安迪对视凝望。   “你是认真的吗?”趁着苏仝不在,温安迪这么问儿子。   温涵转身,颇为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缓缓地点点头,用手语说道:“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么,儿子,她呢?她是真诚的吗?”温安迪眨了眨眼睛,一双不笑也弯的眼睛紧紧盯住温涵,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温涵愣了下,微低下头,嘴角浮现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原来他都知道。她的怯懦踟蹰,她的试探犹疑,她的左顾右盼,他都知道!他甚至还知道,她对他现在还停留在观测阶段。他随时可能被她PASS掉。   那他还待她这样无微不至的好?   温安迪了然,迈步上前,拍拍温涵肩头:“需要我帮你吗,儿子?”   温涵立刻警惕看她。像是在防备她那出其不意的奇思妙想。   “放心吧,我不是你穆姨。不会拿房子砸人。苏仝也不是梁晓栀,没那么多不懂事的亲戚。而且……儿子,从你的眼睛里妈妈能看出来,你对她与当初你对梁晓栀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情。”   温涵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温安迪却没有继续解说下去的欲望了。抬手一指温涵卧室,命令道:“去把你的衣服收拾好。从今天起到下礼拜天,你都要在病房里度过。”   温涵有些抵触去医院。   温安迪竖起一根手指诱哄:“听话。我让苏仝也跟着去行不行?”   温涵在卧室和客厅间来回瞧瞧,犹豫不决。   “小苏。”温妈妈探身冲着厨房方向喊,“出来看看你男朋友。温老师不听话啦,为人师表,居然讳疾忌医。来,替我说道说道他。”   苏仝刚把碗筷放进碗橱,正在水池洗手呢,听他妈这一喊,差点没把脑袋栽水池子了:她算是见识了。天下还真有这么当妈的。难为温涵平安长大,并且还形成了正确三观。   不过吐槽归吐槽,吐槽完苏仝还得出去,望着温涵依照他妈吩咐“说道”他:“生病了怎么能不去看病?这是常识!”   温涵眼睛都不眨,特老实地转身进卧室了。   “切~,这臭小子。整个一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温安迪鄙视地瞅了眼自家儿子的背影,当着苏仝的面讲,“他是想你陪着。又不好跟你讲。什么破习惯?爱你在心口难开什么的,肯定是跟他爸学的。”   苏仝瞪大眼睛,接口也不是,不接口也不是。   等温涵弄妥帖出来,才算解救她与水火。三个人从电梯下楼。到小区门口时,一辆波尔舍911朝三人缓缓开来。驾驶座上坐了位高鼻深目的外国人。   温安迪一点没迟疑,开门把人塞进去,自己做到副驾上,叽里咕噜跟外国帅哥说了几句。   苏仝正搞不懂他们在干嘛呢,就见前排外国友人朝她伸出手,用蹩脚的中文招呼道:“你好。路德维希,她的男朋友。”   苏仝赶紧回应招呼,不着痕迹打量着他,心里默默揣测他的年龄。跟西方人看东方人有误差一样,苏仝眼里西方人只要过了二十,凡是五十岁以下的,年纪都不太好判断。她在对外国帅哥叫先生和叫叔叔还是叫名字之间来回挣扎了几秒钟,刚要下决心选择一个时,温涵很及时地在她腿上写提示:叫名字,别叫叔叔。   苏仝不解看他。   温涵明显有点头疼,撑着额,补充解释:他今年三十六岁。   苏仝懵了:我勒个去!你妈妈还真是……够劲!   温涵二十八,她妈男朋友三十六。怪不得温涵提起路德维希总是说那是她妈妈的男朋友。开始苏仝还以为他们相处不好,现在看,就算相处的再好,差八岁就叫叔叔?幸亏温涵不能说话,不然他指定张不开这嘴。   车是在一所解放军医院停下的。苏仝看着她姐曾无限神往,但拖了不少关系却也没能进来工作的医院大门,心里忽然打起鼓:温涵他……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一个家境不错,留学归来的特教老师?   这身份,在今天之前,苏仝肯定深信不疑。但是现在?   一个三十六岁的英俊多金的德国男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难道就只是为了他那平凡的灰姑娘?还是一个儿子只比他小八岁的灰姑娘?   不可能!温涵他妈要没有足够的修养与学识,底蕴与智慧,根本不会吸引到胃口刁钻,思路严谨的德国佬。而修养与学识,底蕴与智慧,也明显不是只要家境够好就能培育的起来的东西。   苏仝带着揣摩和疑惑,跟着他们进了VIP病房。想象之中,又意料之外地发现来给温涵看诊的专家竟然是上过电视新闻的一位业内权威。这让苏仝在肯定他身份不同的同时,心里还升起一股恐慌:温涵他到底是什么什么病?怎么动这么大阵仗?居然惊动这位老大夫?   “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们给温涵瞧瞧。”趁着医生用纸笔与温涵交流时,温安迪扯扯苏仝的袖子,拉她到了走廊。   “你现在是不是在考虑我们家背景?”温安迪与苏仝并排坐在走廊长椅上,弯着眼睛,笑微微地看苏仝。   苏仝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发现,他好像并不是跟我想的只是特教老师那么简单。”   温安迪摊摊手:“他本人真的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在旁人眼里,他家世不太简单罢了。他爸爸姓李,一个还算成功的生意人,翻翻街头报亭的经济周刊,说不定就能找到他爸的照片。他妈妈,也就是我。大概就是你们年轻人口中的红带子。不过真要是细论的话,我这红带子不算全红。我外祖父其实是黄埔的三期。抗日救亡,英烈殉国。他的继母现在是全职太太,不过要是放到二十年前,你随便翻开一本时尚杂志,肯定能看到她的影子。”   苏仝目瞪口呆,摸着脑袋好一会儿才转过弯,僵硬着嘴角,不知是何情绪的喃喃:“呵……我……我今天才知道,我交往的这个人居然是豪门加将门之后……”   温安迪笑笑:“他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   “什么?”   “我觉得,他是怕把你吓到。”温安迪小小地眨了眨眼睛,转身盯着苏仝,“你这样的女孩儿我见过很多。很善良,很纯真。对爱情有着一种迟疑和好奇。正夹杂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在功利与天真中不断挣扎。我敢打赌,你对我家温涵是有感觉的,但这感觉还不足以让你丢开一切,勇往直前。”   苏仝低头盯着脚尖,小声吐槽:“你们母子俩是不是都学过心理学?怎么有时候说话都……都这样啊?”   “温涵没有。但我学过。你是想说我说话咄咄逼人吗?”温安迪不以为杵,抬手替苏仝拢了拢鬓间散发,轻声道,“我这么告诉你不过是怕你想歪。因为我儿子真喜欢你。我担心他的隐瞒会让你以后感受到一种欺骗感。现在你与他在一起,是你在上,他在下。在你眼里,他是聋哑、残疾、单亲。有一个同父异母不省心的妹妹,还有一个天南海北来回游走,就是不怎么关心儿子的不负责妈妈。还有一个很少被他提起,不用想就知道父子关系疏离的爸爸。与你相比,他的条件简直不好得可怜。所以你接受他,可以从高就低,心安理得。”   “但若有一天你忽然知道,这位宠着你,疼着你的男人,其实不像你想的那样。他不把聋哑当成残疾,他只是与人不同。他是单亲,但是他依旧拥有父母的爱。他是有个不省心的妹妹,可是妹妹却无比的维护他。他还拥有出身豪门的光环,可以继承无数的财产。甚至在国外,他还有他母亲为他留下的十几处房产。那时候,情形逆转。你会怎么想?多半会失望的:原来你觉得可怜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多金的二世祖。他瞒你,骗你,仗着自己的特殊博取你的同情,然后与你玩感情游戏!我说的对吗,小苏?”   苏仝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很艰难地点点头:“如果是等到以后,我们恋热情深时,这种情况被我自己发现,我会觉得自己上当受骗。然后毫不犹豫与他分手。”   温安迪为苏仝的诚实很欣慰地点点头:“相比梁晓栀,你要坦率许多,也比她可爱许多。”   苏仝心中一动,皱皱眉疑惑问道:“梁晓栀?那是谁?”   “怎么?”温安迪眼梢微微上扬,不太确定地问,“难道温涵从没告诉你,他有前女友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温妈妈这是猪队友吗?   看文愉快   ☆、你的前女友是怎么回事   苏仝脑子一懵,偏着头回忆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道:“他……有一次我去他学校找他,他跟我提过他前女友的事。但是我没当真。我瞧着,那应该就是他同事吧?”   那种情况下,温涵嬉皮笑脸告诉她:我说那是我前女友,你信吗?   她信了才有鬼呢!   温安迪点点头:“确实是他的同事。但是也真的是前女友。”   苏仝脸上表情一僵,轻咳几声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既然是前女友了,那就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的女朋友是我。”   温安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凑身到苏仝面前,压抑声音诱惑道:“你真的不在乎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以前到了什么程度?温涵跟她是怎么分手的?”   苏仝转过头不去与温安迪对视,但眼角余光却要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瞥。   她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声音,做耸肩无所谓状:“在不在乎不都是那样吗?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温涵又不能穿越到过去改了它。再说……分手什么的,我……我感谢那个叫梁晓栀的女孩儿还来不及呢,我干嘛还要斤斤计较。”   温安迪无声地瞅了她一会儿,捂着嘴在走廊长椅上压抑地笑出声来。   “苏仝,你……你真的太可爱了。”温安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有时间应该对着镜子观察下你这种言不由衷时的表情,简直太逗了。”   苏仝抿紧嘴,气鼓鼓瞪温安迪。要是在一个小时前,她刚看到温安迪时,还能对她保持有看长辈的尊重和敬慕。那现在,她就光剩下看到一个心理年轻化几乎可以与她持平的女孩儿时的平易感以及这个女孩儿不时毒舌睿智的无奈感了。   有这样奇葩的温妈妈。话说,她到底是怎么把温涵拉扯成五好青年的?   温安迪摆摆手,眼角犹带笑纹:“你肯定在心里吐槽我呢。”   “我没有。”苏仝非常幼稚地反嘴争辩:鬼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觉得眼前这人不是她男朋友的老妈,而是她一个相见恨晚的朋友呢?   温安迪摇摇头,调皮地眨眨眼:“真不想听,我还偏要说呢。梁晓栀是他刚参加工作时经他们领导介绍认识的。当时梁晓栀在一所特教初中教手工。跟温涵交往以后调到现在的单位。她开始并不知道温涵的身世,她是把他当成跟她一样的单亲家庭出来的聋哑人。跟温涵在一起凡事都有商有量,看着甚是和谐。”   说到这里,温安迪故意看了看苏仝,发现她的话成功吸引了苏仝的注意力,才忽然拖了个长音,慢慢地说道:“直到他们订婚前夕,双方家长……”   “订婚?”苏仝被温安迪成功激起了情绪,眉毛上挑,眼睛圆睁,上唇和下唇碰在一起,从牙缝里咬出怪腔怪调的两个字。   温安迪像是没看出她的异常,无比无辜,无比认真地点着头:“是啊。订婚。他们当初都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呢。怎么了?你觉得哪里不对?”   苏仝深吸一口气,拿自己食指戳戳自己脸颊,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说:“没有不对,您继续说。”   温安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特实在地接着讲:“我当时在国外,没有回来。这其中大部分是听乐乐讲的。乐乐说,她头一次见梁晓栀就不喜欢她。她觉得梁晓栀配不上她哥,后来的事实证明,梁晓栀真的配不上她哥。当然,你可以把这话当成乐乐的护短话。但从我听到的一些旁人的说辞中,那次见面似乎真的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首先是对方家里前后态度的转化。要知道在最初的时候,梁晓栀的爸爸跟她继母是非常不同意的这桩婚事。我不知道温涵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梁家的长辈。但是我听他穆姨说,梁家在订婚前,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对两家的财产进行公证。并且把最后的公证书出示给对方,不管温涵有多有少,那都是他的。而梁家的多少,也是梁晓栀的,温涵不要试图染指。”   苏仝听到这里微微皱皱眉,不确定地问道:“他们让公证的目的是……怕温涵占他们家便宜?”   温安迪耸了耸肩,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当时目的何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开始,他们家理想中的女婿绝对不是温涵。可能更希望一个健全人去照顾他们女儿的后半生。”   苏仝听后,眼睛闪了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好久,才问:“那后来呢?”   “后来?温涵他后妈被梁家这个举动气坏了。乐乐她妈妈是个很豪爽的人,热心仗义。有点刀子嘴,豆腐心。在得知自己继子被人这样误会以后,她拿了两本房产证就约梁家家长见面去了。”   “房产证?”苏仝困惑地重复,完全不明白那位穆姨此举意义为何?按理在她那个年纪,有两处房产的人不算少数。她拿着这个出来,意义不大。   “对,房产证。两宗房产,一个是在温涵名下金茂小区的三居室。还有一个是他爸名下的玉空山的那栋房子。”   苏仝倒吸一口凉气:玉空山!那可不是山!那是本市,乃至本省最大最豪华的别墅聚集区。听说,在那里方圆一公里,就能找到一户人家。听说,那里的建筑的墙壁都各个都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扒开机关,能看到保险箱。听说……   反正苏仝对玉空山的印象就是:这是豪门之地。跟她升斗小民完全挨不上边。也幸亏刚才温妈妈稍稍给她透露了下温涵的家庭情况。虽然实际比她设想的还厉害,但好歹她没算太出糗。   “看,你也是这个反应吧。梁家人当时也是这样。乐乐妈当时以为经过这事他们会正经严肃些,真诚对待两个孩子订婚的事。结果却没想到……”   “没想到,你们迎来的是梁家人的狮子大开口?”苏仝似乎意识到什么,侧身看着温安迪,接下她未尽的话。   温安迪点点头,眼望向温涵病房的方向:“这些还都是次要的。如果温涵能过的好,别说是三百万聘礼和一栋市中心的房产,梁晓栀哪怕是让我把遗嘱继承人改成她的名字我都可以接受。我不能接受的是,从那以后,这个女孩儿再与温涵相处就完全变了一个方式。不光是她,连她的家人也是。他们恭维他,讨好他,百般迎奉他。只要温涵觉得不错,不管好坏,他们都觉得是好,哪怕温涵是错的,他们也会找出无数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来解释:姑爷没错,只是我们理解除了。小苏,我这么讲,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苏仝愣了愣,低着头嘴角勾起复杂的笑容:“阿姨,这就是你跟我说我与梁晓栀不同的原因吗?”   “差不多吧。我觉得如果是你,你不会办出这种事。”   苏仝摇摇头:“我没有遇见过这事。所以不能跟你保证我会作何反应。温阿姨,谢谢你今天告诉我的这些。不管是关于温涵的家事,还是关于温涵过往女友的事,我都当做听了就算。我想我需要一个充裕的时间来消化一下您的话。也顺带重新整理一下,我与温涵的关系。”   温安迪明显没有料到自己话会得来苏仝如此反馈,表情微妙地盯着苏仝,不确定问:“小苏,你不会是想……跟温涵分手吧?”   苏仝挑了挑眉,学着温安迪刚才调侃她的样子回她:“这可说不定。有些事情,我需要亲自问问温涵才行。时间不早了,阿姨,我得回家了。”   温安迪站起身:“你不去跟温涵告别?”   “不了。我怕我现在见了他会情绪激动。”   “那我让路德送你?”   苏仝赶紧伸手打住:“千万别麻烦。温阿姨,路德维希是你的专属司机。我在将来会有自己的,现在,我还是打车回去更踏实。”   温安迪无奈地笑笑,目送苏仝转身,望着她背影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清亮。等到她进去病房时,才对温涵讲:“儿子,我刚才把所有你可能隐瞒她的事都告诉她了。”   温涵一下子从病床撑起身,皱着眉,无声无息地瞪她。目光里慢慢是愤怒与控诉。   “你喜欢她,就不要选择性的隐瞒她。”温安迪拍拍他的胳膊,“相信妈妈,一个坦率而有操守的男人,比一个聪慧腹黑的男人更有吸引力。”   温涵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躺回身,偏过头,不再去看他妈妈一眼。显然在如何对待苏仝这件事上,温妈妈跟他有了根本的分歧。或许是因为自己母亲的插手打乱了温涵的固定计划。或许是因为他太在乎,还没做好如何迎接苏仝质问的准备。又或许是温涵在恐惧,恐惧因为他一番苦心好不容易挽回的苏仝在听了他妈妈的别有用心的谈话后,心里胡思乱想,最后把自己逼到死胡同,再次对他宣判: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向温和的温涵这时却实实在在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跟自己的母亲赌气了。   他不看她,也不理她。一个人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温安迪说什么他都听着,但是他不给她一点反馈。   最后,终于是当妈妈的忍受不了,情绪爆发:“温涵,你别这样倔气行不行?你明知道我是在帮你!”   温涵动了动胳膊,还是不看她——看来多稳重的孩子,到了母亲面前,都会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幼稚面。   “我在告诉你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你要追的是一个女孩子。不要以你们男人觉得好的东西就强加到你追求的女孩儿身上,你以为你有缓兵时间?你错了!温涵,没有!苏仝她不明白,难道她的父母也不明白吗?他们会让自己的女儿花费大把时间跟你恋爱着玩吗?不会!所以,从现在起,你给我端正心态。别再一步步来,如果你珍惜苏仝这个女孩儿,那就给我拿出你当年学说话学唇语不服输劲头,把她追到手,变成我的儿媳妇。”   温安迪压着声音,弯腰欺近的温涵的床铺,在他耳朵边一字一顿的说:“儿子,追女孩子不光要眼光和耐心。还要有魄力和决然。别总把选择的机会留给她,该逼迫的时候就得逼迫。好了,我说完了。你好好休息,睡不着就仔细想想我的话。”   温安迪很有命令口吻的说完这些,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剩下温涵一个呆在病房了,孤独地望着天花板,苦笑连连。论脑力论心眼儿他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他妈妈说话的意思,只有有一个提示,他就明白她到底跟苏仝讲了什么?   她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将所有可能威胁到将来他们感情发展的事情都和盘托到苏仝面前。她要逼苏仝在最短时间内做出选择:继续与他交往。还是立刻放手离开他。   真是荒唐?他难道不知道什么法子最快捷最有效?可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式往往也意味着最大的风险。他在乎苏仝,在乎到,他不敢冒哪怕一点点有可能让他失去她的风险。   这一夜对温涵来讲,可以算一夜无眠。对苏仝来说,又何尝不是。   没听温安迪讲他家族史的时候,她只觉得他作为一个聋哑人,有今天是很了不起的。   可是听完以后,她却发现,作为一个聋哑人,他有今天,真让她心疼:他妈妈爱他,可是却总是天南海北不在他身边。他爸爸爱他,可是连订亲前见家长那种重要的事,都是他的继母出席。他的家世可是让一群一群的姑娘奋不顾身扑上去,就为一个豪门公主梦,可是却没有多少人是为了他本人。他有来自父母的无数财富,可是他却安安静静住在金茂小区,像一个普通特教老师那样,每天上班下班。   他很聪明,能在两个月内学习一门新语言,达到普通阅读水平。   他很勤奋,那么多种五花八门的外国手语,他都掌握那么熟练,并且不搞混。   他很贤惠,能做最好吃的甜点,能在生病的时候,因为她一句任性话,就跑出医院陪她一起回家做饭。   他很……   苏仝在脑海中回忆着她跟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越回忆就越发现,他已经在日积月累里,在一点一滴中渗透进她心里,在不知不觉间,让她对他的观感达到了除他之外,她再不想看让任何相亲对象的程度。   他真可怕,真阴险!   苏仝在床上不断的辗转,来回思索着温涵妈妈告诉她的那些事。一边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千万冷静,不要因为玉空山和VIP病房什么的,就对他戴起有色眼镜。他只是他,玉空山那都他爸爸的能耐,跟他无关。一边又得压住自己心里不断上窜的关于他前女友的小火苗。   她回忆里温涵的好越多,梁晓栀那差点跟他订婚实情的杀伤力就越大!就算苏仝一遍遍安慰自己说:那都是过去,那都是过去。现在他喜欢的是你!可只要一想到他们曾经谈婚论家,苏仝就怎么也合不上眼睛了。   好不容易熬过去这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苏仝就向单位请了假,急匆匆跑去温涵所在的医院。   推开病房门,温涵已经醒了,正一个人抱着画板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画一幅画。好一个VIP病房,他竟连个陪床也没有。   苏仝气势汹汹要质问他的话,一下就卡在了嗓子眼。而听到响动的温涵,在抬头看到是她的一瞬间也一下愣住,随后,他冲她扬起一个安心又满足的笑。   “你在画什么?”苏仝甩甩头,试图赶跑她脑中不断的叫嚣:苏仝,立刻向他求证关于梁晓栀怎么回事!   温涵很听话地把画板递给她。她接来一看:竟是大片大片向日葵的素描!花朵簇拥,大团大团,生机勃发的样子。还真是奇怪,眼下大冬天,他到底是怎么想到画向日葵的?   苏仝困惑地扫了眼画板,放回他手里,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严肃地问他:“温涵,我几个问题想问你。”   他看着她,没动,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你有过女朋友?”   温涵点头。   “她叫梁晓栀?”   温涵继续点头。   “你们曾经差点儿订婚?”   温涵还是点头。   苏仝握了握拳头,压着性子:“上次见到的那个美女,就是她?”   温涵照旧点头。   苏仝“噌”的一下炸开,直起腰,目光灼灼盯着温涵,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从牙缝蹦出一句杀气四溅的问题:“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还爱她吗?”   ‘你丫的要是敢说你对她还有一丝感情,信不信我现在就扑上去揍你一顿!’苏仝瞪圆眼睛,尽量呼吸平静地不显露自己所思所想。   温涵被她这问题问的先是一愣,随后偏头看着苏仝开心地笑开。   苏仝脸色涨红,手指温涵肃声命令:“不许笑!”   温涵笑容更盛,伸开胳膊,一把将床边的苏仝带进怀里,不顾她挣扎,低头向着苏仝嘴唇吻了下去。   两唇接触,苏仝毫无防备。目瞪口呆的功夫就已经被温涵趁虚而入。灵巧的舌带着欣喜与着急擦过她的唇瓣与牙齿,寻到她的舌。舔抵缠绵,咬啃吮吸。那霸道凶狠的样子,跟他以往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苏仝开始还万分抵触,拍拍拍打他肩头后背,等到吻至后来,她已沉溺其中,享受地合上了眼睛。   等到这长吻结束,苏仝眼睛再睁开时,都泛起一波一波的水花了。   “你……你发什么疯?”苏仝恼羞成怒瞪着他。   温涵摇摇头,眸底还漾着欢悦与柔情,也不知他那摇头动作是回答苏仝上一个爱不爱梁晓栀的问题,还是回答他发疯的问题。   苏仝抿着嘴,想起刚才的问题,立马煞风景,又不依不饶说:“我只问一遍,坦诚回答,有助于我对你人品鉴定。温涵,除了我以外,你还跟别的人牵手接吻过吗?”   温涵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   苏仝脸色开始阴沉。   温涵立刻就点头承认。   苏仝脸色更阴沉了。   “那么……除了牵手接吻,还有其他吗?其他的身体接触。”   温涵困惑地偏偏头。   苏仝一下坐起来,手放在温涵脖子上,前后摇了摇及其凶悍地解释:“别给我装傻!你明知道我是问你有没有跟你的前女友上过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正式交往吧   温涵眨了眨眼,看苏仝的眼神开始变得及其微妙和探究:好像没搞懂苏仝为何突如其来问这样一个问题。   “快说!到底有还是没有?”苏仝脸色不善地催促他。   温涵赶紧摇头,以手指天状向苏仝保证。   “真的没有?”苏仝很是怀疑地看他。   温涵再次给她答案:真没有!   苏仝抿着嘴,上上下下打量温涵,好像在判断他是否在撒谎。打量了有五分钟,她才继续审问:“你跟她交往了多久?”   温涵回忆了下,生出一只手掌,比了个“五”的手势。   苏仝一下炸毛,直起腰,吊着嗓子问他:“五年吗?”   温涵赶紧摇头。   “是五个月啊。吓我一跳!要真是五年,我还得仔细考虑考虑呢。”苏仝微微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小声嘀咕着。忽然她跟想起其他事情似的,一下又转过头,继续咄咄逼人地瞪温涵,“相识五个月你跟梁晓栀就订婚啊?你够可以啊你,当初这么着急要把人给娶回家,现在你敢说你对她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吗?”   温涵揉了揉额角,开始用那双杀伤力十足的眼睛清亮亮,水汪汪地委屈看她:好像在控诉她扒着他的过去,不依不饶。   苏仝被他瞧得一愣,仔细一琢磨,自己好像真的有些无理取闹了。与梁晓栀交往,那确实是他过去的事实。可是听在她耳朵里就生出无端的膈应。甭管是真还是假,反正她怎么听都不舒坦。   她初猜测他们交往是五年吧,她得担心他们相处太多,回忆太多,他对梁晓栀余情未了。后来听他说是五个月吧。她又得担心。担心五个月他们就准备谈婚论嫁,是不是当初相处很好,激情犹在?   这样患得患失左右摇摆的感觉是苏仝前所未有过的。她特讨厌现在的自己,同时也瞧着现在的温涵各种的不顺眼:你说,她在他之前都没有认真交往过男朋友呢。更别提那种发展到订婚程度的恋人了。结果他倒好,不光有个叫梁晓栀的前女友,人家这前女友还是差点成了未婚妻的人。更要命的是,这位曾经差点成他未婚妻的人目前跟他不光还是在一个单位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还对他情愫未泯,藏恋带爱的!   苏仝气愤不平地跳下病床,像困兽一样在病房里来回绕了好几个圈。走路速度之快,都能带起风来。   温涵唯恐被台风尾扫到。老实巴交地靠在床头,不时拿眼睛偷偷地看看苏仝,担忧又紧张。   被苏仝发觉,狠历往回一瞪,他立刻把双手搭上膝盖,好宝宝模样规整表情,一副准备交代问题,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配合审判状。   苏仝在病房张牙舞爪刮了一阵风,顿住脚,口气急冲:“我很生气!温涵,我很生气!”   温涵眨眨眼,好脾气地望着她,不动声色,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虽然知道你跟她是过去,但是我还是很生气!我只要一想到你曾经接送她上下班,我就很生气!只要一想到你牵过她的手,吻过她额角嘴唇,我就生气!甚至,只要一想到你曾经为她做饭,我都生气!”   温涵表情开始变得正经严肃,双手合起,专注地看向苏仝。   苏仝烦躁地揉了揉自己头发:“你妈妈昨天跟我说,你生在大富之家。按理,我应该关注这一点。我应该很欣慰很窃喜的。因为我男朋友虽然不能说话,但却是个典型含着金汤匙,不,是钻石汤匙的富N代!跟他在一起,我将永远不必为生活质量忧心。可事实是,我很气愤!我气愤你对我隐瞒这些!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对我坦诚以待!我也很失望。我失望在你眼里,我原来是跟梁晓栀一样的人!是知道你的身家后,立刻对你逢迎讨好,谄媚巴结的人!”   温涵皱起眉,惊惧地睁大眼睛,对着苏仝狠狠地摇摇头。   苏仝不理他,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得承认,你的担心很有道理。当你妈妈告诉我你的家世时,我的确动心了。玉空山的别墅也好,你爸妈的身份也好。对我来说,与你交往,那都意味着数不胜数的财富、资源、人脉。这对步入社会没几年的我来说,正好都是欠缺和急需的。你的身份很有诱惑力。”   温涵没动作,只是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目光却仍旧固执地粘在苏仝身上。   苏仝狠心转头,不跟他对视:“但是这些诱惑,都比不上你妈妈后来告诉我的你的感情史杀伤力大!温涵,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怎么相信你对我是认真的呢?怎么相信你眼里,我和梁晓栀是不同的呢?又怎么相信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爱我,而不是因为你需要一位不惹你讨厌,又可以跟你有话题可聊的妻子呢?”   说到这里,苏仝闭了闭眼睛,颓然地坐回到一旁的沙发上,那手撑着眼睛,低下头,闷声闷气,口气无限茫然又万分无助:“温涵,你让我有不确定感了。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这段恋情。不确定我是否要勇敢往前踏出一步。不确定在被我朋友和家人注定反对的恋情里,我付出后,你又会让我收获什么?不确定……”   话说到一半,苏仝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温涵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鞋子都没穿就跑到她身边,蹲在她面前,低着头,用手捧起她的手,握得紧紧。   他就那样皱着眉,微阖双目,用两人交握的手,碰触他的前额与唇角。   真遗憾,他不能说话!   真遗憾,她的手语还不到家!   苏仝只能看他一次次做这个动作,心里有猜测,却始终不肯松口:他定然是无比委屈她刚才说他的话。也定然是十分着急她的误会。不然他哪里那么着急,连鞋子都不穿,就来找她辩白。   苏仝盯着他,良久才把另一只手伸出,覆上他的手,给他一个踏实。   温涵抬起头,余悸未消地看她。苏仝抿起嘴,毫无愧疚感地回视他:她想自己还真是个坏人。他瞒她一次,她就要拿刺人的话狠狠折磨折磨他。因为她够实际。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矛盾与挣扎后,她确定她喜欢他。那她就需要自己付出有所回报。她需要确定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唯一的,真挚的喜欢着自己!当她要往前迈出一步时,她更需要对面那个人也同样迈出一步!这样收入支出才公平,才心安理得。   苏仝手触摸到温涵的脸,轻轻地抚了抚,才话不对题的说:“你知道吗,温涵。我从小就特别慢热特别迟钝。很多东西,旁人都是它们流行的时候开始追求。我偏偏要等到它们都过时了,才开始喜欢,而且喜欢的特别固执,不轻易变心。”   “除了迟钝,我有时候还多疑。总要各种试探,试探到没危险了,我才接触它。我手里最早的毛绒玩具今年已经二十二岁,还在我的床头放着呢。那是我很小时候买的,爸爸带我去商店,卖东西的阿姨给推荐毛绒玩具。我当时对它一点也不感冒,我爸让我去选一个漂亮的。于是我就怯生生伸手,摸了摸。立刻就缩回来。感觉触感不坏,再伸手,再摸摸。比上次更舒服,就决定摸第三回。如此往复,等到我爸觉得我喜欢它,给我买了,我已经试探地接触它好几次了。”   “现在,它是我家最年老的玩具。我叫它圆圆,一个顶可爱顶可爱的小熊。不过,身上的毛早已经被我摸秃了。我妈妈总说它旧了,太丑。收拾屋子时要扔给我丢掉。我不乐意,因为从头到尾,它在我眼里都没变过,我到现在都觉得它是我四岁那年在橱窗里相中的,不断触摸,不断感触的小可爱,讨喜又好看。”   温涵蹙了蹙眉,瞥了眼苏仝正放在他脸上不断摩挲的手指,不确定地用口型问:“你把我……当圆圆?”   苏仝挑挑眉,睥睨着温涵:“怎么?你不乐意?”   温涵老实蔫儿地闭上了嘴,以实际行动配合回答,往她手心里蹭了蹭。   苏仝笑出声,捧起温涵脑袋,凑到他嘴上亲了一口。一触即分。亲完特别厚颜无耻地指指床铺训人家:“你怎么光着脚,没穿鞋就下来了?还有没有点病人的自觉?快,回床上去!”   温涵呆了呆,张张嘴看着苏仝,到底也没出任何声响地照做了。   苏仝满意点点头,同时也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反复无常:这猫一阵狗一阵的情绪真是够了!也幸亏她喜欢的这位是温涵,不管多气愤多不理解,他都跟她吵不起来。要是换个人,就这么任由她噼里啪啦指控一阵试试?早反唇相讥了!更别提她后来使得哪出是个人都看出的“打一棒给个甜枣”的策略能否奏效了!   苏仝也跟着他坐到病床上,在他肩窝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勾起那副画板问温涵:“刚才进来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在大冬天画向日葵?”   “习惯了。”温涵就着苏仝的手在白纸上写道。现在苏仝气消,不再跟他折腾,他搂着佳人,笑得很是满足。   苏仝扭头不解地看他。   “小时候,在语言康复中心的宿舍楼下,就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每天学习累了,我就喜欢对着向日葵画画。很能放松。”   苏仝盯着纸上出现的一行字,一下惊喜地直起身,指着“语言康复中心”六个字目光灼灼盯着温涵问:“你在那里待过?康复的怎么样?”   温涵笑了笑,眼睛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五岁那年,我拿到了语言康复证书。小学、初中都是和正常孩子一样。”   苏仝目瞪口呆。像预感到什么一样,伸手轻轻地探向温涵的脖颈处,用指肚碰触他嗓子,颤声问:“是因为那次手术吗?”   有了声音,又被夺走声音,是因为那场该死的手术吗?   温涵握着她的手,平静地笑着点了点头。   苏仝心脏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曾经她以为温涵不过是“十聋九哑”里的“九”。因聋致哑,很正常。她只是奇怪,为什么借助助听器,听力如常的他却不肯学习开口讲话。现在看来,事实是,她的温涵不是那个“九”,是那个“万中无一”的“一”。老天爷给了他听力,又夺走了他的听力。他只聋未哑,很努力的学会了说话。可是几年以后,他又……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老天爷待他还真是后爹一样凶残!   “温涵。”苏仝扑到他身上,把下巴支在他肩头,不让他看她的表情:“别笑。我心疼。”   温涵愣了愣,安抚地拍拍她后背。在那上头写:“都过去了。”   “可对我来说,却是刚刚发生。”   苏仝固执地把脸别在他颈窝处,好一会儿才转身那他的病号服蹭了蹭自己的眼睛。深吸口气,跪直在温涵面前,一字一顿,认真道:“温涵,你喜欢我吗?”   温涵虽不明白苏仝为什么转移注意力如此之快,还是毫不迟疑地点头回应。点头过后,他用口型纠正她:“不止是喜欢,是爱。”   苏仝抿抿唇,没去计较在温涵的定义里,喜欢和爱的差别有多大。只是望着他的眼睛,向他宣布:“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不要再试着恋爱了。我们正式交往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仝这个女孩儿,很复杂,很矛盾。她的有些行为不太讨喜,但是很真实。   ☆、我的幸福需要靠我自己争取   苏仝是个在感情上比较迟钝的人,通俗来讲就是她处理和直面自己情绪时比旁人慢半拍。但同时,苏仝还是个脑子不笨的人。不然她不会一口气读到硕士研究生,得了份体面工作,还从事的得心应手。   这样的人有个共性,犟、倔。轻易听不进人劝,对自己认准了的事一头就扎进去,八匹马拉不回,还谁说都不好使。   眼下苏仝跟温涵的情况就是这样。   在苏仝对温涵宣布正式交往关系后,温涵的反应不用猜也能料到。他巴不得苏仝赶紧甩掉心头那点小顾忌,小怯懦,一股脑儿扑进他的怀抱呢。   倒是苏仝接下来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了。她跟从前一样态度对温涵,一点没有成为人家正式女朋友,要特别温柔贤惠的自觉。该支使温涵的她支使的没有一点的愧疚感:比如,对那副她特别好奇的向日葵,她的要求就是:“温老师,你作为我正式男朋友上任的第一天,是不是要有点什么表示?”   温涵笑弯着眼睛,凑到她脸上亲了一口。   苏仝一把将他推开,皱着鼻子嘟嘴瞪他:“这是你的表示吗?被亲一口,只能算是我的表示!不行,你的得重来。”   温涵偏头开始苦恼地思索:怎么样才能得新上任的正式女友的欢心?   “你笨了吧?”苏仝怒其不争地指指他,勾过画板放他怀里,“就是它了。赶紧接着画,画完就送我了。说实话,我刚进门就对它觊觎上了。严格意义上,这可是你我确定关系后你的第一幅作品,当然要由我保管!”   温涵无声失笑的点头,也不知道苏仝这歪理从何而来。   苏仝不以为意,把纸笔画板都给他布置好,茶水倒好。然后像无良监工一样,往旁边沙发上一坐,捞起一本杂志欢快阅读去了。   得,人家压根儿没有趁热打铁意思,更没有就着刚才的温馨气氛继续腻歪的意思。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她知道把画笔给他这一点算是进步了下。   温涵倒是不以为杵,很听话地拿起笔,认真专注地往纸上涂起线条。   病房里变得安静,在医生来查房之前,他们俩一个看杂志,一个画画,互不干扰,却不见冷场。因为看杂志的那位,不时会把目光从字里行间抬起,望向病床一会儿,看着那位眉清目秀的美男子愣愣的出会儿神。而画画的那位也会在思索的间隙从病床上投住过视线,温柔无比地洒向沙发上盘着二郎腿的这位苏女士。   冬日阳光照射进来,铺摊在房间地板上,温暖明媚。   无声里,苏仝忽然抬起头,看着温涵:“你想不想吃年糕?”   温涵一愣,从画板上转移注意力,不解地看她。   苏仝掰着手指:“我刚算了一下,还有不到一个月过年。现在各家糕点都上市。你要是恢复的好,还能赶在年糕市场的旺季出院,那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去买年糕了。我知道一家特别棒的年糕铺子。等你出院我带你去。”   温涵放下笔,默默地看着苏仝。良久,才抬起胳膊,冲她招了招手。   苏仝听话地靠过去,被他握住手。轻轻拢在了怀里。   苏仝低下头,抿嘴不去考虑他此举的用意。她猜,他肯定知道她刚才说那话的目的了。   你看,他在生病,在住院观察。可是她进门时,他竟然连一个陪床都没有。她以为他妈妈昨晚会在这里陪他,可是她没有。她从她前夫那里得知儿子病了,赶回来把他叫回医院。来了一趟,又走了。而那位传说中是成功人士的父亲,却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有露面。可千万别说他不知道。温涵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医院就直接打电话通知的家属就是他!   谁说温涵生在富贵之家就是特别满足幸福的?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他都是一个人在这个房间,孤零零地画向日葵!   真可恶!他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忽略他?   真可气!对这样不负责的父母,他竟然只能不争不吵,安安静静,乖宝宝状一个人活的安好。   可是她心疼!   苏仝才不管这种推测是真实可信,还是她一个人的脑补想象。反正她看他一人在阳光里无声无息又认真传神地涂鸦时,她就觉得胸腔里泛起阵阵酸涩与甜蜜公在的复杂感:从今天起,他就是她的温涵了。他们不心疼,她得心疼!   “或者你想吃什么口味儿的?告诉我,我给你买了送来。”苏仝倚在温涵肩头,推销员似的提议:“那家铺子有很多品种的糕点,我以往买过栗子糕、鲜奶糕、还有杏汁年糕、官燕冻年糕、椰汁红枣糕。去年又出了核桃糕和崧子糕。不过我没尝,不知道好不好吃。他们家的招牌点心是鱼翅萝卜糕。还有一种锦鲤年糕。橙色,红彤彤的,特别喜庆,就是咬起来不松软。香、硬、有嚼劲儿。我姐说它的味道像东北冰雪天长起来的大姑娘。”   温涵听得仔细,待她说完,用笔写:“你喜欢哪一种?”   “椰汁的。”苏仝毫不犹豫的回答,“椰汁的白嫩嫩,俏生生。长相味道都最讨人。”   温涵笑了笑,在纸上落笔:“那就椰汁吧。可以尝吃以后,给你偷师。”   苏仝瞥了他一眼,满脸质疑:你当你是食神啊?吃一次就知道馅儿是怎么做的,人家又是如何勾兑淀粉比例的?   温涵当没看见,无视她,继续写:“等过几天,我陪你一起去。”   苏仝想了想,点点头。严肃面色:“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解决一个问题。”   温涵疑惑看她。   “我需要思考一下,如何对我爸爸妈妈讲我们俩的事。”   苏仝握着拳,抿嘴点着下巴,大脑不断飞转的样子:“温涵,你得清楚一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我的爱人得到我家人的承认。但是,好像目前这个事比较棘手。”我家爸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好我的后半生幸福会寄托咋你身上的。都不用多猜,他们听到这话,第一反应肯定是跳脚反对。   “可以缓一阵子告诉他们也不迟。”温涵在纸面上提议。   苏仝摇摇头否决他:“那我就还是得被我老妈和老姐赶着去相亲。温涵同志,你要多宽的容忍度才肯放心我去相亲,并且保证我对要面见相亲对象只看人,不动心?或者只动心,不动手?连我自己都没把握行吗?”   温涵抬起一只手,捏住苏仝鼻子往上提了提,似乎是在惩罚刚才苏仝的言不由心,以及对他这个刚上任正牌男友的不“忠贞”!   “别闹,我在说正事。”苏仝拍掉他爪子,继续思考者状,“不过你的话也有点道理。前几天你才告诉他们,你是我普通朋友。现在就说是男朋友,我妈他们一定不相信。我得想一个比较非正常的途径,一点一点透露给他们。这样才不至于太突兀,省的吓着两位老人家。”   苏仝自顾自的说完就闭上嘴巴,站起身在病床边无意识的绕起圈子。等她绕得病房门口要进来输液打针的护士眼晕,不满地告诫她:“你是陪床家属吗?晃悠什么呢?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休息?”时,苏仝才顿住脚步。耸眉搭眼地看她给温涵手背扎针。然后在护士转身时,幼稚无比地对着温涵做了个鬼脸。   “既然他们说我是陪床家属,那我就真陪床一回吧。你要是觉得一个人躺着无聊,就听我给你说说话,要是打针困了,就眯眼睡会儿。我给你看着。”苏仝给温涵掖了掖被角,像小时候她妈妈照顾她一样,摸摸温涵额头,轻声说道。   温涵瞪大眼睛看了她片刻,才笑眯眯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听苏仝讲起她上大学时发生的一些趣闻。身为教师,他对学校里各种趣闻感触都算不得新奇,不过因为讲的人是她,他才听得格外津津有味。   等温涵上午两瓶点滴输完,苏仝解放出来。看了看时间,拿起自己的手包:“今天下午善善出院,我去看看她。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想我就给我短信。”   温涵点点头:很满意她把曾经告诉他的“有事给我短信”变成了“想我给我短信”。   因为,苏仝刚下楼,就接到温涵的信息。   第一条就是肉麻兮兮又拐弯抹角的一句:“我给你短信了。”潜台词是:“仝仝,我想你了。”   苏仝失笑地瞧了眼屏幕,回他:“我看到了。”   “那你要回来吗?”温涵紧接着一条消息过来。让苏仝直接就挑起了眉毛:呦呵,温老师进步不小嘛。今天听故事学的东西还能现学现卖?居然懂的了撒娇,还是对她的?她以往怎么没发现他有这属性?果然是因为身份变了,所以行为也变了吗?   “哎呀,你刚才发什么,我没看到。”苏仝窃笑着打出一排字发出。暗自揣摩自己估计就是传说中死不认账的典范:明明是你告诉人家想你可以发短信的,结果发了,你又装没收到了。   温涵特无奈,发了串“……”就终结了这个话题,然后他很敏锐的问她:“你是不是想找善善商量,你怎么我们关系告诉你家里人的事?”   “是。在这种问题上,她比我有主意。让她参谋参谋。”   “那……要是她反对呢?”不知道为何,苏仝总感觉温涵这话背后有一丝笃定和一丝紧张在。她设想了下善善的性格以及温涵与善善相处情景,立刻很贴心地奉上一句:“我会告诉她,反对无效。”   她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摇摆不定,左右为难过。但这不代表她做出决定后也继续一进三退,纠结茫然。   她已经勇敢的迈出这一步了,脚都落地了,总不会再因为善善的劝说又抬起来收回去。苏仝这会儿脑子很靠谱,靠着能攻读完硕士研究生的智商,她很清楚地知道一点:她自己未来感情生活的幸福与否,得靠她自己积极争取的。旁人说的,那都是旁人眼里的看法。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恋人对不对口,只有他的另一半知道。   她搞明白自己对温涵的感觉了,也很清楚温涵对她的。现在,她已告诉他,她不在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与他在一起,她将真诚严肃地对这段恋情。那么,这段恋情的将来,她就得去积极主动。她得证明给她的家人和朋友:选择温涵,不是她圣母心泛滥,怜惜他的残疾。也不是虚荣心作祟,爱慕他的财富。她得告诉他们:她心疼喜欢恋慕的是温涵这个人。一个不管她怎样任性都能包容她;一个不管她讲故事都逊色都能专注倾听;一个她刚刚离开就要隐晦腼腆地表达他想她了的男人!   她喜欢上的,是一个成熟的、幼稚的、稳重的、撒娇的、贤惠的、孤独的温涵!他活生生热乎乎,不是存在于想象里,不是存在于纸面上,而是实实在在生活在她眼前,每时每刻懂她呵护她追求她珍惜她的男人!   苏仝在脑海中飞快的过滤当她面对善善时,善善对她可能提出的盘问,然后把这些盘问的答案一一在心头组织一遍。   等到了中心医院时,苏仝瞧着住院楼的大门,依稀想到了当年她刚毕业找工作,对面阅人无数人才市场HR的情景。   那是一场面试,决定她以后的事业。   现在 ,也将有一场,关乎她的爱情。   苏仝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了住院楼大门:善善,我来了。想起求助来了。亲爱的闺蜜,你这次会不会依旧站在我这边,帮我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呢? 作者有话要说:  苏姑娘这人还算不错,虽然决定前瞻前顾后,左右摇摆。决定后还是很义无反顾的   ☆、与中国好闺蜜的舌战   在进善善病房前,苏仝靠着墙,仔细思考了两秒钟。   就像面试者对准考官要做个心理准备一样,苏仝也在琢磨着等会儿怎么跟善善开这个口。   她跟善善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姐们儿、发小儿。就像善善了解她,预言她“你跟温涵试啊试,最后早晚会把你自己试进去”一样,苏仝也了解善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这姐们儿是嘴快心善,嫉恶如仇,典型古道热肠爱操心的事儿脑袋一个。你要碰到问题,能找她坐下来一起商量事,那她一点埋怨你,相反还跟知心大姐一样为你排忧解难。但要是你遇见啥难过的坎为了怕她担心而不告诉她,事后万一被她得到消息,那你就等着被她啰嗦吧。嘀咕三五天那是好的,碰上她生理期波动时候,整整半个月她都可能是想起来说你一次,想起来说你一次的状态!   苏仝是遭遇过善善话唠附体的人,所以应对还算有经验。对于告诉善善她跟温涵恋爱的事她已经想了个成熟方案:首先开场白不能太直接。突如其来冲善善宣布这个通知,容易让她情绪波动。善善现在可是准妈妈,肚子里还揣着个娃儿呢。不为旁的考虑,苏仝得为她干儿子生命考虑。   其次,谈话的氛围要温馨。语气要平静,要若无其事,要淡然处之。就跟聊家常一样,很不当回事的把“我是认真跟温涵恋爱”的话题说出口来。   最后,就是发挥她硕士研究生聪明才智,是死皮赖脸也好,是口若悬河也罢,甭管要纵观古今还是要纵横捭阖,总之要以三寸不烂说服善善站在她这边,帮她搞定她家里的爹妈!   方案敲定,苏仝就真的在善善身上执行去了。她进善善病房的时候,善善东西已经收拾好,正坐在床上等着办出院手续的肖景涛回来呢。见她来,善善捞起一个苹果递给她:“自己削皮,刀在桌上呢。”   苏仝倒不客气,搬个椅子坐她对面,边削水果皮边问:“你情况怎么样?还难受得厉害吗?”   “我倒没什么事。现在能吃能睡的。你说也奇怪哈,老肖出差的时候,我又恶心又头晕。他一回来,我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搞得我在电话里跟骗他一样。”善善瘪嘴很是不以为然地絮叨,然后抬起手,毫无阶级廉耻地把苏仝刚削皮的水果剥削去了一大半。   苏仝瞥了她一眼:“我看你还是稳一阵子再工作去。毕竟是孩子的事,大意不得。”   “啧啧啧,听听,听听。还毕竟是孩子的事?”善善愁她一眼,戳戳她脑袋,“说的跟你多有经验似的。知道的说你是黄花大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呢。哎,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再去相亲啊?我看小丁就不错。”   善善就算成了准妈妈,为老友拉皮条的良好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苏仝心里“嘣”的一跳:正好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她这儿还愁怎么把话题引过去呢,善善自己就开话匣子了。   “什么不错啊?”苏仝那小刀继续削着苹果皮,头都没抬,随口道,“我都有男朋友了,我还跟人家相哪门子的亲?”   “有男朋友了?”善善一下瞪大眼睛,勾头凑到苏仝跟前,八卦兮兮地问,“谁啊?你怎么一点儿没透露啊?”   苏仝把她脑袋推回去,委屈不满地望着她:“谁说我跟你没透露?温涵啊,我都跟你提过好几回了。”   善善表情顿时僵住,晃了晃头,才眨巴着眼睛皱眉不确定地发问:“你刚才说谁?温涵?你不是说你要跟他分嘛?你不是说你跟他不是认真的吗?不是认真的,你还搅合个什么劲儿?”   “那是以前。”苏仝偏偏头,以同样表情回她:“现在?谁说我不认真了?我这样像是那种游戏感情的吗?善善,我没搅合着耽误人家幸福,我发现,我是真喜欢他。”   善善一下急了,从床上跳起来蹦到苏仝跟前:“可他是聋哑人啊!仝仝,你难道打算把你自己后半辈子交付到一个残疾人手里吗?你知道他不能说话,不能讲话就意味着他不能跟你的朋友正常交流,他不能融入你的圈子,不能分享你的很多事情。你们将来都要无声以对啊!无声!多可怕啊!”   “对啊,我知道他聋哑,但是我还是喜欢他,怎么办呢?”苏仝眨眨眼,放下手里东西,抬头看着善善扬眉而笑:“我知道他是听力不好,这没错。可是他还有眼睛可以看。就算摘掉助听器,只要他看得到你的口型,他就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不能说话,这也没错,可他还有手可以写。汉、英、法、意、西班牙甚至还有一小部分德语,温涵的阅读和书写能力丝毫不逊色正常人。靠这个,他能周游大半个地球。”   善善咬着唇,来回踱步:“这……这不能说明什么,仝仝。你要想你喜欢他,跟他在一起,你会幸福吗?他能好好的保护你,照顾你吗?他……他这种情况,自己都还要人照顾!怎么能……”   苏仝低下头,做出一副正经思索的样子,善善刚要以为她会回心转意呢,苏仝就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结论:“他可以。他经济独立,理财有方,不啃老不依老。他生活自主,车房不少,不比正常人过得逊色。他身手是空手道黑带,能以一敌三,徒手退敌。这一点铁路派出所民警能作证。温涵曾帮他们抓过犯罪团伙。而且,他会照顾我。你看,我不会做饭吧,他会。不光会,而且做的还特别好吃。我粗心大意,东西经常丢的没地儿找吧。他不会,他总能替我记下我东西放哪儿,要么就替我收好放回原位。我低血糖,有时候会头晕乏力。他把撕开包装的巧克力放我包里,让我随手拿到,直接能吃。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是:万一你连打开包装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办?这样撕开,你就不用再费劲。”   “善善,或许你看到的,是他是聋哑人,是比常人欠缺的那些。可是在我眼里,那不是他的欠缺,那是他与普通人的不同。仅此而已。”   善善根本没想过苏仝会给她这样的答案,她更没想过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特教老师的聋哑人,在苏仝眼里竟然是好的天上没有,地上唯一的人。   “你……你这都不算。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仝仝,你现在是不理智的,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再说,再说你跟他才交往多久,你就这么肯定你喜欢他。你绝对是被一时冲动蒙蔽了双眼。对,就是这样。”论吵架,善善从来没输给过苏仝。但是论口才,论辩论,善善明显不是苏仝的对手。苏仝仗着自己逼善善多喝了几年墨水,竟然把当初拿硕士论文的精气神拿出来应对善善的提问,她对她的质疑,一一反驳。反驳到最后,善善着急词穷,只能说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来提醒她冷静!   苏仝偏头咬着手指,看善善转悠够坐回到病床上了,她才缓缓开口:“善善,交往时间长短这一点很重要吗?”   善善郑重的点头:“日久见人心!相识长短当然很重要!”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有没有一个时间期限,规定一个人要与另一个人相识多久,才可以说我喜欢你?又有没有一个时间期限,规定一个人要与另一个人相识多久,才可以说我爱你?”   善善登时哑住。   “没有,是吧?”苏仝目露了然,“要真有具体期限就没有‘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的说法,也没有‘倾盖如故,白头如新’这词汇了。‘可见感情这事,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整合体,不能当银行数据一样分析,不然只能得出不完整的结论。’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现在,你又为什么非要让我割裂开自己的感情,要给它定一个死死的界限呢?”   “我没有。”善善皱着眉,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就像苏仝说的那样给她划定了界限。   “你有。善善,你设定的界限是:你的好友不能与聋哑人恋爱。而你依据这个界限得出的结论就是:苏仝,也就是我,绝对不能跟温涵在一起!因为,他是聋哑人,他在我们正常人的眼光里是不健全的,是可怜可惜可悲可叹的一类人!对不对?”   如果说之前的话还是平和叙述,现在苏仝开始有点展露锋芒。她之所以这么问无非就是为了堵住善善的嘴,让善善不要总拿温涵的聋哑说事。这也算一个技巧。反正论底气和吵架经验,她是绝对争不过善善。但是她可以先用一堆七七八八零零散散的琐事问题把善善绕晕,然后趁着这晕乎的空当摆出她自己的观点。继而一点一点增加气势,最后理直气壮,宣布结论。   要是打比方这是一场小型辩论会,那苏仝最后的目的是为了让辩友善善跟着她的思路走。   很显然,就目前情况来看,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倾向于苏仝。因为善善明显被她口气严厉的质问问得理短,正摇着头,顾左右而言他:“不是。仝仝,这不是我这样看。是很多人都会这么看。最简单的比方,你跟他交往,要是碰见带家属的那种高中同学会,你怎么说?带他去吗?当所有同学都聚集在一个饭店包厢聊天或者KTV里欢歌时,你跟他进去,冲人介绍这是你男朋友,他是聋哑人。你说让我们同学怎么看你?他们正谈的兴起时,忽然来了位聋哑人,他们怎么想?他们会想:苏仝混的这么落魄不堪吗?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对象?他们会在背后说你,你会被捅脊梁骨的!”   “老肖比你大九岁,你当初追他时,人们怎么说?”苏仝对善善的问题避而不答,转开询问善善自己的历史。   善善一愣,变得有些讷讷恍然:当初她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一股执着和喜欢就敢扑刑侦队最年少有为的精英。那时非议也铺天盖地,有人说她不安分守己,好好一个女孩子,在大学里找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恋爱下就好,干嘛非找一个大了九岁的男人?也有人说她最后肯定得不了好,人家刑侦队精英就算现在单身,也不一定要找大学小女生做女朋友啊。最多玩玩就成,就算恋爱,也肯定得分。还有那更难听的,善善简直都不想回忆。   她也委屈过,她也问过苏仝。那会儿苏仝跟她一样是没怎么有社会经验的大学生,给她的答案干脆爽利:“你管他们那么多,你恋爱又不是给他们看的。万一错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喜欢就得追。”于是善善心态好地给自己定了个时间:半年,我就用半年,要是半年还追不到,我就撒手了。结果她半年全力以赴真有结果,虽然后来上演了一幕反转,成了老肖追她,结果也都不坏,现在老肖不一样成了她孩子的爹?   八年前,她能不顾世人看法,顺着自己的心意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八年前,仝仝跟她统一战线,一句话点醒踟蹰的她,让她毫无后顾之忧的干自己想干的事。   八年后,她用世人的看法规束仝仝,她用姐妹的交情劝说仝仝。八年后,她让她拗着感情,不让她与她喜欢的人在一处。只因为这一对的两情相悦是她完全不能了解完全不看好的存在。   是她不能了解,不能理解?还是八年时间让她改变许多,让她不想去了解,不想去理解。   善善靠在床头,看着手里苏仝给削皮的苹果,又看看还执拗望着她,等她答案的苏仝,心里瞬间涌上无数感慨。也不知是不是孕妇情绪敏感多变,善善张嘴“咔哧”一口咬上苹果,像泄愤一样使劲嚼着,闷声闷气说:“行。你行!苏仝,你赢了!现在,告诉我,你费尽唇舌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想让我帮你说服叔叔和阿姨?”   苏仝愣了愣,表情先是难以置信:这就完了?善善今天这么快就屈服了?   继而她听到善善的提问,怔了一下,赶紧起身,抱住善善胳膊,点头不已嗲兮兮讨好:“嗯嗯。就是这样。善善,好善善了,你帮我想个法子呗?”   善善任由她晃了几晃,才假装熬不住哀叹一声:“不是我说我不帮你。仝仝,这个事真难。你家那两位,你爸爸还能好点。你妈妈的话?我觉得阿姨肯定会生气,而且谁替你说话,谁会得罪她。”   “那我怎么办?”苏仝忧愁的皱皱眉,她还真是诸事不顺,几天皱眉的次数都赶上过去她半年的皱眉了,“你得给我支一招儿。不然到我爸爸和我妈妈那里还是不能成事。””   善善面有为难,扣扣手:“你刚才那话,说服我行。到了他们二老那里,估计就不顶用了。你要是冷不丁直说,我觉得你妈妈肯定会拿鞋底抽你一顿。”   “呵……何止啊?我妈她肯定会发挥封建大家长威力跟军阀强硬派作风,用一切能要挟我的手段勒令我,从此以后不许跟温涵往来。然后多管齐下,要我跟谁谁谁去相亲。最好一相就中,这样她好在最短时间内操持好我婚事,等双方家里把事一定,她万事大吉了。”   “所以啊,你不能这么直说,你得学会一点一点透露。明白吗?”善善听罢,眼珠转转开始循循善诱地开口。   “怎么讲?”   “又笨了吧?刚才不是挺能说,怎么一到这事就糊涂?”善善拍拍苏仝脑袋,提示道,“你先问你爹妈对聋哑人的看法,然后在伺机而动。你刚刚跟我讲话时,不是把我以前说的一句话拿来堵我吗?你这样先套出你爸妈对聋哑人的看法,等到事情不好的时候,也能用来堵他们。”   苏仝眯了眯眼睛,手指善善,嘴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我明白你意思了。善善,我发现你现学现卖很快,有往腹黑准妈妈进化的潜力,争取进化成功,给我生一个腹黑的小干儿子哈。”   “滚,你个乌鸦嘴,一边凉快去!我儿子必须得跟他爹一样正直勇敢,坦率诚恳!不能像你这样的干妈似的,不知道是不是跟温涵待久了,竟然学会打机锋绕圈子。拐着弯让我帮你!你太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善善其实是个心软的人,苏仝的话,谁说她傻子?   ☆、对我妈要潜移默化的影响   苏仝从善善那里取经回来,得出的主意就是:对付二老没什么投机法子。最可靠的就是先试探个口风,然后再慢慢磨着一点一点给他们透露,渐渐地等他们软化。   苏仝仔细琢磨了下,觉得这办法还算靠谱,可以按此实施。   于是回到家里,苏仝先是对沙发上看电视的苏妈妈献殷勤:“妈,你累不累?我去给你洗水果吧。”   苏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小女儿要耍什么猫腻,只是很奇怪地看她一眼,疑惑地点点头:“冰箱里有苹果,你洗好了再削皮。”   苏仝颠颠儿照办,把果盘递到苏妈妈手里时,若无其事地问:“妈,你有没有去过福利院收容所之类的机构?”   “去过。没退休的时候,我经常要因为一些任务需要去那种地方。”苏妈妈拿牙签挨个插着苹果,头也不抬问,“你问这个干吗?”   苏仝眼珠儿转转:“没什么。就是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碰见一件事。有感而发。”   苏妈妈动作一顿,转身好奇地问:“碰见一件事?什么事?”   “我经过咱们小区路口那个KFC时,遇见一波乞讨的聋哑人。好几个孩子,看着也就十二三岁。大冷的天拿着小本本,在那门口低声下气的看着你。我瞧着挺可怜的,妈,这些孩子难道福利院或收容所都不管吗?”   苏仝这话题开的比较有技巧。主要是因为聋哑人在快餐厅乞讨这事比比皆是,苏仝不用担心她妈戳穿她。再说,她本人也见过不止一次,算是有根据的叙述。当然了,她看到的那些是不是真的聋哑人还有待商榷,不过只要把聋哑这词带出来,苏仝今天的谈话主题就算是确定了。   果然,苏仝妈妈作为正义感爆棚的退休干警,听到女儿说的信息第一反应就是大皱其眉:“不是福利院、收容所不管。是他们根本管不着。他们接收流浪儿童是要有派出所出具证明,然后由民警把这些孩子送到他们那里。我从前也碰到很多类似情况,接到报案称有聋哑流浪儿在附近。结果等我们过去,孩子不见了。仔细一打听,假的、装的。现在呀,有些人为了多讨几个钱,装聋哑博人同情。真是让人没法说道。”   苏仝偏偏头,坐到她妈妈身边探身问:“那有真的呢?妈妈,你就一次也没碰到过真的吗?有的话,他们在你印象里是什么样子?”   苏妈妈可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套话,听到这些还当苏仝是要更多了解她以前工作的事,立刻一脸回忆特别怀旧状地说:“有。怎么没有?妈妈见过不止一个聋哑孩子。他们大多比较内向腼腆。对外人吝于表达。只有面对自己爸爸妈妈时才更像平凡孩子。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身体残缺导致心理不太健康,又由于种种原因缺乏正确疏导,最后走了歪路……哎,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跟你们这些健全孩子相比,他们的世界的确枯燥许多。”   苏仝眼睛一闪,抱起果盘插着牙签若无其事地问:“您怎么知道他们的世界是什么样?您跟他们深入接触过?”要是真深入接触过,以后的话就好说了。   “是啊。是有接触过。”苏妈妈无限感慨地回忆道,“有一个聋哑小扒手让我现在都印象深刻。才九岁,在火车站划包时被抓的。审讯他的时候局里的同事都愁坏了。这孩子他不会写字,也不会手语。我们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最后询问了一圈,才在一个火车站售票员那里得到点有效信息。她说这个男孩就是本地人。本来是挺好一个孩子,后来因为医疗事故聋哑。爸妈为他穷尽家财不见好转,最后他妈受不住,自己跟人跑了。他们爷俩靠给人在火车站搬运行李维持生计。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爸也丢下他走了,临走留给他二百块钱,告诉他说是去南方打工,等挣够钱就回来。”   “结果他一去没复返?”苏仝注意力开始不由自主地被故事吸引,思路也渐渐偏转。闭上眼睛,她设想中温涵小时候的样子就浮现在了她脑海——幸好,他的家境够富裕。幸好,他不是这故事里的小主人公。幸好,他没有因为身残而德残。   “对。他爸爸从那以后就一去不复返。留下他在火车站附近固执等他回来。饿了,就去乞讨。讨不到,钱又花完,就只能去偷了。”苏妈妈深叹一声,“你说这事能全怪那孩子吗?”   “当然不能!聋哑又不是他的错!他会落成那样原因还是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爹妈!”苏仝不知联想到什么,口气忽然激动起来,忿然道,“凭什么生了他又不好好爱他?凭什么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世界?”   苏妈妈诧异地瞅了她一眼,完全没搞懂女儿为什么一下子就情绪激动了。只能拍着她手,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宽慰她:“仝仝,你这会儿还年轻。还不知道这里头的事。等你将来结婚了,有了自己的骨肉你就知道一个聋哑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多么大的不幸。相比治病所需的经济负累,让这样的家庭更难以承受的是世俗的负累。像怜悯、歧视、疏离、好奇,会有很多类似这样不正常的眼光随时随地跟着他们。让他们喘不过气,最后选择自私逃避。”   “那是他们懦弱!”苏仝抿着嘴,咬牙切齿,好像完全完了前一阵子,她也曾有这么一番挣扎过。   苏妈妈瞟了她一眼:“你今儿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   苏仝眨眨眼,脸色一整,严肃道:“妈,我可是你女儿,我什么时候没正义感了?”   “嗯嗯嗯。你有,你有。”苏妈妈敷衍地说,“你很正义,你不歧视聋哑人行了吧?”   “何止不歧视?”苏仝心里小声地补充:我还喜欢上他了呢。   “是是,不歧视不歧视。你不是有个聋哑的朋友吗?”苏妈妈似乎才想起来前阵子有个挺帅气的小伙子来他们家里坐了。那小伙子叫温涵吧?对她家姑娘有意思来着。“平时要是没事,你可以请他来家里坐坐。我看那小伙子不错,就是可惜了……”   “哎哎?妈妈,你刚才还说不能以好奇、怜悯、疏离的眼光看他们呢,你这‘可惜了’是什么意思?”苏仝见缝插针,一见她妈话里出现漏洞,立刻就乘虚而入。   不过苏妈妈那是多高的段数?说不过苏仝?可以。说不过苏仝,就直接照苏仝脑袋上狠拍一下:“你笨呢?真没听出我意思还是装没听出我意思?我这是在以考量女婿的眼光看人呢。可惜?我当然可惜!这么好的孩子不能开口说话,不能当我女婿!”真枉费他对你一片心思了。   苏妈妈挺愤慨地说完后,一把将挡路苏仝扒拉到一边,自己进厨房做饭去了。留下苏仝一个人在沙发上拉回回荡她刚才那句:可惜?我当然可惜!这么好的孩子不能开口说话,不能当我女婿!   得了!废话了一堆,旁敲侧击算是出结果了!可这结果,一点都不是她想要的!   苏仝苦恼地抱住头,靠在沙发上来回思索: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怎么样才能让她那个固执专横的老妈改变想法呢?   要不?问问温涵?   不行!不能有了男朋友就养成这种凡事找男朋友解决的坏习惯!她独立自主的优良传统是丢不得的!   苏仝冥思苦想,整顿饭加整个晚上都在把她老妈做假想敌指定各种对敌策略。结果到第二天一早,这些策略又被她一一推翻。然后在白天上班空当里,继续琢磨这个问题应对。又在下班时候推翻自己的应对法子。   “烦死我了!”下班路上,苏仝给温涵发短信诉苦。温涵回复一如既往的快:“怎么了?工作不顺心?”   苏仝刚要说一句:‘不是。是你的情况在我妈那里不顺心。’呢,仔细一想,又赶紧改成:“我问你,要是你想让一个特别不待见你的人喜欢你,该怎么做?”   温涵似乎被问得有点哭笑不得:“你到底遇到什么了?短信不能说的话,回去视频吧。你说,我听。正好乐乐今天把我笔记本送来了。”   苏仝嘟嘴瞥着屏幕:“那就回去再跟你说。”   晚上苏仝吃过饭,刚上线,温涵就发来了视频邀请。苏仝点击接受,温涵那张带着笑容,极具诱惑力和观赏性的俊脸就出现在了苏仝屏幕上。   苏仝借着摄像头,仔细地看了看温涵,发现他气色不错后,心里才算舒口气:“今天又打点滴了?”   温涵老实地点点头。给她比了个数字“三”的手势。   “按时吃药了没?”   温涵继续乖宝宝状点头。点完拿眼神可怜巴巴看向苏仝,瞧的苏仝心都要化了。   “让我瞧瞧,手上都被扎几个针眼儿了?”苏仝心疼地探身到屏幕前,看来恨不得扒着他手,到他身前瞅瞅去。   温涵赶紧配合,把手抬起来放到摄像头前。拜高清的摄像头所赐,苏仝不光能能在上头数清针眼儿还能看到他淡青色脉管和浅巧克力色的肌肤纹理。   苏仝一脸严肃地点点屏幕,算是数过针孔。继而捞起床前一只秃了毛的小熊抱到怀里,拿着小熊的一只胳膊对温涵挥了挥,捏着嗓子嗲声嗲气:“你好,我是圆圆。温涵老师,要早日康复。仝仝姐还等着跟你一起买年糕呢。”   温涵笑眯了眼睛,做了个隔着摄像头抚摸圆圆的动作。苏仝还当真特别逗的把圆圆举高,好像温涵真能摸到一样。   俩人这互动的幼稚程度,直接能让看到的人心生感慨:怪不得人说百分之八十的蠢事都是恋爱中的人干出的呢。瞧瞧现在?这两位智商真的还在平均线上?难怪人说爱情还真是个神奇东西——哪怕是再无聊再让人笑掉大牙的事,只要是跟你喜欢的那个人一起做,那就一点不觉得无聊,不觉得可笑。   温涵放下手的时候,苏仝也跟着放下了圆圆,透过温涵的肩头,苏仝瞥了眼他的病房窗户。   “温涵,你窗户边放到那是什么?”半米多高圆圈行装,插着花还挺鲜艳。可她为什么感觉那么奇怪?   温涵眉头挑了挑,以拳抵唇单手打道:“花圈。”   我去!   “谁那么缺德?居然没事给你送花圈!”苏仝一下子炸毛,眼睛瞪大,气愤不已。   温涵赶紧笑眯眼睛解释:“安德鲁来看我时带的。”   “他看你带花圈干嘛?哀悼你吗?”苏仝口气特冲,气呼呼道,“你……你赶紧把这玩意儿收起来。看着就晦气!”   温涵好脾气地笑着打字解释:“他最近在学汉语。花圈和花篮还没分清楚。弄乌龙了。我要留着做纪念,以后嘲笑他。”   苏仝囧了,思索一会儿以后翻给温涵一个白眼:这什么人嘛?前头说那句花哨的,让她还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结果居然是外国友人汉语不精搞得乌龙?不过……纪念?有拿花圈做纪念的吗?温涵这么讲,真的没问题?可怜的安德鲁,他其实是得罪温涵了吧?   苏仝心里默默为安德鲁点了把蜡烛,绕过这个话题转回到下午时问他的话:“我有一个棘手事,怎么让一个对你不怎么感冒的人喜欢你?”   温涵嘴角勾了勾,扬起一个带着酒窝的笑,打字启发她:“仝仝,你当初对我感冒吗?”   苏仝眨眨眼睛,边给温涵发一个白眼,边开动脑筋,思索温涵这话意思。   他追她?是用的什么法子?好像没有太惊天动地的事。一幢幢,一件件,她印象里的都是些细水长流的日常琐事。可正是这些日常琐事让她一点一点记住他,接受他,最后喜欢上他。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笑面杀人,刀不刃血?   啊呸!她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要应对她爸妈,搞什么杀人不见血?那……那最多叫潜移默化!潜移默化!对,就是这样,潜移默化,润物无声!   要是她妈妈一门心思想做专横跋扈、道貌岸然的封建大家长了。那她就得给她来点润物无声的东西:明天开始给她念《罗密欧与朱丽叶》,后天给她听《梁祝》,大后天讨论一下林妹妹与宝哥哥爱情悲剧的根结所在。大大后天?嗯,大大后天可以跟老妈探讨一下关于人权宣言与自由恋爱的问题了!   对,就是这样的套路,这想法很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敏锐细腻到超乎寻常的你   苏仝自以为接收到温涵提示的精髓,一把拍上键盘,悦然道:“我明白怎么办了!你就瞧好吧!”   温涵乌亮亮的眸子露出一丝怀疑:你真的明白了?   苏仝举手攥拳,信誓旦旦状地对他摆个POSS。然后一把将圆圆抓过来,对着镜头摇了摇:“温涵老师要相信苏姐姐。病号自觉点,早些休息。我们圆圆也要睡觉了。”   温涵表情一下切换到失落模式,那恋恋不舍的模样让苏仝瞬间联想到即将被拿走怀抱中瓜子的小仓鼠,可爱得让她忍不住想伸手给他顺顺毛。   然后温涵望着她怀里的圆圆,拿眼神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瘪瘪嘴,好似非常不爽打出一句:你妈妈的审美很正常。   苏仝一愣,忽然想起她跟他说过圆圆曾因为被她妈嫌弃而差点儿给扔掉的事了。   嗯?他现在也是嫌弃圆圆?   苏仝悲愤地瞪他一眼,把圆圆抱在怀里,搂得更紧。同时低声威胁道:“我们不跟你一般见识。下次再敢说圆圆丑,我们就不理你了。”   温涵委屈状看她,像是因主人另结新欢而惨遭遗弃的小狗。   苏仝眨了眨眼睛,低头瞅瞅秃了毛的小毛绒熊,又瞧瞧电脑那头满是郁闷瞪小毛熊的温涵,不确定地问道:“温涵,你不会是在……嫉妒圆圆吧?”   她这也是就随口一问,没想着温涵会给回答。猜也知道:温涵一个行为能力正常的大男人能跟一个毛绒玩具争风吃醋吗?   可谁知道人温老师有时候就是不走寻常路。苏仝这话刚落地,温涵就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同时手速飞快地打:“它被你抱都抱了二十多年呢。”我都没有这待遇。   后一句温涵没讲,可那潜台词就明晃晃跳在他脸上了。   苏仝弯起眼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男朋友怎么那么好玩?   其实从很早以前苏仝就发现温涵不只是她初见时那个温和宽厚博学敏思的特教温老师了。他还偶尔幼稚、腹黑、孩子气,有时候还有点小心眼儿。反正各种恋爱中男人身上会出现的毛病,他身上也一样会有。他的情绪和寻常人一样丰富多彩。没有一点缺陷遗漏。   而且随着接触的加深和苏仝心态的转变。苏仝也现在发现很多温涵身上她没注意到的习惯。   比如他很爱笑,各种各样的笑。礼貌的、疏离的、亲昵的、宽厚的、纵容的、无奈的、宠溺的、温和的,但他脸上独独没有出现过冷笑。不管面对什么,他都从不展露刺目嘲讽的冷笑。苏仝不知道这是不是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什么的。   再比如,温涵其实是个行为也很安静的人。这不是说他不能讲话,而是指他身上的气质,单坐在那里就给人宁柔的静谧安心感。而动起来也一样轻柔沉稳。就如他走路很矫健,但是脚步声却很轻。他关门时从来都是把门带到门框里轻轻一合,而不是像她那样随手一关。他给她倒水时,每次都会先用手背试一下水温,感觉适宜才拿给她。与她吃饭时,把筷子放在她最趁手的位置。他们用纸笔聊天结束时,把东西随手一放,笔帽都不盖那个人肯定是苏仝。负责收拾烂摊子,将她折腾乱的东西一一规整好,安静叠放好的人都是温涵。没一次例外过。   这样想来,温涵好像比很多恋爱中的男人做到更好。他的温柔体贴也一样不少,甚至更细心更专注。与健全人相比丝毫不让。他对她那么好,她凭什么不要为自己幸福挣上一把呢?   苏仝跟温涵又噼里啪啦聊了一大通字。到九点半时,温涵好像是掐着时间点儿,把她赶下线睡觉去了。苏仝窝在床上,回想起刚才温涵要她睡觉,又舍不得她那么早下线的矛盾表情,还止不住嘴角笑意。她拿被子蒙住头,来回滚了两圈,暗忖:温涵这混蛋还真是深谙人心。原先追她的时候可绝对不在她跟前露出这一面。这才追到手多久?就学会对她撒娇卖萌了!偏偏她还一点不讨厌,还乐在其中。真是没救了!看来她得快点让她爸妈接受他,不然打起持久战来,她更亏。   于是转天开始,苏仝下班以后,就真按照所谓“潜移默化”的建议,跟她妈妈讨论古典名著中爱情悲剧的事。套路很经典:妈妈,你看这故事里,男女主角在一起很好很和谐吧?偏偏有世俗势力代表的大反派从中作梗。故事BE了。多可惜?妈,你有没有从中领悟到什么呢?   苏仝她妈原来是参军的,转业以后是穿警服的。跟靶场跟罪犯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压根儿就不是个文艺人儿。当然了,苏仝本人也不是什么文艺人,很多故事说着说着,母女俩就开始跑题了。于是跑到最后,苏妈妈没兴趣了。苏仝只要一开腔,苏妈妈立刻就打断她:“我领悟不出什么,你也甭跟我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了。那都是你们小年轻喜欢的,有时间跟你姐聊聊去吧。”   苏仝被打击得一塌糊涂。一脸苦相地给善善通电话诉苦去:“怎么办?我妈妈油盐不进。”   善善在电话那头满不在乎地回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妈妈要是进了油盐才叫可怕呢。”   苏仝忧愁满满地叹气:“她这样让我怎么跟她摊牌说我跟温涵的事?”   善善沉默了一下:“再往后推推吧。要不你就再问问温涵。我总觉得是你对温涵那话的理解有问题。你确定是他告诉你让你给你妈讲爱情悲剧的?我怎么觉着那么别扭?”   苏仝翻眼望天思考会儿,坦率承认:“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想的。我不想什么事都靠他解决。他是我男朋友不假。但是在我父母这边,我更想由我自己摆平。同样,他的家人那边的问题,我也希望是由他出面解决。”   “他的家人?他的家人那边还能有什么问题?”善善嗤笑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苏仝静了片刻,并没有说温涵家庭的复杂程度。她明白善善的不以为然是因为什么。她们是朋友,她在善善眼里她各方面条件都好都优秀的。而她跟温涵交往,在善善眼里本身就是她低就着、委屈着跟聋哑人恋爱,那温涵家人又凭啥不乐意她,凭啥又对她有问题呢?他们有理由挑剔吗?   “善善,别这样。”好一会儿,苏仝才轻声细语地说出一句。   善善叹了口气:“你……算了。不说了。仝仝,我看你这回真是栽了!”   是啊,可不就是栽了!没办法,谁叫她动心的对象就是温涵呢?谁叫温涵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是聋哑人了呢?   挂断善善的电话,苏仝抬头望着窗外,忧伤愁苦:她从来没想过,在她决定与温涵正式交往到现在,才一个星期而已,她就遭遇到这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世俗的眼光根深蒂固地藏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她的家人、她的朋友,这些受过高等教育完全称得上知识分子的人,在谈起这问题的时候反应竟然也如多数人一样?苏仝原本以为在电台媒体播放了那么多相关新闻的当下,在社会公德提高良多的当下,歧视残疾人是一件很少见的事了。可是当事情真正落实时才发现,要在心底做到平等以待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周末的时候,苏仝也依旧没有想好怎么告诉她家人她跟温涵恋爱的事。但她却趁着休息日又跑去医院看温涵了。很显然,每天晚上用网络视频已经不能满足他们这一对刚出炉的小情侣了。正是恋浓情热时,苏仝发现自己对温涵越来越喜欢,一日不见就会各种想念。可能真的像善善说的那样,对一段恋情投入的精力越多,就会越来越沉溺其中,最后变得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段恋情能HE,得终成眷属结局吧。   和往常一样,VIP病房楼层一向宁静,走廊上空无一人。苏仝低着头,拎着几盒跟温涵糕点脚步匆匆往温涵病房里走:她跟他提到过这家铺子的点心,本来想他出院后跟她一起去,不过现在她有点等不及,迫不及待想他尝尝自己喜欢的点心口味。   许是心情太急,走的不注意,苏仝刚转过弯就一头杵到一个人身上。   “哎哟。”她捂着脑袋小呼一声,抬头看了眼对面几个人,赶紧低声对被撞的那位道歉:“对不起,先生。我着急赶路,没注意。您……没事吧?”苏仝自眼角小心翼翼地打量那位受害者:是个中年男人,瞧着有四十多岁?身姿挺拔,气度沉稳,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大叔。就是帅大叔无框眼镜后的目光太过犀利威严,显得不苟言笑,难以接近。   苏仝心里一突: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面熟?   “下次小心。”帅大叔声音低醇,惜字如金说了一句。侧身给苏仝让开路,转向另一旁带人离开。   苏仝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撒腿就往温涵病房跑。温涵正在收拾桌上茶水,见她突然推门进来,先是一愣,随后柔和地笑开。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苏仝把东西往桌上一丢,端起温涵手里一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温涵目瞪口呆看她,反应过来,勾着唇很开心地笑着老实地摇了摇头。   苏仝左右看看,踮脚凑到温涵耳朵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直起腰八卦道:“我开始还没认出来呢。他真人看着特别严肃,一瞧就是那种位高权重杀伐决断的主儿。跟期刊照片上那位儒雅绅士的企业家完全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两个人呢。”   温涵笑容不变,抬手捏捏苏仝鼻子,用手机打出:“你就见一面,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苏仝嘚瑟滴晃晃脑袋:“那当然。这点眼力劲儿是必须的。”   温涵笑窝加深,用目光润盈盈望她,挑起大拇指,玩笑地赞她一下。   “真可惜,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不然该问他要签名的,我有个同事特别崇拜他。”苏仝遗憾感慨了句,看温涵笑微微意味深长看她,立马回神,抱住温涵胳膊:“你在医院这几天帮我瞧着点。万一他又来这走廊,你帮我要张签名好不好?”   温涵故作为难看她。   苏仝想了想,踮脚在温涵嘴巴上亲了一口:“这样行不行?”   温涵勾起眼睛,唇角弯弯点了下头。   苏仝心里美了。把糕点递他手里,嘱咐一句“给你的”就转身就去寻他画板了——他们说好的向日葵,他还没给她呢。   他的画画的工具都在病床另一边的边角,等苏仝找到的时候盯着画板上一张新作,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他居然在画漫画。画纸上,是大头Q版的她抱着大头Q版的圆圆冲画外遥遥挥手,不晓得是跟谁打招呼呢。   苏仝得了宝一样捧着画板凑到温涵旁边:“这个也是送我的吧?是吧是吧?”   温涵看她一眼,笑了笑不回答,继续专注地盯着糕点去,好像在思考挑哪个比较好吃。   苏仝不满意了,绕他身边不依不饶:“人家商场还有个年底促销,买一送一呢。你作为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小气?”   温涵拿起一个椰果的点心放在眼前,兀自研究。   “哎,温老师,我在跟你说话!”苏仝不满地扫他一眼,正要发作,就被温涵手势一转,往嘴里喂了口椰果糕。还不等她擦嘴,他就探身凑近,在她唇边舔了舔,满足地眯起眼睛。就着她手在画纸上写:确实挺好吃。甜的。   苏仝“蹭”的一下红了脸,反应过来后,立马睁圆眼睛瞪他:她被调戏了!他居然还学会调戏她了!五好青年被她带歪了!   被她“带歪”的五好青年揽住她腰,半搂半抱把她安放在沙发上,一矮身,从小柜子里抽出一沓画纸。全是Q版苏仝,各种神态,各种模样。抱着各种小猫小狗。天晓得他为什么会这么画,难道只因为她曾跟他说:“我挺喜欢小动物。可是家里不让养。说我没耐心伺候”?   那他做得还真细致了。不过苏仝明显有点不满足。   “温老师,你这是画饼充饥。不算。”   温涵挑挑眉,无声询问:怎么才算?   苏仝手一举:“当然是有实物才算。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养一只猫,两只狗呢。可惜我妈不允许。”说着苏仝小小失落地低下头。   温涵安抚小狗一样拍拍她脑袋,静静地抱她在怀里,转移话题打字道:“你最近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苏仝一怔,抬头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真是超乎寻常的敏锐聪明人。她都那么费劲的瞒着他了,他居然还是察觉到。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哎呀,妹纸追到手,温老师就开始各种小情调了。   木有评论不幸福,   PS:走廊那位帅大叔是谁?   看文愉快,预祝大家新年快乐。阿舒很快乐,元旦的阿舒要去驾校!北方妖风一吹,阿舒立刻尘满面,鬓如霜了。再不给评论,阿舒就在要女鬼状忽还乡到你们幽梦里去吓唬你。吓唬尿床算完。   嗯,就是这样。   ☆、这番阻力如此之大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都是工作上的事,还是不要跟你说了。”苏仝转转眼珠,眼皮不抬地扯出一个理由。   她可没有骗温涵,最近她工作上确实遇到一点事情。他们单位要培养青年储备干部,要求硕士及以上学历,两年工作经验,三十周岁以下,考评成绩为优秀者。偏巧,苏仝这些条件都符合,但就是在要不要参选上,苏仝犹豫了。   一方面是因为本质上,苏仝不是一个太有野心的人,小富则安。反正,就算她不去竞选,等个三五年累积到资历也会得到适度提拔。另一方面就是,凡是参与竞聘者除了开始的各项考核外,还有一个下基层的必要项目。就是指在观察考核期内,他们要离开各方面待遇优渥的市行,下调到连中午饭都得自己解决的区行或各网点行。层次差了不止一个,算是历练锻炼,也算是黎明前的黑暗。   温涵抬起手,抚上苏仝的脸颊,拿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眸光清亮明透望进她的眼睛,好像任何隐瞒在他目下都无处遁形。   苏仝心虚地偏过头,开动脑筋小声嘀咕着:“就是工作上的事嘛。我们单位青年储备干部的事。我再纠结要不要参选。”   温涵挑挑眉,侧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苏仝没办法,只能把临时拉来凑数的理由详细解释给温涵听。   温涵思索了一下,在苏仝掌心写道:“为什么不去试试?”   “可除了市行,其他要下调的银行网点都离我家很远。最近的也有半个小时车程。我总不能每天中午在这上头往返折腾吧。”苏仝嘟着嘴,小小声地讲出自己顾虑。“再说……我现在作为一个银行职员跟你处着还有人觉得各种委屈我呢。我要是进了储备管理层,不是更……”   苏仝话没说完,但温涵是个聪明人。对聪明人话说三分就已足够。   温涵握住她的手,鼓励地望着她。用苏仝能理解的口型说道:仝仝,如果你因为顾忌我而放弃这次机会,就太不应该了。   苏仝不解地看他:“为什么?我这明明是为我们以后的幸福考虑。”难道他看不出她这样的付出和牺牲吗?他凭什么说她不应该?   温涵安宁地笑了笑,把她揽在怀里,亲了亲她额角才抽纸来,在上面郑重写道:“这是不必要的牺牲。仝仝,每一个珍惜你爱护你的人都会希望你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优秀。我也一样。”   苏仝静静地看着他运笔的手腕,清逸隽秀的字体从他笔尖迸出,快速,却不潦草。   “我知道与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温涵抬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继续写,“但这不能成为你不去尝试的理由。仝仝,我不在乎你是温室娇花还是是参天大树。我更关心我的爱人在与我的感情里,汲取的是一份积极的给养还是一段无谓的消耗。”   写完,温涵搁笔。双手搭上苏仝的肩头,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口型开合:不要顾及太多。做你想做的,其他的交给我。   苏仝心头狠狠一跳,一种骄傲自豪的感觉涌上胸腔:是谁说一段好的恋情是激人向上的,一个好的伴侣是可以充当良师益友和迷途灯塔的。简直太有道理了!她的温涵绝对可以胜任这段描述。   很早以前,她听人说:男人一般不喜欢比他强太多的女朋友。男强女弱,才是惯例,才能更让恋情稳定。现在看,那根本就是谬论!真正自信优秀的男人压根儿不在乎他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比他强。因为他内心足够强大,足够平和。他们能够欣赏伴侣的优秀与强大,能够赞美伴侣的成绩与斐然。这样的男人像一棵树,可以在你弱小时为你遮风挡雨;可以在你困境时为你沐风浴雨;更可以在你成长中与你分担风雨。   苏仝愣愣地望着温涵。真是奇怪。他明明不能说话,可她却从他身上品味出无端的安心感:不要顾及太多,做你想做的,其他的交给我。   这算不算他给的承诺呢?她要不要为这承诺,真的在工作上争取一把,不再抱重在参与的儿戏心态,不再抱能不能上无所谓的玩票心态?   温涵的眼睛乌亮沉静,像是夏日里宁谧的夜空,闪烁着细细碎碎的星光包容一切。苏仝咬了咬下唇,握住拳头,重重地点点头。凑到温涵唇边轻柔地亲了一口,缓缓抽身道:“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温涵眼角勾起,笑涡再现。还不等苏仝真直起腰离开他怀抱,他就一把捞过苏仝,俯身加深那一吻。他这吻跟苏仝蜻蜓点水的完全不同,带着喜悦爱惜,带着欣慰骄傲,用舌尖一点一点撬开苏仝牙关,与她唇相依,齿相碰,舌相缠。   苏仝乖顺地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攀上温涵的肩膀,在激吻中不自觉地仰起脖子,露出人体结构中最脆弱的咽喉。   据说在大自然的进化中,在最原始的动物本能里,雄性求偶成功的标志之一就是在追逐过程中雌性动物愿意将自己要害的咽喉部展露给他。人类万年繁衍,或许已经脱离这种动物的追逐习性,但亲密接触时,女性的一方在彻底被征服后,仍旧会自觉不自觉地送上这份标志。就如现在的苏仝。   趁着这个姿势,温涵的吻一路向下,细细密密带着酥酥的,痒痒的欢愉感,到她脖颈处,轻轻啃咬,让苏仝不禁吟哦出声。那声音娇软无力,带着蛊惑引诱,妩媚慵懒。才发出,就把苏仝自己惊到了。   她一把推开温涵,捂着嘴唇,睁大眼睛靠坐在沙发上不断的喘息:刚才那一声竟然是她发出来的?怎么可能?她怎么会……   温涵在她对面,一样是闭着眼睛艰难的平复呼吸呢:他还从来不知道他的自制力有这么差的时候。好像一遇见她,就土崩瓦解一样。   “咳……”苏仝扫了眼同样狼狈的温涵,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刚才推你那一下……是因为……我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温涵,我不是那个……哎呀,反正就是我觉得现在时机不对,地点不对,场合不对!什么都不对!”   温涵赶紧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再说下去,他怕她说顺嘴溜出一句:连人也不对!那他才真是擦枪走火,得不偿失呢!   苏仝很听话地闭了嘴,跟温涵大眼瞪小眼不乏尴尬地对坐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温涵渐渐平复的呼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腿一抬,一迈,就坐到了温涵大腿上,然后搂着他脖子笑眯眯地问他:“哎,刚才那是不是就算擦枪走火?”   温涵特痛苦地别过脸去:他们家仝仝学坏了。她原来什么时候在他跟前抖过这种鬼机灵。现在?现在明知道他刚稳下来,又故意来招他!是不自信她对他的吸引力还是太自信他对她的控制力?   苏仝笑眯眯捧住温涵的脸,在他额上亲了一口,郑重道:“温涵,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把所有事情搞定,我们再来谈身体交流的事好不好?”   温涵怔了下,转头望向苏仝,眼睛情绪如江潮般涌动流淌。但最终他也没问她要搞定的事是什么,更没有再提他们之间的尴尬。只是揽着苏仝,把下巴静静地搁放在了她的肩头。   那天苏仝一直在温涵病房里待到傍晚,陪他打针,看他吃药,跟他打字聊天,缠着他教他手语唇语。到快晚饭的时候,苏仝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今天我姐他们要来家吃饭。我得回去。”临走的时候,苏仝吻了吻温涵,对自己不能陪他共进晚餐原因简明地解释了句。   温涵露出个挺遗憾的表情,眼神黏在苏仝身上一样,一直到她出门还没收回。   苏仝到家的时候,她姐姐姐夫连带她的小外甥女涂涂都已经到了。苏雨正在跟她妈聊天,女儿被苏爸爸看着。苏仝她姐夫在厨房忙碌。   见她过来,苏雨笑眯了眼睛:“哟,大忙人,约会回来了?”   苏仝心里一突,望着苏雨,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苏雨拍着身边沙发:“来来,坐下。”   苏仝老实巴交地靠坐过去:说实话,她对这个比她大八岁的姐姐是有点畏惧和敬佩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她喜欢她姐,亲近她,跟她说话总是自觉不自觉就带着小妹妹撒娇的味道。但另一方面她又有点怵她。她姐跟她妈不太一样,她身上有遗传自她妈的行动力,但同时又有遗传自她爸的洞察力。综合起来造成的结果就是,从小打大,苏仝撒谎的时候,可以连蒙带骗瞒过她妈,但是鲜少有瞒过她姐的。这跟她姐爱较真儿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有关。   “刚才听妈妈说,你最近再跟她探讨些爱情悲剧的事,探讨的怎么样?”苏雨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妹妹。   苏仝就害怕她姐这种表情,每次一露出来,她就觉得自己又办了什么亏心事被她察觉了一样。让她下意识就低头坦白。   “没什么,就是为了问问妈妈对世俗不看好以悲剧收场故事的看法。”   苏雨眼睛眨了眨,循循善诱道:“为什么要问妈妈这个?”   苏仝张了张嘴,偷偷看一眼苏雨,在要现在就坦白和继续隐瞒之间来回摇摆。   苏雨拿了把瓜子,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轻声说:“我刚才去你房间溜达了一圈。”   苏仝顿生警惕。   “顺手呢,看了眼你的电脑!”   “姐!”苏仝开始色厉内荏地炸毛,“乱翻别人东西是完全的道德败坏!”   苏雨无辜地探探手:“我没看到什么东西啊。我连你开机密码都没有。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谁瞒着大家伙儿?”   苏仝登时蔫儿了:别看她平时在在温涵跟前嚣张霸道各种邪魅卷狂炫酷拽,可是到她姐跟前,她还是乖得跟鹌鹑一样。到现在,她姐眼里,她还是那个处处要他们操心的缺心眼儿傻丫头一个呢。   “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恋爱了?”身为姐姐的苏雨比有代沟的母亲更能察觉苏仝的异常,一句话就说中关键。   苏仝紧张地握起手,心道:今儿就今儿了,也别顾虑着什么旁敲侧击,潜移默化了。既然话赶话开了篇,她就直接摊牌吧。   “是。我有男朋友。你别安排去相亲了。”苏仝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   苏雨跟苏妈妈皆是一愣,母女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那小伙子叫什么?长什么样?”   苏仝直了直腰,看着她妈,缓缓道:“是温涵。妈妈,我在跟温涵交往。”   苏妈妈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阴沉。苏雨一头雾水:“温涵?那是谁?”   “他是聋哑学校的特教老师。教美术的。我原来问你要送什么东西给朋友时,就是为他问的。还有问姐夫要的Haller 的德文版原装书也是送他的。”   苏雨皱皱眉,不解地望了望自己妈妈,小声道:“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妈,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苏妈妈狠狠瞪了眼小女儿,“啪”得一声拍了桌子,站起身,指着苏仝:“你想都别想。我不同意!”   苏仝咬着唇,一言不发,倔强地跟她妈妈对视。   苏妈妈转过身,气势汹汹走开进了卧室,“嘭”的一下把门摔上了。   苏仝抖了一抖,眼泪汇聚到眼眶。抓着衣角,硬是咬牙没让它流出来。   苏雨完全不明白状况,看看身边死扛着要哭不哭的妹妹,又瞅瞅摔门而去不打算露面的老妈,抬起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忽然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爸爸,我妈更年期到了吧?”   苏爸爸从刚才母女三个说话起就小心地凑到附近,等到气氛僵凝时,苏爸爸更是巧妙地站到了苏仝苏雨跟她妈妈的中间,一副准备随时出手,拦住母女争执的样子。这会儿,他听到大女儿发问,也是把头微微转向苏仝:“仝仝,你刚才说什么?你再与温涵交往?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   苏仝站直身,下巴抬起,很是无畏地点点头,坦然道:“是他。”当话题铺排开的时候,她倒不再像之前那样忐忑地琢磨怎么争取她爸妈同意了。别妄想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同意?她还是要做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苏爸爸微微皱皱眉:“不能说话的那位?”   苏仝继续点头:“是。”   “等等?不能说话?”苏雨仍在迷蒙中,“不能说话是什么意思?聋哑人?”   苏仝目光转向她姐,头一次抛却畏惧怯懦,直视着她姐的眼睛,一字一顿:“对。聋哑人。姐,我男朋友,温涵,是聋哑人。”   苏雨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么可能?仝仝,你开玩笑吧?”   “没有。我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就是这样。”苏仝吐字清晰地说出这句话后,像终于在心底找到一个长久未寻到的根基一般,稳定了神色,平静道,“我知道这决定对你们来说有些突兀,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你们接受他的那一天,再把他带来给你们看看。”   “不可能!”苏妈妈忽然拉开门,脸色黑沉,声音尖利,“苏仝,你死了这条心吧!不管他多优秀,我都不可能有接受他做我女婿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苏同学,前一刻还甜甜蜜蜜,后一刻就入坠冰窟。   其实,我觉得苏家上下的反应很正常。换成我们,也肯定会有一番激烈斗争。   PS:元旦快乐。看文愉快。看在阿舒连夜更新不顾皮肤差的份上,就用评论砸我一下吧。   (作者君正想无节操的伸手要评论路上一路狂奔)   ☆、我有权利捍卫我的爱情   苏仝不说话,倔硬地与她妈妈对视着。   苏雨望了望左右,在听到响动,从厨房出来的老公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后,转对苏仝道:“仝仝,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苏仝迟疑警惕地看她。   苏雨拉过她的手,直接将人带到苏仝的卧室,掩上门,以一副处变不惊,急事缓说口气缓缓道:“跟我聊聊你跟温涵的事。”   苏仝讶然望向苏雨,有点不确定她的立场。   苏雨耸耸肩:“好吧。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那我问,你答行不行?”   苏仝摇摇头:“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就是故事比较长。我跟他是在今年三四月份认识的,我们当时……”   苏仝微垂着头,开始将自己与温涵从相识到如今的故事一点一滴地讲述给苏雨听。苏雨很专注,不时会插嘴追问一句,待得到回答后,又示意苏仝继续。   等到苏仝把整个经过梳理完,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仝仝,你真的觉得你看到的温涵是真正的温涵吗?”在听完以后,苏雨以手支头,看着妹妹漫不经心问道。   苏仝莫名其妙:“这还能有假?”   苏雨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了解他吗?你见到他是真正的他还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他?我在医院工作。医院这个地方历来就是生老病死,离合悲欢最集中的场所。我见过不少的聋哑病人,因为缺少与人的沟通交流,性情乖戾,脾气暴躁,阴晴不定。我也见过很多因残至缺的家庭,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心理是不是真的健康?万一他以后有家庭暴力的倾向怎么办?万一他真正的为人很阴险怎么办?万一……”   “姐!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苏仝皱着眉,很是不平的看着她姐:原来她绕了一圈,还是在纠结温涵聋哑人的身份。   “那好。我们撇开这个不谈。”苏雨这次出奇的好说话,耸耸肩,转移话题,“我们聊下八卦。你的那个温涵,除了那位差点成未婚妻的前女友,还有其他感情史吗?”   但凡女人恋爱,总是绕不过三项:财产、工作、前女友。财产车房关乎男人经济实力,工作能力关乎男人未来前程,还有最后那个则连接着男人曾经的情感史和情感价值观。身为医生的苏雨很会对症下药,一句话,就把苏仝问地白了脸,底气不足地说:“梁晓栀那事已经掀过去了,我不用再揪着不放。至于他之前的那些,那都是他的过去了。他的以后属于我就够了。”   苏雨看着她,似笑非笑:“以后属于你就行了?仝仝,你是最近爱情小说看多了还是真的被温涵哄住了?你怎么从来没思考过,温涵他为什么瞒着你?也从来不推敲温涵跟梁晓栀那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苏仝抿了抿唇,尽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地说道:“那些对我来说都是认识温涵以前的事,我不可能要求温涵这二十多年一直不恋不爱。就像他不能要求我在他之前不相亲一样。”   苏雨勾了勾唇角,点点苏仝心窝处,一针见血道:“可是仝仝,你想过没有,他才从意大利回来不到一年。他跟梁晓栀是出国前恋爱,还是回国后恋爱都是有很大不同的。如果是出国前,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这一段感情受伤过重,才选择离开疗伤。如果是回国后?仝仝,他回过不到一年,跟梁晓栀交往五个月,都已经到了订婚的程度。可是在今年夏天你们去青岛的时候,他还是能对你献殷勤。这样的男人能托付吗?”   强硬的阻挠并不是拆散一对热恋之人的最好方式,它的效果很多时候适得其反,会让恋人爱得更坚定。就如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   要分开一对恋人,最好的法子是从彼此在意的东西上下手。比如信任、比如忠诚。都不用多说,只要似真似假地拨点几句,种下一颗猜疑的种子,剩下的就完全可以放任自流了。   苏雨一个情场赢家,深谙此道。话才一落,坐在她身边的苏仝就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等了好一阵子,苏仝才开口,不只是为了告诉自己还是告诉苏雨,咬字十分用力:“姐,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见过温涵与梁晓栀的相处,那根本不是恋人之间的氛围。”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又没看到他们说什么?”苏雨仍旧不遗余力劝说。   苏仝有些着急,转过身语速极快:“姐!他们是同事!在校门口能说什么?再说,温涵对她礼貌那是因为他有风度。你不是告诉我看一个男人的德行如何就看他对老妇、丑女和前女友的态度吗?现在我挑的男人是绝对不曾冒犯人的绅士,为什么你还不乐意?”   苏雨垂下眸,望着妹妹不言不语了半天才开口不疾不徐道:“我乐意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爸爸妈妈那一关。苏仝,你的日子是谁也不能替你过的。你可以为你今日的选择买单到底。但是我希望你清楚一点,你是爸爸妈妈的女儿。爸爸妈妈把你养大不容易,我打赌,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像他们那样从你一出生就爱着你,一直爱到他们生命的终结。对于这样的两个人,你有什么理由伤害他们?”   “我没有!”苏仝大声辩驳,“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到爸爸妈妈。”   “可是你已经做了!”苏雨丝毫不让,“你明知道将来你出嫁不会有人比他们更希望你的婚姻美满幸福。可你依旧打算找一个连叫他们一声岳父岳母都不能的人做老公!妈妈那么要强的人,你给她找个不能讲话的女婿。她以后在出门碰见那些老姐们,老战友,老同事,你让她怎么跟人张嘴说这事?你让她怎么抬得起头?苏仝,你能不能不那么自私?”   这话说得狠历,说得诛心。苏仝听在耳里就像被被一把刀子在心头重重划了一下。她呆呆地望了望苏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以手覆面,泪滴顺着指缝一点一点落在地板上。   苏雨站起身,低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迈步离开。临出门,她回头对苏仝提醒:“想想我的话吧。想好了,就出来吃饭。”   苏仝没动弹,眼泪流的更凶。她想不明白,这世上感情的事怎么就那么复杂呢?明明只是想安安稳稳,恬恬淡淡跟温涵谈一场你侬我侬的恋爱。可为什么他们遇到的阻挠就那么大呢?   为什么一个个都揪着他不能讲话的事不放呢?不能说话怎么了?她作为当事人都没嫌弃,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却一个个打着为她着想的名义说这样话?   温涵他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意看到他的好?   苏家这场周末团圆饭,因为苏仝的事显得寥落无味。餐桌上,气氛僵凝,除了涂涂偶尔童言童趣说两句话,其余人一个也不开口。苏仝的姐夫王林佐倒是在中间对老婆小声询问了句:“仝仝说的温涵是不是美协的那个聋哑理事吗?”   苏爸爸状若无意地瞄了眼女婿。苏雨没回声,狠狠瞪了老公一眼,王林佐识趣闭嘴,不再开口。   “从明天开始,不许你跟他再有来往!”饭到末尾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苏妈妈忽然对着苏仝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苏仝咬着唇,眼睛红红愣愣地盯了会儿饭碗,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不答也不应。   “听到没有?”苏妈妈扬声厉喝!   苏仝没动弹,依旧盯着碗筷,不去看她身边这些人的表情,涩哑声说:“妈妈,你有权利干涉你女儿的感情生活。我也有权利捍卫我的感情生活。不跟他来往?我做不到。妈妈,我喜欢他,真的喜欢,我不能这么对他。”   苏妈妈毫不买账,一巴掌拍上桌子:“你这是成心要不听话到底了是不是?”   苏仝抬起头,直直望着她母亲,目露哀求,眼框里还有未干的泪水打转。   苏妈妈被女儿的看得心头一软,刚要缓缓气儿,就听苏仝坚定无比地回她了一句:“是。”   苏妈妈心火再起,“嚯”得一下站起身,碗筷一丢,离席而去。   苏爸爸看着桌上基本没动多少的饭菜,长叹了一声,一语不发跟着苏妈妈离开。   六口聚餐一下子走了两个,剩下四位自然胃口全无。在涂涂闹着要回家吃饭的时候,苏雨夫妻无奈妥协,带女儿告辞离开。   餐厅里只剩下苏仝一个,对着满桌饭菜,食不知味。   这时,一阵短信提示音从苏仝口袋里响起。点开手机一看,温涵的消息跃入眼前:“我后天出院。仝仝,你想好要怎么告诉我你的困境了吗?”   苏仝心里一紧,手指在屏幕一划,电话就拨了出去。温涵那边很快回应接起。   “温涵……”刚联通,苏仝就声带哭腔,沙哑无比喊出一句。可是喊完,她却没了下文。她不告诉他她的处境,也不告诉他她家人的反对,只是哀哀软软道出一句:“温涵……我很想你……”   有委屈的时候会想到亲近的人。女人就像孩子,有人疼,才显得矜贵。   她知道他疼她,所以她委屈给他看。   但她同样知道他改不了他的身体状况,所以她不告诉他她家人对他们感情的反应。   看,这么长久相处,她这样粗心大意,不懂温柔细腻为何物的傻姑娘居然也一步步学会了体贴、学会了有选择的隐瞒。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苏被虐了。好心疼好心疼。摸摸头,在这里,作者君要忠告小苏苏:道路是曲折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迎着炮火上吧。   么么哒。每次看到妹纸们的评论都觉得自己萌萌哒。继续伸手求评论。   ☆、可怜天下父母心(上)   那天之后,苏仝与她妈妈之间开始了一场冷战。冷战的双方都不跟彼此说话。苏妈妈这样是气女儿不听话,想逼女儿妥协。苏仝则完全是处于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心态。   非暴力不合作的杰出代表是谁?印度老爷子,圣雄甘地!老爷子是为了捍卫国家,抵御英帝国主义,行得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可苏仝不同,理智上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她也是在捍卫她的感情完整,爸爸妈妈只是因为世俗眼光一时转不过弯来,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她。可是情感上,她受不了。生为家中的小女儿,从小打大,她都没怎么受过委屈。成长经历里,她上头她爸妈疼着,下头有老姐护着。读书一路顺风顺水,工作也是得心应手。唯一算上挫折的就是她相亲失败经验太多。但是她无所谓,因为她压根儿没挂在心上,因为她觉得那样的相亲就是在菜市场挑白菜,觉得那不是谈感情,是谈适不适合恋爱结婚。现在她对温涵是正儿八经投入感情了,可是没想到,却谈得这么艰难。   接到温涵短信,知道他即将出院那会儿,苏仝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温涵来家里,跟她家人见面的冲动。她想让他们看看真实的他,看看他是不是就跟他们说的那样自卑、阴暗,还可能有暴力倾向。她想向他们证明,证明她喜欢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比其他男人差!哪怕他终此一生都不能对她讲一句他爱她,可是在相偎相依的朝暮里,她在他身上已经无数次的得到了他爱她的肯定答案。   她太想让她的家人承认他。可现在不是时机。她害怕他刚一出现在他们小区,就被她妈妈那扫帚扫地出门。所以,她只能以这种拙劣的手段与她妈妈一点一点地消耗。消耗到有一方低头为止。   可是天生母女的情分,血脉连着血脉,骨肉延续骨肉。哪里会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苏仝到底还是狠不下心,矛盾、自责、愧疚、期待、哀求、渴望在她心里连番滚动。她压根儿做不到对她妈妈的完全无视。   她只是不跟她妈妈说话。但是家里吃完饭要洗碗,苏仝一样起身去洗。她爸妈卧室房间脏了时,她知道打扫。苏妈妈有东西要拿时,她知道主动递给她。在一件件稀松平常的家务里,她发现她爸爸戒了很久的烟又抽上了。发现妈妈看她忙碌时的目光越来越复杂难掩。对她也越来越欲言又止。   可是她母亲是个倔强人。只要她不低头,当妈的哪怕心软心疼得心都快化了,也绝对不主动跟女儿一句话。   就好像商量好了一样,短短几天时间,苏家就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对彼此口不能言的“聋哑人”。几天时间,苏仝都没怎么去见温涵。她怕她在温涵跟前会松了神经,大哭出来。再说她也知道,温涵出院了后之前请假落下的工作还得补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还得准备。他暂时没功夫跟她卿卿我我。   可是他依旧像洞察她的为难挣扎那样,给她信息:“如果有需要,请告诉我。”   他对她用“请”字,早不是客气疏离,而是真正的请求。他在向她透露:不管什么时候,她不想说,他都不强迫她。但是要她知道,如果她有需要,告诉他,他一定为她办到。   苏仝抱着手机,轻轻合上了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她出来医院时,他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到她离开都不曾转一瞬眼睛的画面。那会儿她只当他是恋热情浓,对她依依不舍。可现在回想却发现根本不止她以为的那样。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她为什么事情苦恼困惑,只是她不说,他就只能当做自己不知道。直到他即将出院,觉得可以跟她讨论她的困境时,他才再次问她。   苏仝依旧不讲,他就不再追问,耐心等候。在某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苏仝想,他一定是有办法让她爸妈同意他们的恋情吧?就像当初对梁晓栀家那样。但是她不是梁晓栀,她不乐意。她有她的倔劲儿和骄傲:他们两个又不曾做下十恶不赦的亏心事,凭什么不被祝福?他们说他是聋哑人,她跟他得不到幸福。她偏要如普通人一样,在父母的首肯中,把人领回家,介绍给爸妈。   可是现在看,这条路,真的好难走。   苏仝关掉手机,躺在床上,来回辗转。到现在,她跟她妈妈依旧有一百二十三个小时没有说话了。她有好多好多委屈想告诉她,也有好多好多不解想问她。可是她怕她妈妈依旧不爱搭理她。她怕她一开口,迎来的就是她当头一句:跟温涵断了,不然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真庆幸,她妈妈之前没说出这种话。   苏仝脑袋趴在枕头上,俯卧一会儿后,掀被子起身,去了书房。拿着纸笔,开始给她妈妈写信。刚一落笔,积压在心底数日之久苦闷疼痛就像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全涌上喉头,涌上眼眶,涌上笔尖。苏仝只写了小小一段,就受不住地趴在写字台上哽咽出声。   苏爸爸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经过书房,正看到书房的灯亮着。门没关严实,透过门缝,他的小女儿像个被爹妈抛弃的孩子蜷缩椅子上,抱着膝盖,呜咽失声。手里一支笔被她写写停停,断续续废了几张纸,纸上已经全是泪花。   苏爸爸手握着把手,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站了有一刻钟,到底也没进去书房。而是无声无息转身去了卧室。   卧室里,苏妈妈正在泡脚,听见他来头都没抬。   “仝仝在书房。”苏爸爸坐到床边,毫无开场白的冒出一句,“我看到她哭了。”   苏妈妈动作一顿,拔起两只脚踩上拖鞋下意识担忧道:“她怎么了?”但随即,苏妈妈就跟想起什么一样,缓缓地把脚放回水盆,闷声说:“哭就哭吧。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哭两声,还要我去抱抱吗?”   苏爸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根香烟,攥在手里没点。   苏妈妈低头看着泡脚的水,好一会儿才不自然地说:“要不,你去看看?大半夜的,哭肿了眼睛明天怎么上班?”   苏爸爸站起身,捏着烟蒂,嗓音干涩,叹息道:“你心疼仝仝,又何必把娘儿关系闹那么僵?现在好,一个躲在书房哭,一个想看不劝不敢劝。这都是图什么?”   苏妈妈不乐意了,把脚从盆里□□,扭头瞪着自己老公:“图什么?是我想弄那么僵的吗?是你的好女儿当我是封建大家长!就为那天我一句反对的话,她到现在还不搭理我!这是我的错吗?我不想自己女儿找一个残疾人当男朋友,我有错吗?”   苏爸爸抬起一只手,止住她气势汹汹的质问,无奈道:“你看,又来了。这几天一说仝仝你就炸,一说仝仝你就炸。她是你女儿,又不是你仇家。孩子年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劝劝得了。仝仝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你又不知道,你坐下来心平气和跟仝仝聊聊,知道她现在心里怎么想的,不比这样强吗?”   苏妈妈抿紧嘴,心有动容,脸上却还是一副死不认错,嘴硬到底的样子:“心平气和?我怎么心平气和?苏仝这回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温涵搅合到一块去了。她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   苏爸爸看看她,不声不响地沉默。良久后,他才疲累地叹了口气,把揉得不成样子的香烟一扔,转脚去了书房。临走,苏妈妈听到他愁苦无奈感慨了句:“真没见过你们这么犟的娘儿俩。”   苏爸爸进书房的时候,苏仝刚把一波眼泪擦干。看他进来,赶紧起身偏过头,拿手摸摸脸,确保上头没有痕迹才若无其事状说:“爸,您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苏爸爸当做没看到女儿的掩饰,拉了把椅子坐下后,看着满地的废纸团明知故问:“仝仝,在写什么?”   苏仝握着笔,细声细气:“在写给我妈妈的信。”   苏爸爸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但最终也没就这事发表什么观点。只是顺势指指座位,有些艰难地开口:“跟爸爸说说你那个……那个温涵的事吧。”   苏仝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在冷战僵持了一周后,她的家人头一次主动提起温涵的名字。尽管说起这个的是她爸爸——她跟善善预料中的他们家最可能第一个接受温涵的开明人。   似乎是看苏仝表情不自然,苏爸爸双手扣拢合在膝头,不疾不徐:“我见过那孩子。长相确实一表人才。举止也算稳重踏实。而且他表达逻辑很清晰,人应该很聪明很优秀。但是,爸爸不太明白的是有很多健全的孩子也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你的选择就非他不可了呢?仝仝,你都没有考虑过家人的心情吗?你就没有挣扎过吗?”   苏仝狠狠地摇摇头,站在她爸爸椅子前,像个在老师面前检讨自己过错的小学生一样,把自己曾经的矛盾纠结一五一十讲述给她爸爸听。   她爸爸是个比她姐姐更有耐心的人。从头到尾,苏爸爸都听得表情如一,不插嘴,不问话等她讲完才说:“所以,跟温涵在一起的决定是你经过思想斗争以后才得出的?”   “是。”苏仝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苏爸爸声音不变,紧跟着问出一句:“如果我跟你妈妈要反对到底,你会怎么办?”   苏仝神色一下变得迷茫无依,目光空洞洞看了她爸爸一会儿后,痛苦地闭上眼睛。摇摇头,哀声道:“我不知道。爸爸,我真的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爸爸说的这种如果。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敢想。在爱人和家人之中,二选其一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残酷无比的事。苏仝心里已经够乱,不愿意再去给自己添乱了。   苏爸爸静静地看着女儿,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妈妈的老寒腿犯了。”   苏仝豁然抬头,脸上有不加掩饰的担忧紧张:“啊?那要不要紧?她吃药了吗?她怎么不去医院?”   苏爸爸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半垂下眸,拉过桌上的烟灰缸,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书房里,很快开始云烟缭绕。   苏仝走到窗户边把排风扇打开,扭头看他取第四支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爸,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苏爸爸愣了愣,看看手里已经打着的火,还没做出同意决定,就听苏仝紧接补充一句:“有二手烟。”   苏爸爸合上眼睛,一言不发把火熄灭。他到底还是疼女儿,她跟他讲:对身体不好。他会犹豫。她跟他讲有二手烟,他就一声不吭掐掉。   苏仝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个好孩子,就是仗着他们是她父母,仗着他们会无限制地纵容她,所以她才有恃无恐这样跟他们对抗。看,她都把她爸气成这样,烦成这样,他还是会因为她一句话就止了她不喜的行为。   曹大大说“痴心父母古来多”。他们做的很好,只是她才是那个不孝顺的坏女儿。   “给你妈妈的信写完了吗?”苏爸爸沉默良久,忽然开口。   苏仝怔了怔,扭头看看桌上信纸:“还有一点。”   “写吧。写完我替你递给她。”苏爸爸说完就不再去看女儿一眼,走到窗户边,背对苏仝,无比寂寥地望向远处万家灯火。   苏仝很听话,把自己最后要说的话,工工整整写在纸上,用纸巾擦干她之前泪珠的痕迹后,郑重其事折好,封好。双手递交到她爸爸手里。   她爸捏了捏信封厚度,没发表任何看法。   “仝仝,爸爸帮你,不是因为爸爸从心底赞成你的选择,也不是因为爸爸已经看好温涵。爸爸只是看不得你跟你妈妈怄气。”苏爸爸低头望着苏仝,很郑重地说,“你们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妻子,现在在为我以外的男人闹的不愉快。爸爸很气愤,也很伤心。还有,别再这样对你妈妈。温涵爱你,才是几个月的时间。你妈妈却已经爱了你足足二十六年。将来只要她活着,就可能还有下一个二十六年。为几个月感情就这样对待有生养之恩的母亲,你做的真的对吗?”   苏仝手绞衣角,眼泪又无声地往下流。   苏爸爸叹了一声,拍拍苏仝的脑袋,绕开她,无声无息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写这一章写的作者君好心酸。呆毛都不顺滑了呢!愚蠢的阿舒一下子就想到当年的青葱事件。于是只能安慰自己,自我催眠:那个姑娘没有过熊孩子时期?哪个熊孩子没跟家长对抗过?   这满满都是黑历史啊。不说了。   今天算是二更了。当过熊孩子的人问你们要评论呢。   不给下一章就继续要。   PS,喵的,这章我居然把自己写哭了!太丢人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下)   信被带到苏妈妈面前,苏仝站在空落落的书房里,忽然觉得心里没了依仗。   她走出门,愣愣地定在客厅,耳边还在不断回响她爸爸说的话:“你妈妈的老寒腿犯了”、“她已经爱了你足足二十六年,只要她活着,还有下一个二十六年”、“你这样待对你有生养之恩的母亲,真的对吗?”   真的对吗?这样一种两败俱伤的方式交流着,真的对吗?   苏仝不知道。她只是呆呆失神盯向她妈妈卧室的方向。那里明明只有薄薄的一扇门,她却觉得她跟母亲离得有千里万里远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苏仝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过往的一个星期里,一百多个小时,她和她妈妈明明彼此牵挂,却又彼此气恼。她们倔傲、嘴硬、拧犟、口是心非。明明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却硬生生被她们搞成了现在这样斗争的最激烈的两个人。   她妈妈爱她、疼她、关心她。她唯恐她因为一时冲动贸然决定选错道路,因所遇非淑,铸就一世遗憾。而她?她对她妈妈有一样孺慕与眷恋,依赖和关怀。可是当她就一件事下定决心时,她拒绝她母亲的价值观绑架,她顽抗着她妈妈对她自我选择和感情完整的影响。   她们之间这场冷战,就像野马和骑师。   她是一匹终于找到自己目标的野马,不管不顾,桀骜执着,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横冲飞奔。   她母亲则是手握缰绳的骑师,拼尽全力想要放缓马速,调转方向。只因她担心马儿跑错路,耗尽精力,折蹄断肢,最终却一无所获。   苏仝脚步沉缓地迈向她妈妈的卧室。门没关严,一推就开。她母亲正坐在床上,脚还泡在已经变凉的水盆里,手捧着她给她的信,看的专注动容。   听到响动,苏妈妈抬起头,看到门口的苏仝,手下极快地往眼睛上抹了一把,顺势把信纸塞到了被窝下。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低头搓着脚趾,继续无视她。   苏仝对妈妈的异动恍若未觉。只是无声地走过去,到她脚盆边蹲了身子。手探进水里,试了试温度,抱住她妈妈的小腿:“妈妈,水凉了。我给你换一盆吧。”   她妈撩水的动作一下僵住。   苏仝把水盆从她妈妈脚底抽走,用干毛巾覆上她的小腿,放到一旁的拖鞋上。去洗手间重新打水后,又端回卧室。   她妈妈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脸向着门口,好像这几分钟间都没回过神一样。   苏仝跪靠到床前,把水放好,拿掉盖腿的毛巾。   苏妈妈像是才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一只胳膊拦在苏仝身前,无声无息地阻止她继续。   “妈妈。”苏仝有些哽咽,趁她妈妈听到她喊那一声的愣怔功夫,将她脚放进兑好的热水中,用香皂在自己手上打泡沫,“妈妈……对不起。”   相争几天,她终于肯低头认错。随着这声道歉,与肥皂泡泡一同落入水中的是苏仝大滴大滴的眼泪。苏仝毫无所觉,她把泡沫一点一点涂在她妈妈的脚背、脚趾,然后用手指穿搓在脚趾缝中。   苏妈妈低头静静地看着她,手抬了抬,似乎是想抱抱女儿,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手尴尬地顿在半空,要落不落。她身后的苏爸爸揉着眉心,低低地叹了气。   “对不起,妈妈。”苏仝又一次重复,退让的话一旦说出,下一句就变得不再困难“我不该这么对您。我让您伤心了。”   苏妈妈张张嘴就,似委屈万分为自己申诉:“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老顽固、老封建。”   “嗯。”   “妈妈不过是想你将来过的体面,过的幸福。”   “嗯。”   “妈妈老了,没什么可在乎的。可妈妈不想将来你被人戳脊梁骨。”   “嗯。”   苏仝的回答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再一抬头,苏妈妈也已经不知何时红了眼眶,还兀自强硬,不肯让眼泪流出来。   僵持数天,她的母亲终于肯跟她说话。苏仝愧疚自责伤心不已的同时心里还是一丝释然感。   父母对孩子总是宽容的。   她是她的妈妈!做妈妈的怎么会真的跟女儿斤斤计较?   苏仝她才一妥协,苏妈妈那里就松了口风。   苏仝这当女儿的用这样拙劣的方式与她对抗这么多天,可一旦低头,她立马就心软、就原谅、就宽恕,哪怕她做的她坚持的,是在她看来完全无法理喻的事情。   在第二天,一宿难眠的思想争斗后,早饭毕乌青着眼圈的苏妈妈从口袋里掏出苏仝给她的那封信,折叠展开,展开折叠,反复折腾几次后,在看着苏仝拿包准备上班时,终于涩着声音开口:“周末有时间,让温涵来家里坐坐吧。”   苏仝换鞋的动作一下顿住,僵僵地转过身,望着坐在沙发上,低头不辨喜怒的母亲。难以置信地问:“妈妈……你……你刚才说什么?”   “有时间让温涵来家里一趟吧。”苏妈妈并不去看她,站起身折进洗手间,“赶紧去上班吧。你还在考评观察期,别迟到了。”   苏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捂着嘴,好半天才抑制住自己想要惊呼拥抱她妈妈的冲动: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以为她要等上好久好久,才能等到她妈妈愿意见温涵的那天。可是没想到……在她认错的第二天,在她们彼此和解的第二天,她妈妈就同样妥协让步。她比她想的还要爱她。凡她所想所求,只要她坚持,当妈妈的即便愤怒不赞,也一样会无奈纵容。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在上班路上,苏仝第一时间给温涵发短信报喜。   她现在很愉悦。通过了家庭阻挠,苏仝真正可谓是扔却顾忌,一身轻松。坦白说,她不怎么在乎旁人对她与聋哑人恋爱的看法,因为那些人不爱她,她也不用操心他们的闲话。她只在乎她所爱之人的看法。如今,她的家里,爸爸让步、妈妈妥协、连老姐当初说服自私的理由都已站不住脚。她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温涵的回复似乎是在学苏仝的话,他给她的回复同样是:“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苏仝握着手机,发语音给他:“那咱们见面说。”   温涵飞速回过来:“好。下班去接你。”   苏仝笑脸回给他。一整天都沉浸在悦然气氛中,工作效率奇高。让宋庆芳他们几个同事都咋舌惊叹:“小苏,你最近这几天状态有点异常啊。不是在失恋,就是在热恋。”   苏仝不解地看她:“失恋?热恋?怎么讲?”   “失恋是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热恋是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可以造就任何一种奇迹。你明白?”   苏仝低笑出声。前一阵子感情生活的不顺心她是没有带到工作上,而且为了躲避那种回家就压抑的气氛,她那几天几乎天天化身工作狂,一人干出两人的活儿。加上她正在青年储备干部的竞选名单中,这样表现倒是也在清理之中。至于今天这情况?可能真的应了心情决定效率那话?   下班的时候,苏仝第一个冲出了单位大门。在路边左右看看,果然就见温涵正从泊车的地方冲她走来。   苏仝颠颠儿跑过去,见了他也不管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一下扑进他怀里,眯眼蹭蹭,咕哝道:“想死我了!让我抱抱!”   温涵唇角弯起,张开双臂抱着苏仝转了个圈,笑得光风霁月。   苏仝闭着眼睛,狠狠地呼吸着他身上香草沐浴露的味道,像是要把之前欠缺的一下子全找补过来。   古人那句话说的真对。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她与他一个星期不见,就真如二十一个月没挂面般想念了。   苏仝在满足地抱了一会儿以后,被温涵连拥带抱塞进了车里——这都腊月的大冷天了,温涵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在只穿了一件大衣的情况下,在户外傻呵呵地跟你侬我侬的。   刚关车门,苏仝就被后座上一个硕大无比的毛绒大熊吸引了目光。这毛绒熊长得跟她家圆圆一模一样,就是比圆圆要大了好多号,看身高,它应该跟她在伯仲间。这难道就是长大后的圆圆?   苏仝转过头,看着温涵不确定地试探道:“这是你买的?是送乐乐的吗?”   温涵扬扬眉,眉眼弯弯指指苏仝,用口型道:是给你的。   苏仝眼睛一亮,止住温涵为她扣安全带的动作:“等会儿,我去后头坐着。”她要先去抱抱大号圆圆。然后在对温涵讲她的好消息,反正在后头说,他也一样听的到。   温涵有些郁闷地看她下车,跑到他后面一把扑到熊身上,然后拿刚才蹭他的姿势在毛绒大熊上狠狠蹭了蹭。   “哎?对了。温涵,你要告诉我的消息是什么?这个毛绒玩具?”   温涵眼中荡起笑波,摇摇头,冲苏仝神秘地抿了抿嘴。然后方向盘一打,驶离停车区,冲着金茂小区而去。   苏仝不明所以地猜测他要跟她讲什么,猜了半天也没搞明白。等到了目的地,温涵一开门,苏仝脚底下立马被滚了三个小毛球,苏仝才惊喜不已地了悟了。   那是两只一个月大的白色萨摩耶和一只同样年纪的灰色苏格兰折耳猫。狗狗还好点,能有三十公分长,小猫咪才就一个巴掌大。她单手就能托起来。   苏仝抱着大熊,很费劲地把它安置在沙发上,扭头就去逗会喘气的猫猫狗狗。结果小动物们根本不买她的帐,在发现这个新来者不会给它们食物后,特别势利眼的聚集到温涵脚底下去了。   苏仝郁闷地嘟嘴。看温涵兑奶、开罐头做的行云流水时,才开口不解地问:“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在家养动物了?”   温涵摸摸一只萨摩耶的脑袋,对苏仝笑微微地做口型:我记得有人说,如果有机会想养一只猫,两只狗呢。   苏仝眼珠转了转,看看已经撑起了狗窝猫屋的阳台,又走到厨房瞧了瞧储备好猫粮狗粮和宠物罐头的冰箱,装模作样地感慨道:“不错。还是满齐备的嘛。你是不是以前也养过动物?”   温涵老实地点点头。   “是什么”苏仝凑到温涵身边,跟他一起拿着弯腰看着吃东西的狗狗。   温涵握住她的手,在上头不轻不重地写:“一只叫不出品种的流浪小狗。”   “那它现在在哪里?”   温涵指指头顶,然后闭目抿唇,做祈祷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那狗狗魂归天国了。   苏仝轻咳了两声,很笨拙地转移话题,指着三只小动物问:“他们有名字吗?你给他们去名字了吗?”   温涵扭过头,忍俊不禁看她。   苏仝这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用去取名字,取了他也不能叫。真不知道他以前怎么喂养的小狗。   似乎是看出苏仝心里困惑,温涵走远两步,回过身,弯腰对着正吃东西的三个小家伙轻轻击了一下掌,那只略肥硕的小萨摩耶立刻就支楞起脑袋,困惑地看温涵。等击两下掌的时候,是另一只小萨摩耶抬头看他时,苏仝就明白他是怎么叫它们的了。   “这不行。这要是以后,你三个一起叫,不得连拍好几下?”苏仝摇摇头,不太看好温涵的法子。温涵指指小猫,示意苏仝:它根本不用叫,叫了也白搭。   苏仝白他一眼,她当然知道喵星人压根儿不会记自己名字。它们都是属于自己的生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爱干嘛干嘛。主人是什么?喵星人不知道。   “那人家也得有名字。不能总是拍来拍去。”   温涵挑挑眉,带着笑意询问地看她。好像是在征求她的取名意见。   苏仝眼珠转了转,一拍脑袋:“有了,就用吃的叫名字了。”   温涵睁大眼睛,面带困惑。就见苏仝挨个指着萨摩耶无比郑重:“大的叫馒头,小的叫包子。那只小折耳就叫饺子吧。你觉得怎么样?”   温涵转过身,边点头边笑得肩膀耸动。   苏仝白他一眼,根本不管他的嘲笑,而是对着馒头、包子、饺子挨个唤了一遍,也不管人家听懂听不懂,就很有成就感地对温涵宣布:“哈,有这些小东西在,我就不用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害怕了。”   温涵止住笑:我本来就不害怕。   苏仝一本正经:“我担心你害怕。”   温涵扶额无语。点点苏仝脑门,问她:你想告诉我的好消息是什么?   苏仝站直身,望进温涵的眼睛,特别开怀地宣布:“我妈说,这个周末你有时间的话,去我家一趟。”   温涵直接愣住,片刻后回神,一把将苏仝抱在了怀里,搂得紧紧。   苏仝眼睛笑弯,伸出手拍拍温涵后背:“这么激动干嘛?是不是不想去?”   温涵赶紧摇头。直身望着苏仝,亲亲她额角,又亲亲鼻梁,最后在嘴唇处啄了一下,无比郑重地捧起她的左手,在她无名指根处落下一个吻。   苏仝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特别煞风景地拍了拍温涵脑袋,把他拨开,自己精神抖擞去逗猫狗。完全忽略了温涵看她的深邃眼神和温柔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的作者君终于完成了今天的最后一更。   累趴。   PS:还记得圆圆吗?有没有姑娘记得我们小苏曾说过一只猫两只狗的事?   至于温老师那个吻到无名指的动作?呵呵,啥意思呢   吐槽一句:上一章可怜天下父母心(上)为什么会被送去高审?阿舒对天发誓,我没有写不和谐内容!!!   被晋江框“口口”的那句话是:“苏妈妈不乐意了,把脚从盆里拔出来,扭头瞪着自己老公”为什么把脚从盆里拔出来也能被口口????!!!   ☆、意料之外的波折事   苏仝回到家的时候,苏爸爸跟苏妈妈已经吃过饭。   苏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苏妈妈却拿着两枚药片,把手里水杯往苏爸爸跟前一磕,脸色难看地喝令他:“吃了!”   苏爸爸瞥了眼小药片,一声没吭就水吞了。   苏仝抱着硕大无比的毛绒熊,特别关切地问:“爸,你怎么了?”   “回来了?”苏妈妈瞥了她一眼,对她怀里的东西一点好奇没有,扭头就声色严厉念叨她爸,“我说你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办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没谱吗?你戒烟多少年了?一下子就抽那么凶,身体受得了吗?你还看?看什么?我说错了吗?折腾一圈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苏爸爸望着自己妻子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什么呢,苏妈妈就面色不善地瞪他。苏爸爸只好识趣闭嘴,把空杯子往茶几上一放:“仝仝,给我倒杯水。”   苏仝立马放下东西,颠颠儿照办。等她把水再送过来,想抱着熊回卧室时,苏爸爸侧脸说了句:“你床上放不开,就放窗台吧。”   他也一样不好奇这东西的来源。甚至,他连平常见苏仝晚归时最爱问的那句:“怎么回来这么晚?”都没有说。   苏仝想他们一定是已经猜到她跟谁在一起了,可是他们心里不舒坦,又不好再阻拦她,所以只能这么别别扭扭的适应着她。   她也不好得寸进尺,在小小招呼一声后,苏仝悄默声地转去了自己卧室。   其实从她的卧室窗户正好可以看到他们小区的大门。温涵刚才送她到楼下,现在车才刚刚驶到小区门岗处。   在楼下的时候,他跟她分别,特意看了看她家亮着灯的窗户的。眼睛里有一点期待,有一点紧张,有一点意外,有一点忐忑。不用猜,他就正惦记着周末要前来拜访的事呢。   “要现在上去吗?”苏仝眨着眼睛小小逗温涵。   温涵思索片刻,郑重地摇摇头。大晚上,他真空手就上去了,不是更冒昧唐突?   苏仝笑了笑,眯着眼睛点点他心口:“我说温老师,这周末来我家想好怎么接受盘问了吗?有没有点小紧张?”   温涵轻轻挑了挑眉,抓住苏仝的小手握握后,特老实特坦率地对她点了点头。   他居然还真的在紧张呢!   苏仝有点意外同时还有点小窃喜:紧张好啊。紧张说明他在乎她,说明他重视这次拜访,说明在他心里,她家人的看法是有十足份量的。   苏仝踮起脚,环着温涵脖子亲了他一口,然后边伸手替他整理这大衣衣领,边在他跟前特事儿脑袋的一条一条叮嘱:   “等会儿走的时候,路上开车慢点。”   “记得系好安全带。”   “到家要给我发个信息。”   “晚上休息别忘了关好门窗。”   “还有,馒头包子他们的水盆里别空,不然它们会半夜起来吵你。”   温涵由着她罗里吧嗦,很好脾气很好耐心,笑微微点着头一一应下。   苏仝搜罗了一圈,终于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交代的了,才恋恋不舍挥挥手,一步三回头在温涵目送下进了电梯口。   等回到卧室的时候,苏仝从窗户上看到温涵的车驶出他们小区时,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她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她曾经特别鄙视的行为。就像她妈妈最爱做的——用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啰嗦她爸爸。   苏仝以前特别费解,想她爸一个高级工程师,活了快六十岁,什么阵仗没见过?用的着她妈在一旁拎着耳朵一回一回重复注意事项?她妈妈简直是在浪费口水嘛。   可是事情摊到她自己头上时,苏仝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爸爸在外人眼里确实是个术业专攻,桃李斐然,受人尊重的高级工程师。但是在她妈妈眼里,她爸爸就是个不爱说话不爱交际,人有些清高又不怎么会照顾自己而只知道埋头案牍的普通男人。她一时提醒不到他,他当真的忘记了怎么办?   就像温涵,他也有千般细心,万般周全。任谁看他们俩相处,都会觉得温涵比她靠谱。但是苏仝还是忍不住要在他离开时叮咛两句。   女人的唠叨都是从遇到那个她喜欢的男人开始的。天下女人大抵都是一样的,最初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觉得这个男人各方面都是那么优秀。他精干、聪明、有才华,温柔、体贴、有担当。于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被他的光辉吸引,觉得他无所不能,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恋人。她对他的感情里参杂着欣赏与仰慕,崇拜与佩服。   而随着爱恋加深,那一点崇拜,那一点仰慕便统统转化为静好岁月中的细水长流。爱到深处,便没了惊天动地,没了轰轰烈烈。于是爱越浓情越重,担忧也越多——她会总觉得他笨拙,一刻照顾不到,便要担心他会不会又出了什么状况。即使这个男人在旁人眼中已是鲜花着锦,意气风发,万人仰止。可在他身边那个女人眼里,他也不过是个时时需要她念叨、需要她提醒的,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笨蛋。仅此而已。   苏仝在她的二十六岁,遇上温涵,开始学会明白这个道理,开始学会理解她的母亲。可能每个女孩儿生命里都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他不一定完美无瑕,不一定英俊潇洒。但是,他会与她一道经历成长,渐臻完善。   带着对家人即将接受温涵的喜悦和放松,苏仝进入梦乡。第二天时,她刚刚醒来没多久,温涵就给她发短信:“上午有时间没?”   周六休班,她还没什么计划,当然有时间。   “那赶紧来帮帮忙。”温涵在短信里说的特别着急,让苏仝还以为怎么了呢。拎着外套急匆匆套上,奔赴楼下,刚要拦出租去他那里,就见小区门口,温涵已经停车在一旁,笑微微倚着车门对她招手,显然是已经恭候多时。   真是个笨蛋,来多久了都?也不知道跟她提前说一声,万一她在上头在磨叽一会儿,他不是要继续等着?   “怎么起那么早?寒假第一天,都不睡懒觉吗?”苏仝坐进副驾,抱着小本困惑地问温涵。她现在唇语的水平还可以,手语就不怎么样了。不过好在温涵听力缺陷不算太大问题。有助听器时,她直接说话就行。没有助听器,他只要看着她口型,也能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基本上苏仝学习手语真用于比划的地方很少。   温涵扫了眼苏仝问题,在手机上飞速打出:“因为有三只及其准时的小可爱闹钟。到了六点就来挠我卧室房门要吃的。”   “你可以给它们弄好以后倒头继续睡。”苏仝看着屏幕,眼睛有了一丝笑意。她都可以想象,温涵穿着睡衣睡眼惺忪拉开房门,还没迈步,脚底就滚过三只小毛球的萌萌画面了。   “没我的地方了。”温涵似无比委屈望着她,对她做口型,“等我把它们罐头放好回卧室时,饺子已经睡在了我枕头旁。包子卧在一只拖鞋上。至于馒头?它现在还趴我被窝里不肯让我叠被子。”   苏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以后,她问温涵:“你把我叫出来干嘛?”   温涵眨眨眼睛,驱车上路,直接奔着市中心广场去。中心广场周边的黄金地段上全是大型综合类商场,苏仝转着眼睛,思考了下温老师本周末即将面临的处境,了悟地点头小赞:“不错。还算有觉悟,知道初次登门,不能空着手去。”   温涵扭头含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纠正:他不是初次登门。   “那次不算。作为男朋友,你还是第一次上门的。”苏仝不理他,顽固地坚持自己观点。谈到这些的时候,苏仝自己心里也开始各种紧张了。   其实温涵倒是算得上有经验的,毕竟他跟梁晓栀还有过一段呢。苏仝就不成了,先前这丫头还能没心没肺拿上门的事逗温涵。等温涵把车一放到停车上,牵着她手走进商场的时候,苏仝掌心都怂出汗了——带自己所爱之人见家长这种事绝对是一件人生大事,除非苏仝脑子缺根筋,否则绝对不会一点感觉没有。   “买……买什么东西你想好了没?”苏仝被温涵拉着,靠着温涵胳膊小声问他。   温涵转身做口型:你觉得呢?   苏仝咬咬唇:“第一次上门的话,不用太隆重吧?买点水果茶点就行吧?”   温涵笑了笑,揉着苏仝的小手,不置可否。   苏仝拍他一下,撑着气场强调:“我这是在给你省钱!要学会勤俭节约过日子知道吗?再说,我家里什么都不缺,你真拎一堆东西去。回头你走了,我妈妈就又该念我了。”   温涵拉她望前排货架走,边走边会过头问她:她念你干什么?   “肯定要说哪儿能那么不会过日子?温涵说买你就真的让他买?你们这还没怎么着呢,怎么可以处处占人家便宜?”苏仝仰着脑袋,把她妈妈平日训话的表情学了个十足十。学会以后,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黯,低头细声细气地嘟哝一句,“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敢告诉我妈妈你的家世。”   温涵脚步一顿,不明所以地看苏仝。估计他有点不明白,怎么旁家姑娘眼里是巨大诱惑和筹码的家世到了苏仝眼里就是各种难以启齿的阻碍屏障了呢?   “一来是因为我也对你家到底什么状况搞不太清楚。你妈妈跟我说的时候,我注意力光集中在你前女友那一段上了,没太听你家的事。还有一个原因是……是我告诉我爸妈以后,他们会反悔,会继续反对我们。”   温涵眉头轻轻蹙起,有些搞不懂苏仝这个逻辑是怎么来的?   苏仝闷声解释:“我爸爸跟我妈妈都是特别传统特别保守的那类人。他们讲究门当户对。”   温涵似有所悟,伸出一只胳膊揽住苏仝肩头,另一只手牢牢牵好她的手。拥她一起去往烟酒专柜。   苏仝一见行走方向,立马阻拦:“我爸爸不抽烟了。而且酒也不怎么喝。你买了也白搭。”   温涵从善如流,脚下一转,带她去往茶品区。   苏仝愣愣咋舌:他对她爸爸的爱好推测的蛮精准嘛。她才刚一说她爸爸无烟少酒,他立刻就往奔茶去了。还真被他蒙对了,她老爸这辈子最爱的两件事:一是下棋、二是喝茶。全是不跟潮流,古旧传统的跟出土文物似的两大爱好。   等出茶品区的时候,苏仝的购物篮里已经装了两盒精包装的茶叶。关于茶叶的品相汤色和味道苏仝是察觉不出什么,但看刚才温涵跟人售货小姐在纸上交流满满两大张,想想也真是费尽心了。不过等温涵挑完打算拿走时,苏仝无意扫了眼价签,心都要痛得滴血了——她头回知道原来温涵讲究起来也是精致人,信奉什么“品质第一,其他全扯”的理论!一盒茶叶能喝去她半个月工资了。不行,这价钱绝对不能给她爸爸如实告知,就是问了也不能说。   苏仝这么想着,心里一个劲儿盘算等会儿怎么给温涵灌输一下:来日方长。你真照这个标准买的话,以后真没法到我们家去了。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呢,温涵就带她望儿童玩具那儿走了。不用想,这是给她小外甥女买东西:他照顾的还挺周全,连小姑娘都能想到。   “我姐可是医生。轻微洁癖。你送礼物要当心。”苏仝不知道是不是在惦记姐姐当初的反对态度,唯恐这东西送出去,她姐会不喜欢。所以提前给温涵打预防针。   温涵笑出两个酒窝,抬手摸摸苏仝头发:就说是你给的。苏仝白他一眼,拍掉他手,一点也没感激他给她的这个一个不花钱能当好人的机会。   等两人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确定温涵来家带的东西,又在一起腻歪了半下午,推敲着苏仝爸妈有可能对温涵发问的问题后。期间苏仝给善善打了个电话,询问善善当初老肖去他们家时首次都带了什么,得到善善一个特别不靠谱的答案:老肖?去我们家?第一次?记不清楚了。我们俩确定关系的之前我老妈都恨不得把他当新儿子待。他拿什么东西……估计买菜的面大。   苏仝无语地挂了电话,囧囧有神跟温涵对视着,然后心思活络地给温涵出点子:“哎?实在不行,你明天也可以买菜去。不用买水果了,直接做菜表现一下也可以。”   温涵颇为考虑地点点头,正要询问苏仝她家人口味喜好,苏仝就自己摇头了:“不成。我妈妈肯定不会同意。她对厨房占有欲可强了,在我们家,我爸都是给她打下手的份儿。今儿一早我出门时,就听到她跟我爸讲要做什么菜招待你的事。你要真这么干了,说不定落我妈妈埋怨。”   温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着笔杆跟苏仝继续讨论下一个预见问题。两人写写画画到傍晚时分才算分开。   温涵把苏仝送回家,笑眯眯目送她进了电梯,看着她家房间灯光亮起,才缓缓转身打算离开。   可是还没等车子走出多远,温涵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苏仝的名字异常欢快的闪烁着。   温涵才接起,苏仝焦躁着急的声音就让他一下子蹙紧了眉头,接着一个刹车,调转方向,折返苏仝所在临江小区。   苏仝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了句:“温涵,你现在走都哪里了?回来下吧,送我去一趟中心医院,我爸……我爸在医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仝仝,想有个太平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苏爸爸肿么了呢?   困死我了。要评论   ☆、为温老师的表现点赞   苏仝跟温涵到达的时候,苏爸爸人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她妈妈跟她姐姐正在门口焦虑的等待着。   听见动静,苏妈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转身专注地盯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了。   苏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撑着温涵的手,不等呼吸调匀就着急发问:“爸……爸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早上她出家门时,她爸爸还活蹦乱跳呢,怎么只一天功夫,她爸就被推进手术室去了呢?   “没事没事。”苏雨凑过来讶异地看了眼温涵,没说什么,拍拍苏仝的肩头算是安抚。   她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白大褂,显然是正工作时得知通知,急匆匆就从妇科那边请假过来的。   “给爸爸做手术的主刀是跟我很要好的一个普外专家,处理这种突发性疾病很有经验。妈妈,你别担心。”苏雨转身搂住她妈妈的肩膀,说的安宁祥和,就好像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在她身上缓缓流淌一样。苏妈妈任她抱着,低头不语。   苏仝提着心,不敢松气:“爸爸是什么病?”   苏雨瞥了眼苏妈妈,拉苏仝走出两步,才压低声音:“急性胆囊炎,引发合并急性阑尾炎。”   苏仝惊讶地张大嘴巴:“合并急性阑尾炎?”   苏雨赶紧捂住她嘴,做了个噤声手势:“小声点。我跟妈妈只说是急性阑尾炎。因为爸爸年纪大,怕有联合病发症才选择的探查式切口。等的时间会长点,她不知道爸爸病情的具体情况。等会儿你可别说漏嘴。”   苏仝咬着下唇,心情颇为复杂地看向她的妈妈。   她妈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这会儿正愣愣发呆地望着手术室的门。脸上闪着茫然与忧惊。那是苏仝从来没在她妈妈身上见过的表情。在她的印象里,军营出身的妈妈从来都是干练、利索、坚定、悍勇,甚至是跋扈专横的代名词,有着流血不流泪的女军人骄傲,恐惧是根本不会在她身上出现的存在。   可现在,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孤零零挺直脊背,虽然还是坐如钟的端正样子,却让苏仝心里感到一阵酸楚。她宁可她妈妈不撑着架子。软下来,靠在她们姐俩身上,哪怕随便说上一句什么都比现在好。   “妈妈。”苏仝走到苏妈妈跟前,无声无息地抱住苏妈妈,“阑尾炎只是个小手术,爸爸肯定没事的。”   苏妈妈看了眼两个女儿,低下头,张嘴轻声喃喃:“探查式切口呢,那得多长一道口子?划在你爸身上,他得有多疼?”   苏仝鼻子一下酸了:原来她妈妈担心的是这个?相比她们这些当女儿的担忧爸爸病情,她更在乎他手术到底疼不疼?   温涵默默地走过去,将一张亚麻手帕递到了苏妈妈眼前。苏妈妈低头看着手帕愣了愣,也没抬眼,直接抽走手帕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等到要归还时,见到自己面前的温涵才诧异地瞪大眼睛,握着帕子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温涵对苏妈妈安宁地笑了笑。无声无息退开一步,走到苏仝身边,轻轻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与她们母女一起靠坐着望向手术室。   苏妈妈看看苏仝,又看看温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等候在走廊中病人家属再次陷入沉默。苏仝觉得自己身周的气氛变得古古怪怪,妈妈和姐姐投注在她和温涵身上的目光也让她觉得别别扭扭。她有些不舒服地转转脖子,手下用力,狠狠回握了温涵一把,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又似乎是在下意识传递自己的情绪。   温涵静静地看了眼她,扭过头,安之若素。   当手术结束,苏爸爸终于被推出来的时候,苏仝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只知道自己看着担架车上昏睡中的父亲,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推人出来的护士看着苏家母女,面色为难对苏雨讲:“苏医生,今天晚上只有阿姨和你们姐俩?”   “就我们姐俩在。我妈这就回去收拾住院的东西。”苏雨解释完,了然地说,“要不等会儿我们去叫护工吧。你去帮你的吧。”   小护士思考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苏仝就不明所以问她姐:“怎么了?为什么要用护工?”   苏雨避过苏妈妈低声回答:“很多病人在麻药效力过后会受不了,因疼痛而剧烈挣扎,把伤口崩开就不好办了。所以需要力气大的护工来按住手脚。”   苏仝呆滞地睁大眼睛,良久才扯出一个比较正常的笑容给苏妈妈:“妈妈,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顺便把我爸爸要住院的东西收拾了,明天一早带来。”   苏妈妈从苏爸爸出手术室眼睛就一刻也没离开过他,这会儿听到女儿交代亦是心不在焉,支吾了两声,很不情愿:“我在这儿也能陪床。”   苏雨蹙蹙眉,声音严厉:“妈,你晚上陪什么床?回家休息,明天来替我跟仝仝。我们还得上班呢。”   苏雨故意把话说的极不耐烦,好像她妈妈不配合,就会耽误她跟苏仝得全勤奖一样。   果然,她妈妈不再坚持,愣愣地看了会苏仝她爸,像是受了大女儿的窝囊气一样,抿嘴离开。   温涵紧随其后,连招呼都没跟苏仝打,就随着苏妈妈走出房间。   “他去干嘛?”苏雨目送他们走远,才转身口气平和问苏仝。   “他去送妈妈回家。”苏仝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给她爸爸掖掖被角,“爸爸什么时候能醒来?”   “大约一个小时,麻药效力就会过去。爸爸可能会被疼醒。万一他翻身乱动,我们俩得摁住才行。”   “你刚才那样对妈妈讲话,就为了把她支走,不让她看到?”   “看到这个干吗?”苏雨无奈地笑笑,“除了让她心疼,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苏仝讪笑着闭嘴,看来老大跟老二的思维果然是不太一样的。按照她的想法是:不管怎么样,爸爸醒来,总是希望看到妈妈的。妈妈留下说不定会给爸爸一些精神上的鼓励。而她姐思路则不然。她姐觉得如果她妈妈留下除了惹她担心以外没什么好处都没有,不如让她离开休息,这样还能有精神接替第二天的陪床工作。   “刚才那个就是温涵吗?”趁着病房里只有她们姐妹两个,苏雨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声音清冷地问。   苏仝点点头,倾身往病床边靠了靠,牢牢握住她爸爸的手。也不知道她这个动作是为了寻找依靠,还是为了从昏睡的爸爸那里得到一些应对她姐问话的暗示。   苏雨看着她的小动作哑然而笑:“你那么紧张干吗?我又没有说什么。”   “你明明是想说什么呢。”苏仝咬咬唇,仰头倔强地盯着苏雨,“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得到爸爸妈妈认可了。本来,这个周末他该去家里见见爸妈的。”   苏雨眉头一挑:“是吗?真的是认可?可我怎么看刚才妈妈见他时,神情很不自然。”   苏仝一噎:温涵得到她家人认可什么的,确实还有段距离。她爸妈现在充其量就是接受了她跟温涵恋爱的事实而已。   “没话说了?不用猜就知道你是撒谎呢。”苏雨似笑非笑看着苏仝,在苏仝被她盯得浑身发毛的时候,话锋一转,“不过你还别说,温涵他样貌倒真是英俊潇洒。就外壳而言,他配你,绰绰有余。”   “姐!”苏仝翻着白眼瞪了她姐一眼,还不待她抗议出口,苏雨就一下肃整了表情,手撑着椅子扶手探身到苏仝面前,郑重道:“你真的想好了?非他不可?”   苏仝回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对。我想好,就是他了。”   苏雨缓缓直身,叹了口气:“他有什么好?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我能看出来就好了。”苏仝嘴角勾起笑了笑,“姐,别这么别扭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   苏雨瘪瘪嘴,不满嘀咕:“跟一个不能讲话的男人在一起能幸福吗?”   “以前想,是觉得不能。现在看,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幸福的。”苏仝脸上笑容不变,缓缓说道,“我认识一个开饭馆的老板娘。她嫁给了一位聋哑人。我看到的她,是每天都过得充实自在,有滋有味的。她曾告诉我幸福不在于甜言蜜语,不在于海誓山盟。幸福在于看穿了追逐和等待后,源自于内心的满足。姐,我觉得跟温涵在一起,我很满足。”   苏雨噎了噎,望着苏仝良久,才幽幽摇头叹道:“哎,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搞不懂。随你了,你……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吧。反正,日子是你自己的,好也是你过,坏也是你过,要是遭了罪,你可别说我没劝过你。”   苏仝抿了抿嘴,腼腆羞涩地笑笑:“不会的。温涵才不舍得呢。”   苏雨故作夸张地恶寒了一下,掀过这个话题,坐在苏仝对面,跟她聊起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苏仝很配合地对她讲了单位竞聘储备干部的情况。刚说到年后竞聘出结果,她要是入选,十有□□是下网点支行时,就听到病房门被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苏仝一愣,没等苏雨开门呢,就疑惑嘀咕:“温涵?他没回家?”   苏雨纳闷地看了妹妹一样,完全没搞明白她是怎么只依据敲门声音推断门外人是谁的。但等她拉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不禁有些讶然了:仝仝那丫头还真猜对了。居然真是温涵去而复返!   现在,他左手里还拿着两份宵夜,右手是两本不算太厚的书。瞧封面是阿加莎的推理小说。   “你没走,……怎么又回来了?”苏雨愣愣地堵着门,惊讶不已。   温涵冲她友好地笑笑,扬扬手里的东西,又指指她,又指指里头的苏仝。意思不言而喻:来给你们送吃的。   苏雨倒是不矫情,直接抬手接了吃递给苏仝。苏仝跟着凑过来,低头一看,不解道:“你拿书干嘛?”   温涵笑容立刻温柔许多,把书递给苏仝,用手语说:“夜里陪床容易犯困。看书消遣一下,打发时间。”   推理小说确实够提神,他想的倒是挺周全。   苏雨瞥了眼这个让她妹妹着迷不已的年轻小伙子,稍稍刷新了她刚才对他的误解。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走到一边,让苏仝跟温涵两人无声交流去了。   “我妈妈到家了?”   温涵点点头。   “她路上有没有说什么?”   温涵偏头眨眨眼睛,望了眼不远处不时好奇地偷看的苏雨,轻轻笑了笑,握起苏仝一只手,在掌心写道:“阿姨一路上看我的表情都很丰富。不过她没说什么。”   苏仝怔了怔,只一秒后,就了然顿悟:说到底,她妈妈对温涵还是存着芥蒂的,只不过是因为她先前的犯倔抗争,她妈妈才暂时妥协地放下。可实际上,这芥蒂并没有被消除。温涵在她妈妈眼里依旧是聋哑残疾的弱势群体,连被他帮个忙送到家,她妈妈心里都觉得万分别扭。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跟温涵讲,苏仝只能半真半假安慰温涵:“她这是因为我爸爸生病,心里着急。不乐意跟人说话呢。你不用放在心里。”   温涵满不在意地笑了笑。侧首看了看苏雨,发现苏雨没注意这里,立刻动作迅速地在苏仝额前吻了一下,然后像偷到小鱼的猫咪一样弯弯眼睛,满足地放开苏仝,指了指门外。   苏仝当他要离开回去,对他挥挥手,交代了一句“路上开车当心。”便转身把门关了。   直到半夜时候,苏爸爸醒来,辗转迷糊。苏仝被苏雨着急忙慌地支去叫护工时。一开门,苏仝才见温涵已经从走廊长椅站起来,正冲着房门过来时,她才知道他根本没离开。   “你怎么没走?”苏仝有些发懵:温涵推门进来的时候,脸上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正经严肃。温涵进来以后直接就到了病床前,还不等苏雨交代什么,就极其熟练的摁住了苏爸爸的胳膊和肩头,让迷糊糊的苏爸爸既能不受压过重,又动弹挣扎不得。   苏雨看着他动作,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小子有意思,动作挺专业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护理专业出身呢。   “仝仝,愣着干嘛?去护士站叫人!”苏雨话很简单地把苏仝支走,毫不留情对温涵道,“我爸现在还昏着呢,你现在表现也没用。”   温涵手下动作不变,抬眉看了苏雨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又安安静静低下了头。   苏雨被他扫的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苏雨从他刚才的眼神里看出一种情绪——他好像在谴责她的轻重不分,莫名其妙。   难道他半夜不回去不是为了在她爸爸面前刷存在感,刷好感的?   那他是为了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苏雨困惑,温涵又抬了下头,对苏雨做了个她能看懂的口型:仝仝。   苏雨了然。有那么专业的护理姿势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她爸爸现在什么状态。他之所以还等在外头,不过是心疼她家仝仝。怕她害怕,怕她担忧,怕她招架不了而已。想来也是呢,他一个外人,在她爸爸生病时候,凭什么在寒冬腊月时节不回家暖暖活活睡觉,而是陪她们熬到深夜时分?还不是因为仝仝是他的所爱之人,而他们则是仝仝的家人。   他在乎他们仝仝。所以,爱屋及乌,他也连带在乎他们这些家人。   这么看来,温涵这小伙子办事还是挺靠谱的。至少比她那个老公要靠谱。王林佐那混蛋就从来没这么细致体贴过。   苏姐姐各种联想地把温涵跟自己老公比较了下,得出一个温涵品行还算可以的结论。   等到苏仝叫来护士,苏爸爸的点滴打上时,苏雨就挺自觉地出了门,把病房空间留给了温涵跟苏仝。   “你怎么没回去?馒头它们怎么办?”苏仝终于有一丝喘息功夫,看着整理衣服的温涵关切发问。   温涵掏出手机,把屏幕一转,署名为乐乐的一条短信映入苏仝眼帘:哥,我跟温姨安全达到。她现在正在跟你家猫狗抢夺沙发上的地盘。   短信是四个多小时以前发的。想来是他送苏妈妈回家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今天要晚归,提前给李欢乐和温安迪做嘱咐,请她们一起到金茂小区家里替他照看那些小萌物了。   “那你不回去了吗?”苏仝撑着头,有些困乏地说。折腾了那么久,忽然松懈下来,她上下眼立马不和谐地开始打架。   温涵笑了笑,把苏仝摁坐到病房另一张床上,对她做了个休息的姿势。   苏仝目露担忧地看看苏爸爸的点滴。温涵温柔地摸摸她的发丝,比出口形:睡会儿吧,这里有我呢。   苏仝挣扎迟疑,到底熬不过满身疲惫,抱着温涵的胳膊就沉沉入梦。梦里,她看见温涵登门去她家拜访时,她爸爸妈妈一脸欣然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阿舒农历生日呢,阿舒许愿:希望本章能看到萌萌哒评论呢。萌萌哒收藏。萌萌哒作收:舒寐专栏:   ☆、这让人抓狂纠结的温老师   让自己的家人和爱人能够和睦融洽,是每一个女孩儿的真实愿望。苏仝想,她的恋爱即使开始不能够被她的爸妈认可,可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她,接纳温涵。她只是想不到,老天爷给机会给的那么快,而温涵的把握又是那么的恰到时机。   很难形容苏爸爸入院伊始,在病床上醒来看到温涵时是个什么心情。苏仝只知道当时她爸爸脸色有那么一丝复杂。什么也没说,又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反应让苏仝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只能趁着人不注意,把温涵拉到一边低声宽慰:“我爸病着呢,心情可能不太好。你……”   温涵握了握她的手,止住她的小心翼翼的话头,温柔地望进苏仝的眼睛里,薄唇开合:我明白……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从开始相恋到现在,苏仝的挣扎纠结被他看在眼里,苏仝的顾忌困惑他也看在眼里。苏仝的努力争取,他仍旧看在眼里。他喜欢的这个姑娘,粗心大意,迷糊迟钝,在向他一步一步走近的过程中有过犹豫不决、有过瞻前顾后。可是她方向始终如一。现在终于突破重重阻碍跟他走在一起。他怎么可以再任由她为他在家人跟前挡风遮雨?   温涵牵着苏仝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仝仝,接下来交给我吧。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苏仝诧异瞪眼:她不是觉得温涵的话有问题,而是她担心温涵能做到什么份儿上。他的家世出身在那里摆着,注定他不是一个照顾病人很有经验的人。再说,她爸爸妈妈虽然勉强接受他,但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些别扭疙瘩。她爸妈健康的时候,她都会害怕带温涵去家里,他们相处会不会有不愉快,更何况现在她爸爸是病着?   温涵似乎勘破她的忧虑,在她手上写道:“放心吧,仝仝。我不会委屈自己。”   苏仝侧头看他,有点不理解他的话。   “跟对我父母一样的标准行不行?”温涵弯了弯眼睛,一泓柔情在眸底荡漾开,他给苏仝做口型,“我能为我爸妈做的,我会一丝不少在叔叔阿姨身上做到。我不能为我父母做的,在叔叔阿姨身上我也同样做不到。”   苏仝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温涵说的意思后,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同时心里还生出一股庆幸:还好,还好,温涵脑子够好使。给出的标准够靠谱。尽管听上去不够甜言蜜语,但却是最质朴最地道的好男友行为准则。   其实说实话,她也没盼着温涵能在她爸生病时有什么惊人表现。他只要本色发挥,让她爸妈知道他是个什么品行的人就够了。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即便是没有她的刻意嘱咐,温涵这样男朋友的表现也确确实实是能让苏爸爸跟苏妈妈说不出来什么反对话的人。   从手术后第二天开始,温老师就跟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接手了苏爸爸的营养饮食工作。   苏妈妈开始还是颇有微词的,但后来发现温涵烹饪手艺真的是比她一个三十多年的家庭主妇还好时,苏妈妈很识趣地闭嘴了。当然,她还要照理嘴硬几句,跟苏仝小声嘀咕:“仝仝,温涵那孩子是不是平时没事就研究怎么做饭了?这可不好,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总围着厨房转悠。”   “没有。他平时精力还是在专业上。带学生写写生,去美协那边搞搞活动什么的。研究药膳是这个寒假才有的。不过他家有些小东西不乐意他忽视,经常给他捣乱。”苏仝笑得很开心,趴在她妈耳朵边轻声透露,“昨天他煲粥的时候,包子跟饺子就闯进他书房把他一副画册给扯了。”   “包子?饺子?”苏妈妈长大嘴巴,“这……这玩意儿还能动?”             苏仝噗嗤一下笑出声,辩解道:“是他养的萨摩耶跟折耳猫。”   “他还养动物?”苏妈妈惊讶地挑挑眉,然后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苏仝也不知道她到底联想到了什么,反正从那天之后,她妈妈倒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别别扭扭看温涵,也没有再温涵来时极其不自然地对着温涵客套寒暄。好歹,她终于肯抛去有色眼镜,拿一个正常的把关女儿男朋友的标准去看他了。   相比苏妈妈的心里挣扎,苏爸爸对温涵的接受度要高一些。人心都是肉长的,苏爸爸自己住院这些天温涵是怎么对他,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术后吃流食容易口淡,温涵能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口味的汤汁粥水。他在病床上闲的无聊,温涵能搞来一套磁吸象棋陪他下棋。棋盘竖着摆在他床头边的地上,棋子牢牢钉在棋盘上。都不用他动手,他只口述,温涵就能把棋子妥妥贴贴的安放到他要落的位置。等到他同事们医院看望他时,温涵又会悄无声息地躲出门去,不给他添一丝麻烦。   他简直懂事细心的让人心疼。   也正是随着接触的加深,苏爸爸也渐渐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就认定温涵不动摇了。得承认,温涵身上确实有一种魅力,了解越深,你就越容易忽略他是残疾人的情况。哪怕不能开口说话,他观察入微的眼力劲儿能让大多数人自愧不如。像苏爸爸这样被温涵关切照顾两三天以后,温涵会摸索出苏爸爸的一些行为规律。很多时候都他不用多开口,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口型,温涵都能大略猜到他想表达什么,想要干什么。   这是苏爸爸在他认识的年轻人当中从来没有见过的。这种特质让他感觉即欣慰又担忧。一方面温涵善解人意,体贴细致,能够让他女儿和他在一起时不必操心太多琐事。另一方面温涵性子太过宁和,不能说是淡然泊然吧,但好像他也没什么反面情绪。似乎对什么都能容忍,对什么都能宽恕。这就让苏爸爸觉得不好办了——作为一个男人,要是没有底线,没有原则,没有担当,哪个当爸爸的乐意把姑娘交给这样的人?   苏爸爸很忧虑。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这回想的又是自己脑子里各种揣摩实际上却找不着根据的事,于是翻来覆去思量多次,苦于无法倾诉的苏爸爸终于在一天白天病情有了反复,起了小小的低烧。   赶巧那天是苏仝下午休班,中午就匆匆过来了。见病房一看,就她妈妈一个人守着她爸爸呢。不由疑惑纳闷:“咦?温涵呢?回去了?”   苏妈妈拿着水杯给苏爸爸递过去,看到女儿过来,立马指了一个方向急急说道:“他拿着处方到收款处给你爸爸划价拿药去了。你赶紧追上他。”   “哈?”苏仝一头雾水。她爸爸的药不都是在护士站放着吗?怎么温涵还去划价?还有,她妈妈这着急忙慌的口气是怎么了?   苏妈妈拍了下手扬声重复:“你还愣着?快去啊!你爸生病,人温涵照顾搭时间搭功夫就够了,怎么还能让他往里搭钱?”   “哦哦,我这就去。”苏仝脚步一所,拎着包转身就走。   等她火急火燎赶到收费处,一眼就在排队的人群里看到了温涵。他站在队伍里,安安静静不骄不躁。好像只是在那里,就能让身边传递一种宁和气氛,让人熨平在医院产生的焦躁烦闷。苏仝发现,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几个路过划价大厅的女孩子在偷偷看他了。   真是长了一张拈花惹草的壳子!怪不得他病的那会儿得住VIP病房——能躲人,清静!   苏仝刹住脚,站在十步开外,说不上是自豪还是幽怨地盯着温涵:现在他前头还有四五个人,她不用着急过去,可以远距离欣赏一下自家男朋友的美色。   可是还不等她欣赏完毕呢,划价处那里就起了小小骚乱。在所有人都在排队的时候,一个膀壮腰圆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一下子挤开队伍当前人,插到窗口,把处方单往柜台一拍,用苏仝都能听到的嗓门大喊:“我拿药!来交钱!”   好嚣张的口气,明目张胆的加塞!   苏仝皱了皱眉,特别反感地瞪了那中年男人一眼。没说话,就等着他交完钱,赶紧走人!队伍里其他人跟苏仝反应差不多,都是特别厌恶地扫了眼那男人,小声嘀咕着抱怨了几声。   偏这时温涵从队里走了出来,一只手按在了壮汉划价的单子上,把它轻轻推了回去。   大汉怒目瞪他:“你干嘛?”   温涵春风拂面地笑了笑,无声无息指了指身后的队伍。意思不言而喻:请按秩序排队。   “老子不乐意,怎么地?”   眼看大汉要蛮不讲理,苏仝心脏一下提起来了。赶紧抬腿小跑到窗户边,挡在温涵身前:“你凭什么加塞?大家都在排队呢!”   温涵手轻轻搭上了苏仝肩头,把她拨到自己身后。收敛笑容,微微扬起下巴。他这是要坚持到底,绝不退让了。   苏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据心理学研究证明,人在医院这种地方的情绪冲动指数明显要高于其他环境。在这么浮躁的场合,他们别是要打架吧?   苏仝下意识地就想拉开温涵,带他换个划价窗口。没想到温涵却固执地可以,除了指指队伍最后外,他还把原来最前面的那位小伙子拉到了窗口前。   大汉胳膊抬起,是想推搡温涵一把。被温涵侧身一把架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壮汉挣了挣,没挣脱,脸色涨红一片,眼看就要坡口大骂。   苏仝一见势头不妙,唯恐温涵吃亏,立马自温涵身后跳出,指着壮汉:“本来就是你不对,你还想先动手呢。”   苏仝这句话似乎是提醒了围观的几位,一个在温涵之后排队的妇女声音不大不小的斥责道:“插队加塞还有理了?没见过这样的。”   话落之后,其余人也立马跟进,纷纷愤然道:   “是啊,是啊。人家小伙子劝你不错,你凭什么不排队。”   “我们都排队。你也得排”   “搞什么特殊?谁不着急,就你跟人不一样?”   “排队,排队”   “……”   苏仝心有感激地瞅了眼站在他们这边的围观人群,底气壮了挺挺腰杆。壮汉似乎见自己处境不妙,抓过划价单狠狠瞪了眼温涵,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苏仝抱着温涵胳膊心有余悸地喘气,喘匀以后,一股怒火又渐渐涌上了心头:刚才多险啊!差一点儿就……   温涵看了她一眼,重新挂起让苏仝熟悉的笑,温柔无比抚摸了下她的头发。   苏仝“啪”的一下拍掉他的手,也不管他错愕惊讶,扭头走去一边做心里安慰去:不气,不气。她才不气呢。刚才她男朋友出头真的只是碰巧而已。其实他并不是每次都那么愣头青的!   苏仝在叨叨咕咕一阵子,自我纾解的话说了不少,可一点效果也没有。她回头扫了眼温涵,暗自道:要不是这是在大庭广众她给他留着面子。现在,她早就冲上去质问他了!   温涵别苏仝那一瞪看的莫名其妙,脸上露出一个困惑茫然的神色:看来他完全不知道苏仝为什么生气。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在他身边跟他统一战线呢。怎么一眨眼,就变脸了?   温涵偏了偏头,等到划价交钱后,立刻讨好地去拉苏仝的手。   苏仝一把甩开,脚步匆匆在前头走着,嘟嘴郁闷。   温涵赶紧追上,偷偷瞥眼余惊之后怒气上头的苏仝,不气不馁去握住她的手,结果被无情挣脱。   再握住,再挣脱。   第三次握住,没挣脱,握实了,温涵满足地露出两个笑涡,特别开心地看看苏仝。冲她扬扬手里的药,拉她走去电梯口。   电梯间里难得只有他们两个,门一关,苏仝“呼”的一下就转身朝向温涵,横眉立目:“你傻呀你?那么多人不说话,怎么你就非得出头啊?你很会打架吗?万一真打起来你吃亏怎么办?”   温涵被吼的一愣,眨眨眼,也不辩解,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   苏仝压着被他表情勾的突突冒头的心软感,继续呵斥:“你知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万一真动起手来伤了你怎么办?万一我不在你们真吵起来怎么办?你吃亏怎么办?那不就是排个队吗,你充什么正义卫士?你多等一下会……”   苏仝话没说完,温涵忽然就欺近了她,胳膊一揽,头一低,给了她一个扎扎实实的吻,恰恰堵住苏仝的嘴。   苏仝眼睛骤然睁大,“呜呜”挣扎着拍了温涵两下肩背,就被温老师趁虚而入,攻城略地了。舌齿交缠,相濡以沫里,苏仝渐渐放松了紧绷了身体,眯起眼睛,胳膊不自觉环上温涵的脖颈。正当她要沉迷于这个吻时,电梯突然停下。然后不等苏仝反应过来,门就豁然洞开,外面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往里瞅了一眼,正好看到还挂在温涵身上眸光潋滟,面色如桃的苏仝,也不晓得他产生了什么联想,立刻缩回脑袋,对着温涵摇手致歉:“哟,哥们儿,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正赶流行在电梯里玩这个呢。实在对不住,你们关了门继续。我等下一班电梯。”   温涵笑笑,淡定点头对棒球帽男致谢,一脸理解万岁地抬手关了电梯门关了。   回身就见苏仝脸色青白瞪他。   温涵故作正经地冲她摇摇手里的药盒,那意思分明就是:他是为尽快送药着想。   苏仝磨磨牙,吸气,吸气,再吸气。最后一口,终于咆哮出声:“温涵!你这个没有节操的混蛋!你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温老师内心小剧场:   电梯间,苏仝在吼。   温老师:啊呀啊呀,仝仝生气了,可是明明伦家没做错什么。她怎么就生气了呢?不过,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像桃子,好想咬一口。   真咬了以后。   温老师:嗯哼。味道不错,尤其是在电梯这种地方。随时可能被看到哟,随时可能会被打扰哦,很刺激有木有?可以继续加深品尝有木有?不光能尝到美味,不听聒噪,万一有情况还能让转移仝仝注意力。这真是一举多得有木有?   电梯忽然停住   温老师:啧啧,停的有点快了,明明还没有亲够呢。看来是预算失误。不过外头那哥们儿还算识趣。点赞一个!   羞耻地求收藏求评论。么么哒,舒姐爱你们妹纸。   ☆、你是我的公主   苏仝一路嘟嘴,气哼哼地回到病房。她妈妈看她脸色不对,纳闷道:“怎么了?就出去这么一会儿工夫,谁得罪你了?温涵呢?”   苏仝伸手往后一指,没好气道:“在后面呢。”   苏妈妈探探头,低声问:“跟他吵架了?为什么呀,刚才还好好的。”   “他在电……”苏仝嘴比脑快,刚冒出一个开头,赶紧刹住,轻咳一声掩饰道,“在电子划价大厅里,差点没跟人打起来。”   苏妈妈一愣,拉着苏仝连忙问:“怎么回事?”这么多天相处下拉,温涵看着是挺温和的一个孩子,怎么还能跟人打起来?难道真有潜藏的暴力倾向?   苏仝愤愤然三言两句把事情讲出来。讲完还特不平:“妈,你说他犯的着吗?”   苏妈妈跟苏爸爸对视一眼,转身对苏仝正色道:“这事温涵没做错。你骂人家干嘛?”   苏仝张张嘴,小声申辩:“我不是担心他吗?”   “可我看他心里是有底的。”苏爸爸靠在床上忽然开口,“先前我还担心温涵不够硬气,不够有原则。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   苏仝“呼”地抬头睁大眼睛,盯着她爸惊喜万分:“爸,这样说你们是彻底接受温涵了吗?”   苏爸爸闭上眼睛,又不开口了。   苏仝的神色开始一点一点落寞沮丧,正当她要哀声央告时,苏妈妈点着她额头笑叹了句:“算了,这么些天,将心比心,温涵是什么人你爸和我也知道了。孩子人不错,品行也没得说,你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苏仝脸色一下变亮,跳起身一把扑到苏妈妈身上,狠狠亲了她一口:“妈。我就知道你们最好了!”   终于盼到她爸妈松口,说出这样类似祝福的话了。她等得好辛苦。她跟温涵相恋在家人这里算是彻底得到承认,她不必在背负愧疚和自责,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苏仝眼睛有些发酸,接着她妈妈肩头蹭了两下。听她妈妈轻轻缓缓地说:“等你爸爸出院,让温涵来家里吃饭吧。”   “哎。我记下了。”苏仝答的爽脆利索。   在腊月二十五,她爸出院的那天。温涵被叫来帮忙,人到临江小区,当天中午就没再出门——苏妈妈很是热情地招待了他,而且重视程度直接照着准女婿的排场来。她把一家人全部叫齐,大女儿、大女婿到场,连小外孙女涂涂也在。   涂涂不是第一次见温涵了。先前苏爸爸住院的时候,涂涂被苏雨带着去看外公时,见到过温涵。苏雨那会儿给涂涂介绍温涵是:叫叔叔。   于是涂涂奶声奶气叫他叔叔,在温涵对她露出友好和善的笑后,小姑娘开始好奇地打量这个不能讲话的帅气叔叔。等到小丫头发现除了不能说话,新任温叔叔一点也不凶的时候,小脑瓜开始转开。趁着她妈妈跟她外公不注意,缠着温涵做了一堆手工折纸。到走的时候,还捏着一只千纸鹤不肯放下。   这回涂涂再见温涵,明显比以前亲近许多,温涵刚一进门,才跟苏妈妈他们招呼过,她就一下扑将过去,乐呵呵抱住温涵的腿,仰起脸甜甜地叫:“温叔叔,涂涂可想你了。”   苏仝看看自己的小外甥女又看看温涵,酸溜溜地瘪瘪嘴:真是的,这丫头都没对她那么嘴甜过。怎么轮到温涵待遇差别就那么大了?难道他脸长得好,连四岁女孩都能看出来?   温涵一把抱起涂涂,笑眯眯摸了摸她的头发。顺带还瞥了眼醋意浓厚的苏仝,趁人不注意给苏仝丢了鬼脸过去。涂涂立刻勤奋无比,有样学样的对自己小姨作怪。   苏仝整个人都有了一瞬间凌乱:这什么情况?为什么她觉得从她家爸妈接受温涵以后,温老师的活泼指数直线上升?连带她的小外甥女也跟着古灵精怪之途上一路狂奔了?   这不行!这情况得遏制住。   苏仝单方面忧虑着,在吃饭时候,特别吃味儿地看涂涂坐到温涵身边,还拿着小勺子,殷勤无比地给她的好看叔叔夹菜——她这亲姨妈都没有过这待遇!   “涂涂都不给我来一勺吗?”苏仝凑上去不甘地哀怨着。   涂涂偏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最后头一扭,女王范儿十足地拒绝了苏仝,同时抛给苏仝一个囧囧有神的理由:“妈妈说,叔叔以后会是小姨夫。涂涂要对他好一些,这样以后小姨欺负涂涂,涂涂就可以向小姨夫告状了。”   一桌人轰然大笑,连温涵都抱过涂涂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苏仝恼羞成怒,瞪着苏雨控诉:“姐,你就是这样教你女儿的?”   苏雨轻咳一声,拍拍她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说笑,说笑而已。”   苏仝狠狠瞥她,回身正见温涵眸光脉脉看她,想起刚才涂涂关于“小姨夫”的话,心头突地一跳,低下头掩饰性开始吃饭。   “温涵好像很喜欢小孩子。”洗碗时,苏雨凑近苏仝小声问道,“爸妈现在都不反对了,你跟他是不是有打算结婚的念头?”   苏仝摇摇头,很正经地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我想现在谈结婚还太早。再说,也只是他见了我们爸妈而已。他那边,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你不是说你见过他妈妈吗?”   “嗯。”苏仝点点头,有些没底地坦白,“见过是见过,但是接触也就那一次。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苏雨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她妈妈要是不喜欢你,能告诉你他儿子的感情史吗?”   “可是温涵家的情况真的有点复杂。”   “复杂?怎么讲?难道除了单亲,还有其他问题?”苏雨蹙蹙眉,转身猜测,“不会是他妈妈打算再婚,他除了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继父带来的兄弟姊妹吧?”   苏仝赶紧摇摇头,揣摩了片刻说:“不是他姐妹那边的事。是他爸爸,我很少听他提起他爸。而且温涵住院那会儿,我也没见过他爸去病房探看他。姐,你说,会不会是他跟他爸关系不怎么好?”   苏雨眨了眨眼睛,擦擦手站直身看着妹妹正色道:“我觉得你这个不该问我,而是该当面问温涵。仝仝,如果你已经想跟温涵在一起,想跟温涵走下去,那么你应该做到对他也坦率。把这种关乎到你们以后生活的困惑压在心底并不是一种明智举动,它只会让你更加疑惑,更加没底。”   “可是……”苏仝张张嘴,到底也没对她姐讲出来温涵他爸可能是个大富豪,拥有玉空山别墅的那种富豪。   “姐,你看着温涵家世是什么样?”苏仝探身小声地问。   苏雨也不思考,直接说道:“举止温文,教养良好,待物有礼。要么生于书本网,要么是跟我们家情况类似,至少爹妈中产阶级。”   “中……中产啊,……呵呵……”苏仝讪讪的笑笑,转过头不吱声了:哪里是中产,那分明就是资产!估计还得是大资本家!   苏雨不管她古里古怪的笑,直接提醒:“我跟你说这个其实有爸爸妈妈的意思在。妈妈是想让我试探你一下,你要真是有长久打算。两家家长尽快见面还是必要的。毕竟现在温涵已经见过我们家人了。礼尚往来,你也应该去拜访一下他的家人。至少是他的父母。哪怕他爸爸跟他妈妈已经离婚,但是那仍旧是他爸爸。应该受到你的尊重。”   苏仝悻悻地嘟起嘴,闷声闷气地“哦”了一声,推脱道:“现在都是要过年了,就是拜访,也要等到年后吧?”   苏雨点点头:”这个你跟温涵商量着来就行。我们无所谓。”   苏仝不在吭声了:她其实还没有做好结婚准备。哪怕跟温涵的恋爱已经稳定,一下子提起结婚,她终究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坦白说,她是有些惧怕的。她很清楚,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而结婚则是两种社会关系的结合:你的父母我也要叫父母,我的父母你也一样叫爸妈。我的姐姐成为你的大姨子,你的妹妹成为我的小姑子。亲戚增多,人际增多,社会关系增多,很多很多东西变得不一样。很多很多东西需要重新梳理。   当然这些还只是对普通家庭而言。对苏仝来说,温涵这个有后妈和准后爸的家庭显然更加棘手复杂。她都不知道万一她爸妈真要跟温涵爸妈见面,温涵家那边来的是温涵亲妈跟亲爸?还是温涵亲妈跟准后爸?亦或者亲爸跟后妈?四个都来?   还有温涵那闪瞎人眼的出身。这种爸是豪门,妈是将门,往上追溯点儿,他的曾外公还是毕业于黄埔三期的将官,谁知道他曾外婆又会不会是那时的名门闺秀?身家太华丽,绝对能把她爸妈吓到。可怜她爸妈现在对温涵认知,还是一个书本网出来的孩子。等到两家家长一接触,她妈妈立刻意识到自家是在高攀。那么她会不会忽然反悔退缩?会不会认为这样门不当户不对,他们将女儿交付给温涵,其实就等于贪图富贵,把女儿委身于一个口不能言的男人?   问题还有很多啊!   苏仝神思电转来回考量。都考量到了过年,也没考量出到底要不要对她爸妈提前露个底,说一下温涵出身比较的事。她总是有点鸵鸟的想:再等等,再等等。等到全都稳定下来,她妈妈适应习惯了温涵这个准女婿以后,她再告诉他们,他们反应应该就不会太大了。   年后假期结束时,苏仝竞聘储备干部的文件批了下来。她成功入围,被调离市行,下派到柳荫区支行网点。柳荫区紧挨市中区,地理位置优越,支行业务量也大,职员工作繁忙。而从新工作地点到苏仝家所在临江小区,大约四十分钟公交车程。苏仝根本没时间回家吃午饭。   不过,凑巧的时,柳荫区支行离金茂大厦不远。步行最多十五分钟,苏仝就能到温涵家里去。   这个调令下来后,苏仝撑着额头,忧愁以后自己到中午怎么寻摸饭辙。温涵已经盯着那张薄纸两眼放光,搂住苏仝猛亲一口了。   苏仝莫名其妙,推开他:“你那么高兴干嘛?跟馒头学的吗?”   温涵也不介意,眼角眉梢都带着期待笑容,巴巴看着苏仝,对她做口型:“你搬来住吧。”   苏仝“咚”的一声,脑袋杵在了茶几上。直起身后苏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盯着温涵:“你刚才……刚才说了句什么?我没看清。”   温涵望了她一眼,从饺子身下抽出记事本在上头“刷刷刷”写道:“仝仝,搬来和我一起,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啊!   苏仝狠狠瞪他:他这分明就是在邀请她跟他同居嘛。同居耶!意味着什么?除了朝夕相对温情相处,还有可能随时被他扑倒滚床单!   “不行,这个意见不予考虑!”苏仝毫不犹豫否决掉温涵建议,然后眼睁睁看着温涵小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不由好气又好笑。拉着他手给自己找理由辩解:“我爸妈根本不会同意,你说了也白说。”   温涵眨了眨眼睛,继续讨价还价在纸上写:“那你中午可以过来吃饭。我给你做饭。”写完温涵就讨好地凑近苏仝,抱着她摸摸头发亲亲嘴巴。   苏仝转了转眼珠,似乎是在快速思考中。   温涵再接再厉写:“还可以在这里午休。你办公室肯定没有舒服的床被。”   苏仝咬咬唇,望着温涵,开始艰难挣扎。   温涵吸了口气,猛揽了把苏仝,一脸悲壮,咬牙忍痛般写道:“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苏仝眼睛一眯,一下扑到温涵身上,卡着他脖子来回摇了摇:“好你啊温涵,敢情你之前真打算对我做什么吗?”   温涵一边搂住她腰,防止她摔下。一边心虚地瞄向苏仝的领口,不跟苏仝对视。   苏仝扳过他脸,往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断然结论:“温老师,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变坏了。”   温涵眨眨眼睛,一脸茫然无辜。   “不过有句话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苏仝又往他唇上亲了一口,眯眼笑呵呵说,“谁教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呢?”   温涵弯弯眼睛,笑出两个酒窝,继续对苏仝诱哄:那你是来还是不来?   “我考虑考虑。”   温涵偏偏头,转眼见到阳台正晒太阳的两只萨摩耶:馒头包子他们会伤心你不肯来陪它们的。   苏仝无语忍笑,心底天平开始倾斜,嘴巴却一点不松。   温涵捞起记事本在上头一条一条罗列:“不来:1回家吃饭上班可能迟到,2外出吃饭消费成本过高,3外食可能不卫生。4不能得到有效休息。5……”   苏仝眼角抽搐地看他条理分明写出一段,眼看他还要接着继续,立刻握住他的笔,失笑妥协:“谁说我不来了?有吃的有睡的有玩的,我干嘛还不来?”   温涵放下笔,边满意地勾起眼睛露出个得逞的笑,边抬手点点苏仝鼻子,极其缓慢做口型:仝仝,我保证:在这里你会跟在家一样,是公主。   “我才不信。”苏仝笑眯眯不以为意,“你们男人都会哄人,嘴里一套,行动一套。我得学聪明点,听其言,观其行才行。”   她才不傻呢:热恋这会儿,各个男朋友都能把女朋友当公主当女皇。可一旦平静下来,女皇就一下都变成嬷嬷了。在爸妈家里眼里,女孩才能是真正的公主。到了男朋友的地盘,再信公主什么的承诺,那最多被当做公主病。   “真不骗你。”   温涵用手语比完这句,立刻收敛丝笑意,换上一个郑重表情,握起苏仝的手,在她左手无名指根处落下一枚轻浅虔诚的吻,然后他抬头望进苏仝的眼睛,一字一顿庄严道:对你发誓,我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温老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一点准备都没有的见家长   苏仝关于自己以后中午饭如何解决的问题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温涵诱哄着屈服了。当她把这个决定告诉她家人时,她爸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抬头看她一眼,点头“嗯”了声,算是知道。她妈妈则瞬间睁大眼睛,放下给涂涂的水果边皱眉边说:“吃个饭倒没什么,中午在那里休息的话,是不是有点……”   话还没说完呢,涂涂她妈苏雨就从一旁插嘴了:“妈妈,你操心那个不嫌多余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仝仝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儿,她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苏妈妈瞪她一眼:“她懂什么?你妹妹就是傻丫头一个。温涵哄两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雨似笑非笑叹口气,抱着女儿探身:“妈,这话你说的可就不对了。仝仝跟温涵要真有你想的那样,你拦也拦不住。要是没有,你这么说出来反而让他们不自然。”   苏妈妈张张嘴,发现大女儿说的好像有那么些道理,不由悻悻嘟囔:“我不是怕你妹妹吃亏?”   苏仝莫名其妙:“妈妈,你跟我姐嘀嘀咕咕一阵子,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什么怕我吃亏?”   苏雨对她笑笑,拉她走到一旁,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你跟温涵到什么程度?”   苏仝一头雾水,先是问了句“什么到什么程度?”,继而她想起之前苏雨说的见温涵家长的事,立马小声申辩道:“我还没做好准备。还不想这么早就……”   苏雨当她娇羞害臊,不等她讲完,就若有所悟抬手止住她:“我明白我明白。不用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过,听姐句忠告,万一你真是想跟温涵怎么样的话,注意做好措施,保护好你自己。”   苏仝继续云山雾罩:她怎么觉得今天她妈跟她姐说话都暗藏玄机的样子?见对方家长什么的,要怎么做好措施保护自己?   可怜的苏家姐妹,在关于苏仝跟温涵关系是否要更进一步的沟通上,完全没有停留在一个频率,交流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分叉。   不过尽管有偏差,苏仝还是听从温涵的提议。在调进新工作地点后,把中午饭和中午午休的时候腾出来跟温涵一起度过。   温涵学校还在放寒假,他暂时闲着没什么大事。平常在家就是写写画画,带带学生。去美协或者残联那边参加下活动,又或者去社区做做公益什么的。   苏仝一来,温涵中午时分外出频率明显降低。   有些温涵带的学生离家里远,来他这儿上课,温涵中午会留学生吃饭。苏仝开始并不知道,碰见一次以后相当诧异。原来除了给教学、写生、温涵偶尔还能负责他学生的饮食?真是出乎意料的贤惠。   当然了,被留下的学生也是满聪明的小孩儿。温涵前脚进厨房,后脚少年少女们就能从书房跑出来,溜进客厅对着招猫逗狗的苏仝,一口一个“师母”,叫的无比欢实。叫完还能趁着苏仝脸红耳赤不好意思的时候,发挥说书般的口才,把温涵夸“天上没有,地上独家”,翻来覆去,人家学生们宗旨就一个意思——我们温老师是可好可好的一个男人了,里里外外一把罩。肯定是好男友,好老公的绝世人选。苏仝姐,你可千万千万把握住机会。你知道我们学校多少未婚女教师想把握都把握不住吗?   苏仝开始也只是笑嘻嘻听着,浑不在意。后来说的人多了,听的次数多了。三人成虎,苏仝自己也跟被洗脑了一样,每次听到温涵学生以一副崇拜尊敬口吻提起他时,都会被熏陶得一愣一愣。然后自己就下意识地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去印证下温涵学生嘴里这个除了不能讲话,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跟守护在她身边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印证还好。一印证,她就发现,很多以前没有察觉的小细节一下子全涌入眼底了——温涵这个安静的乖小孩儿,总是在她想不到的地方给予她不一样的照顾和关怀。   他会在她下班回来的时候,给她倒好一杯热牛奶放在进门的茶几上,让她刚回家就能喝到。他会在她去床上午睡时,把她的靴子和他的鞋子仔仔细细擦的干干净净,让她有一种每天都穿新鞋上班的感觉。他会在她中午将要起床时,小心地坐到她身边,亲吻她的额角,轻轻推她,把她温柔唤醒。然后在她懵懂迷糊时,笑眯眯给她一个拥抱。   有他在,苏仝从来不需要闹钟,而且从来不必担心迟到。温涵真的如他学生讲的那样,是一个“天上没有,地上独家”的好男人。这个好男人体贴贤惠到了什么程度?他宠她宠到哪怕她的大衣松了一枚纽扣,他都会把它们铺放整齐,从头到尾为她再钉一遍。   苏仝刚一发觉这个顿时有一种身在福中,受宠若惊的感觉。时间一长,这种感觉就渐渐化为一种不确定感了。   苏仝想起好多情侣来,就像她姐姐跟她姐夫。还有其他许多许多的普通恋人。都是开始时你侬我侬,海誓山盟。等到日子一平淡,什么生活问题都会生出来。就像她姐家现在会经常家务活的问题拌嘴。温涵当然不会跟她拌嘴,可是她仍旧害怕。害怕他现在把她当公主宠着,可某一天恋爱低谷来临,他会不会也嫌弃她这个不够温柔,不够体贴,急躁脾气,连做饭都做不好吃?然后,她又不是个爱低头的人,他们一旦吵架,她肯定要各种死扛、僵持,最后搞不好他们就分手了呢。   患得患失的苏仝在心里琢磨着一千种一万种不好的情况,最后终于有一天中午饭后,她拉住温涵的袖子,把温涵拽到椅子上。欺近他故作凶悍的逼问:   “温老师,我最近听到许多跟你为人不一样的风评,你要怎么解释?”   温涵不明所以地偏偏头,疑惑地看她。   苏仝挠着他衣服,靠坐在他身上,在他耳朵边凶巴巴磨牙:“你那些学生夸你的好话,是不是受你支使才那么说的?”   温涵温柔地抱住她软绵绵的身子,边弯着眼睛笑,边正儿八经冲苏仝点头。   苏仝见他的反应,自己一下愣了:她还真有点搞不懂温涵这表达是真的还是逗她了。因为长久相处下来,温涵在她心里早已经脱离那个五好青年的形象。这个时不时来一下腹黑幼稚和搞笑奸诈的男人,有时候简单一个动作,都能在苏仝这里制造亦真亦幻的效果。   盘问不出什么内容的苏仝很郁闷,低落地垂着头,沮丧坐在温涵身上叹气,故作轻松地说:   “温老师,你现在这样,迟早会把我宠坏的。要是把我宠坏了以后,你又不要我了,我该找谁说理去呢?”   温涵皱起眉头,捧着她的脸,望进她的眼睛里,以口型问她:仝仝,你在想些什么?   苏仝偏过头不去跟他对视:“我不知道。温涵,有时候我睡醒一觉,看到你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坐在我身边,抱我,吻我。我会觉得很不真实。我会想:这个男人那么好。样貌英俊,品行过关,为人正直。他爱我疼我,可以为我做饭、为我钉纽扣,为我倒牛奶。可是我有什么好呢?我为他做过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让他为我做这些呢?”   “我很不确定。温涵,我……我好像变得有些不是我了……”苏仝垂下眸,声音非常非常小地说,“我现在有点小小的自卑了。”   温涵愣了愣,随即在嘴角勾出一个了然的笑。他把苏仝的手拉起来放在他心口处,望着苏仝的眼睛,用她能看懂的唇语缓缓说:“仝仝,要恐慌也该是我呀?你看,外头有那么多优秀俊才等着你去挑,你却偏偏落到了我手里,我要是不努力的宠你爱你,万一你被人抢走,我该找谁诉委屈去?”   苏仝眨眨眼睛,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却说不上来温涵的话哪里有破绽。只是看上去好像确实有一番道理的样子。   温涵握起苏仝的手,与她左手十指相扣,边用手指不着痕迹地丈量着苏仝手指的间距,边看着她继续用唇语说:“仝仝,你从来没注意过,餐后的水果都是你削皮,而我总是得大的那个。只要我给学生上课,你看电视从来都只是看字幕。哪怕你明知道我们大多用手语交流,根本不怕被声音打扰。就连这中午饭,也都是不管我做什么菜,你都会很高兴地吃完,从不挑三拣四。这么配合的姑娘,你让我到哪里再找第二个?我也唯恐被你落下。你要是不要了,我怎么办?”   温涵说完就委屈兮兮地趴上了苏仝的肩窝,那可怜的样子好像要被苏仝抛弃一般。苏仝怔了怔,明知他是在撒娇,可是还是不忍心,伸手回抱住了他。   对于温涵刚才说的,苏仝大抵是有点印象的。只是她没有想过在她眼里理所当然的事,也一样是被他看着、记着。   苏仝想:大抵她跟温涵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是一个互相成全,互相感恩,互相依恋的过程。一个人一步一步依靠另一个人的同时,也在成为另一个人的依靠。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会唯恐自己不够好,唯恐配不上另一半。于是只有努力让自己做好一点,再好一点。最后就是互相渗透,带着几分甜蜜收获,带着几分无悔付出,交织缠绕。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恋爱里的人都一样,抱着一个别人当草自己当宝的人甜甜蜜蜜的同时,还要战战兢兢,随时随地提防这人被旁人抢去。其实,旁人眼里,哪有能看到他的好呢?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就是他们这状态。   苏仝把自己的思考结论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里讲给善善,善善听完故作高深:“没你想的那么邪乎。你这就是跟另一半接触长久产生的自然心理。别忘了你之前可是跟温涵好几天才见一次面。现在你们可是天天处着基本是半同居的状态。不受他影响是不可能的。只要不算太糟糕就行。”   苏仝觉得善善说的有道理,她还真是受了点温涵影响。比如,她现在在家时候关门也会把门带进门框里轻轻关上,在进门脱鞋之后,也会老实巴交把鞋子放进鞋柜而不是之前那样随手一丢。用过的东西虽然还是会乱丢,但好歹她记住会丢到哪里了。   或许这就是她在向温涵靠拢过程中,一点一点变优秀的证明?如果是,她倒是乐见其成的。她想,等她再跟温涵处几个月,觉得时机差不多时,就跟温涵谈谈是否要去见见他的家长的事。毕竟,真要是有长久打算,他家长那一关还是要过的。   温涵倒是像清楚她的纠结和为难的,在出正月不久时,温涵曾试探性地问过苏仝一次:过年的时候,我爸曾问起你。你看……   他的手语只比划到这里,未尽的话待苏仝自己领略。苏仝很鬼精灵了一次,假装没听懂,稀里糊涂给蒙混过去了。从那以后,温涵就再没主动提起过这事。倒是苏仝心里没底,曾旁敲侧击地打探过:“你家人那边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温涵笑眯眯回她:“当然知道,如果你想,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见他们。”   苏仝咬着唇,掰手指给他算:“那是见你哪个家人?你准后爸跟妈妈?还是爸爸跟后妈?还是四个都见?”   温涵笑容不变,在纸上写:我妈妈那里不是见过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见爸爸跟后妈?   苏仝心里“咯噔”一下,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有些担忧地问出口:“温涵,你跟你爸……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温涵愣了愣,想想以后,安抚地拍拍苏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什么就是过去的事了?难道你跟你爸关系还真的僵持过?   苏仝这么一想,心里更没底了。原本她聚集了一些小勇气,打算应对温涵家那乱七八糟可以比宅斗伦理大戏的家庭关系呢。结果被温涵这样似是而非的一句回答一搅合,瞬间就消散不少。   苏仝觉得自己得提高点勇气值,重新整合状态,寻找新突破口。   可是还没等她彻底调整好自己,一件突发事件,就完全打乱苏仝的计划。   三月份中旬的一天,苏仝中午买好菜到温涵那里。   温涵学校已经开学,有时候他回来的晚一些,所以最近都是他们头一天商量了吃什么,第二天苏仝从单位到金茂小区时,顺路买好,洗好后等着温涵回来做。   那天苏仝把厨房那边她能收拾的都收拾了。正抱着饺子闲适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听到了一阵门铃声。   “来了来了。怎么回来也没带钥匙吗?”苏仝以为是温涵回来,忙答应着就赶紧踩上拖鞋,抱着饺子欢快无比地开门去。   结果一拉门,外头站着的人直接让苏仝傻了:居然不是温涵!   而是一位身材挺拔、气度沉稳的帅大叔。帅大叔西装革履,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瞧着很是面熟,就是苏仝一时半会儿硬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你是苏仝?”大叔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一样,只是气场却强大得让苏仝无端讷讷,守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该退。   “呃……我……我是苏仝。请问你……你是哪位?您要找谁?”苏仝散着头发抱着猫,脚踩一双卡通拖鞋有些磕磕巴巴的问。   帅大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像长剑般锐利的视线直把苏仝端详地有种无地自容感时,他才言简意赅,吐出句让苏仝瞬间凌乱的话。   “我是温涵的父亲,来找温涵。” 作者有话要说:  温家老爹出现。   筒子们,为点背的苏苏祈祷吧。      ☆、你的家长自然由你去应付   苏仝手脚局促地窝坐茶几前的小板凳上,从眼角偷偷打量坐在沙发不怒自威的帅大叔。帅大叔漫不经心扫她一眼,苏仝立刻“嗖”的一下转过头,像是作弊被老师发现的小学生一样,在心里一个劲儿做蒙克呐喊状:他居然是温涵他爸!他居然是温涵他爸!他居然是温涵他爸!现在她办公桌里还放着有他采访录的《经济周刊》呢!她前几天跟同事闲聊时候还花痴过他帅气儒雅风度翩翩呢!前一阵子她在走廊看到他还想问他要签名呢!   这么一眨眼功夫,他就成了她男朋友的爸爸了呢?这不科学!   啊,不对!现在不是纠结科学不科学的时候,现在是要考虑如何挽回她在他心中第一印象!刚才她可是披头散发、素面朝天跑去开门的,招猫逗狗的不利索模样被他看了个全。她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啊?   苏仝脑子已经彻底凌乱了。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应对这种突发的变故。只好老实蔫儿地坐在椅子上,跟等待面试的求职者一样,僵硬紧张地低下头,准备随时应付提问。   “不用紧张。”温爸爸沉声缓缓道,“我去参加一个慈善聚会,顺路过来看看。”   言下之意,他不是来搞突袭,她没有准备也很正常。   “温涵他这会儿……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了。您,您喝水吗?……我去给您倒水。”苏仝磕磕巴巴说着,从凳子站起身,走进厨房,手忙脚乱翻腾茶叶和热水。   温爸爸也不阻拦,只是扶扶眼镜,审视端详地看着苏仝。那道锐利的目光扫到苏仝身上,直接就让苏仝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你跟温涵交往多久了?”当苏仝把茶水端给温爸爸时,温爸爸接过杯子,很是平和地说道。   苏仝坐回到小板凳上,乖学生样回答:“从去年十月份算起的话,到现在是半年。”   “十月份吗?”温爸爸若有所思,“你家里知道温涵吗?”   苏仝把手放在膝头,老实巴交回答:“知道的。”   “那他们是什么态度?”温爸爸直起身,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明明是很轻松闲适的模样,由他做出偏偏给人一种强悍睿智,一切尽在他掌握的压迫感。   苏仝指头绞在一起,低头哑声说:“刚开始是极力反对的,后来没办法也妥协了。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接受温涵。”   温爸爸挑了挑眉,嘴角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笑容。   苏仝觉得整个房间气氛为之一松。还没等她喘匀一口气,温爸爸紧跟着问了句:“这个结果你争取来的,还是温涵争取的?”   “我想是我们共同争取的。”苏仝眨眨眼睛,认真斟酌后,坦率地讲,“我家人在最初并不看好他,但是日久见人心。您的儿子足够优秀,能用他的行动彻底说服我的父母,让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   温爸爸勾了勾唇角,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着水杯,淡淡道:“温涵应该已经告诉你我们家的情况了吧?”   苏仝有些忐忑地点点头:她有点吃不准温爸爸在这会儿问她这个问题目的何在。要知道在温妈妈曾经的叙述里,温爸爸可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他自己儿子跟梁晓栀订婚前,他直接连对方家人都没见。现在冷不丁问这么一句,苏仝想,他会不会也是觉得她跟温涵在一起是图了温涵的什么。   “有什么想法吗?”温爸爸口吻舒缓,跟苏仝说话就像在循循善诱地启发自己年轻的下属。让苏仝有一种被信任,被重视的感觉。尤其他的声音,听在耳里就像是最优质的天鹅绒抚摸过肌肤,让人感觉舒适安心。   苏仝晃了晃脑袋,像是被蛊惑了般,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心里话:“是有点想法的。”说完,苏仝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立刻就后悔不迭,恨不得倒带重来。   “说说看。”温爸爸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身子前倾,放下茶杯,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苏仝紧张抿唇,深呼吸好几次才豁出去般说:“您知道在交往之初,温涵他并不敢向我透露他家里的情况吗?”   温爸爸平静地点点头:“我可以理解。”   “那会儿我心里挺埋怨他。”苏仝攥了攥拳头,涩声说:“我觉得他不够信任我,不光向我隐瞒家世,还有他自己的感情史。他把我想的那么肤浅,我想要自己平静都平静不下来。不过后来再想,觉得他的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自己所爱是爱着自己的人,而不是附加在身上的那些光环。温涵的家世曾经让我望而却步,也曾让我想入非非。不过现在却只成了一个让我头疼的难题。”   “难题?”   “是的。难题。我爸妈都是很传统很保守的人。尽管小的时候,我家人为了要我努力上进自立自强,会告诉我:一个人父母的能力不代表他自身的能力,一个人父母的财富也不代表他本人的财富。但实际上,在他们思维里,恋爱婚姻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我的出身,想必您肯定在知道我与温涵关系后的第一时间就派人调查清楚了。而温涵?到现在他在我父母眼里还都只是一个书本网成长起来的安静宁和小伙子。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被他们视为准女婿的人其实身后有这么个及其耀眼的背景,我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温爸爸了然地点头,没有就苏仝的话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继续以一种长者地口吻鼓励她:“除了担心你的家人会再次反对外,还有其他的吗?”   苏仝微微抬起头,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还是底气不足地说了句大实话:“有,有一点。就是……就是……我挺……挺胆怯。总……总担心自己不够好,会不讨你们喜欢。”   “这没什么可担心的。”温爸爸微微笑开。眉目舒展时柔和了浑身气度,让苏仝有一种他真的不是什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商场名宿,他更像一个平易近人的和蔼智者。   “只要你跟温涵相处的好,我们的好恶都不重要。”   “哈?”苏仝傻呆呆的仰起头,完全不了解温爸爸这个违反常理的结论是从何而来。   温爸爸站起身,低头看眼苏仝脚边的折耳猫,又望望沙发上趴着晒太阳的半大两只萨摩耶:“你们养的?”   “啊?算……算是吧。”苏仝被转移注意力,边点头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其实是我想要。但是父母不让。所以温涵就养到家里了。”   温爸爸伸手摸摸馒头的脑袋:“挺好的。有生气儿。”   苏仝讷讷,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她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在商场之上碰到谁当对手,也千万别碰到她眼前这人。温涵他爸思路真是太难琢磨。前一刻他还能气场强大,压得她心思惴惴,几乎喘不过气来。后一刻,他就慈眉善目跟她推心置腹探讨他儿子跟她的交往中遇到了什么情况。再等下一刻,她还没回神,他已经及时抽身,若无其事般跟她闲话猫狗宠物了。可是每一刻,你又都觉得他一点不违和。好像原本他就该这样,不管他有什么举动,都会让人不自觉地去追随他,去配合他。明明你摸索不出他对某件事的态度,可还是一样生不出一丝质疑。   这人太可怕。幸亏温涵不随他。不然,她每天别的不干,就跟温涵斗智斗勇思考他言谈深意都得消耗大把脑细胞。   温爸爸似乎看穿她心里所想,扶了扶眼镜,打量着温涵客厅,最后把目光定在座钟上轻轻叹了口气:“苏仝,你比我想象中的好直接和坦率。这次,我选择相信温涵的眼光。”   苏仝抬起头,不解地看他:她刚才没说话吧,怎么就坦率了?还有,这次相信?潜台词也就是曾经质疑?针对谁质疑?梁晓栀吗?难道他曾经是反对温涵跟梁晓栀的人?   想到这儿,苏仝一下觉得温爸爸可亲了许多,在她发现温爸爸话落就往门外走时,不由大胆疑问出声:“您不再多待一会儿了吗?温涵他很快就回来了。”   温爸爸脚下顿了顿,手搭在门把手上,摇摇头,惜字如金:“不必,我赶时间。”   苏仝错愕地起身相送。两人到梯口时,电梯门开。走出的正好就是温涵。   看到自己父亲,温涵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点点头,侧身让过路,让他爸进电梯。   而温爸爸也只是看了眼温涵,面无表情对儿子颔了颔首,继而一言不发走向电梯间。   父子俩见面一点没有苏仝想象中的亲昵。反而显得客套疏离。   苏仝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无端生出一股酸涩:到做父亲的那位离开,他都没有对儿子说一句嘱咐问候的话。真是奇怪的父子关系。明明他关心温涵,在乎温涵的。在去应酬的路上还抽时间专门上来看看。在房间里的时候,他如普通父亲一样,在听到自己儿子被她父母接纳时,露出毫不掩饰的欣慰笑容。刚刚,他还抚摸过温涵跟她养的宠物,还很认真的告诉她:“只要温涵喜欢,我们的好恶都无所谓。”可为什么温涵在他面前时,他又恢复那副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清冷严肃样子。   “温涵。”走进家里,苏仝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在做粥的空当,从一侧抱住温涵的腰,把脑袋放在他肩头,小声问,“你跟李先生是不是……相处不好?”   温涵摸摸她脑袋,有些不解地看她。   “我觉得你们刚刚见面时,气氛很怪。”那根本不像是父子,倒像是邻居。   “我很希望你跟你爸关系融洽的。因为这样,你好歹还能给我说说情。”苏仝把脸埋在温涵肩窝蹭了蹭,半真半假的抱怨,“你知道我刚才什么形象去给你爸爸开门的吗?上头披头散发,下头踩着卡通公仔拖鞋,中间还抱着饺子。完全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邋遢姑娘。他对我印象肯定糟糕透了。”   温涵凑过头在苏仝额亲了亲,安抚地拍拍她手背,用唇语讲:“不要想那么多,他不在乎那个的。”   “哈?这么糟糕的第一印象也不在乎吗?”   “从小到大,他都不怎么管我。只要我喜欢,他们无所谓。”温涵拉过墙上挂的一个便签本,飞速写道。   苏仝眨眨眼,似信非信地看温涵:“真的?可我怎么觉得你们不怎么亲昵?”   温涵笑弯眉眼,欺近苏仝,在她手背上写:“他看着跟谁都不亲。不管是以前我跟我妈,还是现在乐乐跟穆姨。”   苏仝莫名瞪他一眼:没见过这样的。明明是说自己老爹如何冷漠,他居然还笑得那么惬意。   温涵无辜地眨眨眼,继续写:“小时候我也不知道,长大懂事后才发现,我爸性格其实很像热水瓶。”   “哈?热水瓶?”苏仝呆滞愣怔,好半天合不拢嘴地看温涵,“你这不孝子,怎么形容自己老爸呢?”   温涵满不在意,幽幽以口型解释:“外冷内热。”   苏仝一愣,眨眨眼,再眨眨眼,等了有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试探说:“温涵,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你其实觉得你爸是个挺闷骚的人?”   温涵笑涡瞬间加深,把一只手指竖在苏仝跟他中间,眼睛闪着无比清澈无害的光,口型开合:“是你这么说的。我没有这么讲。”   苏仝无语凝噎:你其实就是那个意思好吧?   “温涵,我忽然发现你家情况比我想象的复杂噢。”苏仝故作苦恼地抱着头,掰着手指给温涵算,“先是一个天南海北游走而童心不老的亲妈,一个国际友人的年轻准后爸,再有就是不苟言笑气场也能吓人的亲爸。还有一个青春叛逆期对我有敌意的妹妹,以及素未谋面想也知道非泛泛之辈的后妈。你说,我要跟你好,怎么感觉跟迈进一场宅斗大戏的片场一样?”   “不用宅斗。只要斗好我一个,其他我帮你摆平了。”温涵手速飞快写了排字递到苏仝眼前,然后把纸笔一放,牢牢揽住苏仝。微抬起苏仝下巴,吻了吻她,才左手握右手,与苏仝十指相扣,低下头,唇语讲述:“别害怕,仝仝。我的家人那里我都已经替你做好工作。你只要开心做最自然的你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评论没有动力,不开心。   其实吧,任何一个写文的人都想看到文章的反馈的。不管是就内容,风格,语言,还是文字遣词造句的使用,褒贬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种反馈会让写手知道:她不是在空茫里踽踽独行。   有时候想想,评论好坏其实都是在以另类方式告诉作者君:你不是一个人哟,我在看哟。   舒寐专栏:   ☆、正事过后,我关心他的财产   尽管有温涵这么保证,但苏仝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没底的。温爸爸那可是商界叱咤风云多年的一号人物!给他的儿子当女朋友,谁知道他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样?据说那位差点成为温涵未婚妻的梁小姐他可是连面都没见,直接就PASS了。现在轮到她苏仝,谁晓得后头还有什么考验刁难。   苏仝很忐忑,从见过温爸爸后,好几天心理都一直处于一种七上八下的状态。私下里她给自己老爸悄悄透露:“温涵的家里条件好像不错。爸爸,你说如果他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苏爸爸抬头看她一眼,疑惑了句:“条件不错?”   “嗯,应该说是相当好。”苏仝郑重其事地点头,目光灼灼盯着她爸,希望她爸能站在换位思考的角度给她提供一些可靠建议。   可是没想到苏爸爸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把视线又重新放回到报纸上:“条件不错是好事。至少将来你跟温涵在养老负担上不会太重。”   苏仝狂晕:敢情她爸注意力就放在前半句上了。他老人家目光已经长远到将来的养老问题,完全没在意她讲话的重点在哪里。   “爸爸,我说的是他爸要是不同意,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苏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瞪着女儿很是不忿,“当初我们不也一样是不同意你跟温涵恋爱。后来怎么同意的?还不是被你磨得没了脾气。儿女都是债。你就担心他那边爸妈不同意,当初怎么没想着体谅体谅我跟你爸?还真是女生外向,跟温涵这才多久,就胳膊肘子往外拐了?你到底是谁生的?”   苏妈妈话匣子一打开,立刻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苏仝被训得缩缩脑袋,一声不吭转进自己屋子躲起来,继续她自己的胡思乱想,紧张不安了。   当然,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温爸爸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算是体贴洞察,在毫无反馈消息半个月以后,他终于给苏仝送了颗定心丸。   这定心丸送的比较意思,他对看好的年轻人不直说欣赏。哪怕很可能是他未来的儿媳妇苏仝,他也没有松口表达的习惯。他就派人往温涵的公寓里安置了一套情侣皮沙发,点明不是给温涵,是给苏仝的。   开玩笑嘛?苏仝一个人用得着情侣沙发?还是这种奢侈到没有铭牌,专门从意大利订制,打包装好,专机空运过来的?长了心眼的人,一瞧就知道他用意为何。   苏仝知道这事特别兴奋。沙发什么的她还没见着,但是沙发代表的意义她却摸透了。尽管不明白温爸爸情感表达上为什么总曲折回环,不肯直爽。可这不妨碍她激动喜悦的心情。第二天中午才刚下班,苏仝就冲出单位,直奔温涵公寓。   从柳荫支行到金茂小区,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苏仝觉得她这一路走的特别快,哪怕天上飘着雨丝,也没有对她构成一点妨碍。等她开门进去,看到客跟室内明快典雅风格很协调的米白沙发上,躺着一对白色狗兄弟正蠢萌无比互相舔毛撕闹时,苏仝表情瞬间微妙了许多:为什么她都没来得及摸的沙发,却被一对小狗占领了?馒头和包子到底是跟她有多大仇?占领就占领,这呆呆看她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苏仝很无语,等她瞥到另一边扶手上,靠着乐乐桃心抱枕睡得昏天黑地的饺子时,苏仝就更无语了:果然宠物是不能惯的。瞧瞧它们三个,都被温涵跟她宠成什么样了。家里所有地方,无论高低,只要他们能上的,绝对得留下印记。那祸害的东西,只要是没人发现的,那绝对毫不放过的。   苏仝心情及其复杂地走到沙发前,先是按照自己预先所想的摸了摸沙发,让手上皮肤真的贴到沙发上,她才算有了尘埃落定的踏实感觉。然后,苏仝就将魔爪伸向了两只萨摩耶,一边一个把人兄弟俩的脑袋揉起搓呆毛后,才解气地转去浴室冲澡,换衣服——外头雨不大,但是她雨中漫步还是把衣服弄得潮乎乎,贴身上特别不舒服。还是换了好,免得感冒。   等苏仝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温涵恰好回来。跟以往那个衣着整洁,干净清爽的温老师有点不同,温涵进门时一身的狼狈,水珠儿都顺着头发一滴滴全落在衣领上了。   苏仝折身抽过一条干浴巾递给他,莫名其妙问他:“你这是带着学生玩跳水去了?怎么搞的跟落汤鸡一样?”   温涵来不及解释,随手指指窗户。苏仝顺势看去:我勒个乖乖,在她洗澡的一会儿功夫里,老天爷已经把毛毛细雨变成瓢泼大雨了。   “那……那也不至于这样啊。你不是开着车呢?”苏仝又拿了条毛巾,边给温涵擦水边心疼又生气的质疑。   温涵抓过一个便签本“刷刷”写下:“我记得你没带雨伞,去你们单位接你了。”   苏仝一听,立马抬手给温涵脑袋上来了一下子:“你傻呀?去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打伞?”   温涵假意龇牙示痛,也不解释为什么自己被淋湿。就边享受着苏仝贴心服务边不老实地用手拉住苏仝的另一只手亲亲捏捏,揉揉摸摸。   苏仝一把拍掉他,瞪起眼睛故作严肃:“别闹。去洗澡去。这么擦不行。”   温涵动作一顿,面又迟疑地转看向厨房方向,示意苏仝:他还没做饭。   苏仝拳头握起,自告奋勇道:“我来做。我妈最近教了我不少东西呢。你不要小瞧我哟。”   温涵睁大眼睛,怀疑看她。直到把苏仝刚刚汇聚的那点小自信看的灰飞烟灭后,才笑咪咪起身,利索地走去浴室。苏仝在他身后不甘地嘀咕:“什么嘛。就算真做不好,那……那大不了吃炸酱面嘛。至少,面条我还是会的。”   温涵脚下刻意地停了停,苏仝立马改口:“我可也是大厨。你就瞧好吧。”   温涵露出一个让苏仝炸毛的笑容。还不等苏仝扑过去讨伐他,就步伐矫健迈进门内,回身勾手一下把门锁了。   苏仝悻悻地走去厨房。   等温涵收拾好一切,走向餐厅时,看着餐桌上的午饭,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咳咳……”苏仝清清嗓子,无比正经地解释,“我认真思考一下,觉得浪费不是一件好品德。与其真出现问题把菜倒掉,还不如保险起见,炸酱面配潘茄炒蛋也是不错的。”   温涵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特别捧场地坐过去,在苏仝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夹起一块鸡蛋,慢条斯理放进嘴巴里,又细嚼慢咽地品味了一番。终于在苏仝焦急地要忍不住大声发问时,眯起眼睛悠悠然地点了点头。   苏仝长舒一口气。等到餐后,温涵自觉去洗碗,苏仝才用狗罐头把馒头它们从沙发上勾引下来,自己爬上去,透过门缝看温涵修挺背影。   他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好看。尽管认识了有快一年,苏仝却从心底觉得温涵是初见面,只觉得帅气。再深交会越来越被他魅力打动的男人。她觉得现在,她自己或多或少都有点迷恋温涵,不,应该说,她现在是越来越离不了他。   诗经里有句话怎么说的?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人的感情还真是时间越久,投入精力越多,越难以割舍。好在苏仝已经度过了那些矛盾踟蹰的阶段,也得到了温涵爸妈的认可,没什么特别原因,能让她再生出割舍的念头。   苏仝趴在沙发上,满是神游地盯了会厨房。一点儿也没注意温涵是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的。   “你干嘛?吓我一跳。”苏仝不无埋怨的说。   温涵靠着她坐下,摸摸她的头发,亲亲额角,目光里有一丝担忧。   苏仝抓住他的手,仰头问他:“你怎么了?”   温涵在她手掌写:我在担心,哪天我要不在,你不是要天天在家吃面?   苏仝一愣,勾住温涵脖子不悦嘟嘴:“你是要抛下我跑去其他什么地方?”   温涵摇摇头,又亲亲她,才用唇语讲:不舍得抛下你。   苏仝敏锐地眯起眼睛:“你还真打算去什么地方吗?出差?学习?还是带学生写生?”   温涵伸出手:第三个。   “多久回来?”   “差不多一个月。”温涵在她手掌轻轻写。   苏仝低下头不吱声了:他上次带人出去还是在去年,跑到一个手机信号都找不到的西南山村去,待了一个多星期。她都不晓得在那种地方,他们是去描绘自然风光,还是去探险开路。这次的话,一走是一个月呢。一个月连面都见不上,她会想他的。   苏仝跪坐在沙发上抱住温涵,脸迈进他胸口,闷声闷气:“我舍不得你走。”   温涵亲亲她耳侧碎发,紧紧拥住她。   “一个月看不到你,我会受不了的。”   温涵蹭蹭她,捧起苏仝的脸,万般小心似待绝世珍宝一样爱惜吻上她的嘴唇。   苏仝闭上眼睛,有些急迫地回应着温涵的吻。一只手勾住温涵的脖子,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他的领口处。他吃饭前刚刚洗过澡,白色衬衣的前两粒纽扣并没有扣死,衣料之下略显白皙的肌肤还能闻到香草沐浴露的味道。   “温涵。”激吻之中,苏仝忽然抽身离开,眼睛水汪汪看着气息不稳的温涵,一手抓住他领子一手扯住他腰带,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我们来点更深层次的交流吧。”   温涵表情一下凝固,像是被惊到一样,睁大眼睛,脸上明晃晃写了“你说什么?”四个字。   其实不怪温涵惊讶,早在这之前他们也发生过这种激吻中眼看要宽衣解带的情景,不过苏仝总会在最后一刻守住底线,头一低,眉一垂,软糯糯对温涵来一句:“我暂时还没有准备好,温涵,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温涵那心哟,哪怕是被脑海火花勾的直窜上小火苗,也一定君子端方,与苏仝同在一屋檐下绝不行逾矩事。   所以对这方面,苏仝相当放心他。不过,在他即将出行的时候,一想到三十多天不见,苏仝难免会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的决定。   “我说,我们做吧。”   温涵护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下。一双泛了雾气眼睛难以置信地望住苏仝,眨眨眼,再眨眨眼,在确认苏仝不是开玩笑以后,喜悦渐渐爬上了温涵的眉梢眼角。他先是伸出双手,摸了摸苏仝的头发和双肩,继而不等苏仝反应过来,就一把将人抱起,风一样转去了卧室。   苏仝被他轻柔的放到床上的那一刻时,还能盯着上方的温涵,在脑子里微微感慨下:果然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够温文尔雅,够稳住阵脚。在听到她这样的动作片邀请后,还能克制本性,小心翼翼把她躺平放好,而不是跟善善当年描述老肖那样:一把将人丢被单上,还没她回神,衣服没了。   不过下一刻,苏仝就意识到,其实天底下男人在这方面真的没多大本质差别,充其量就是个动作与先后的问题。因为就在苏仝这一走神,一眨眼的功夫,温涵自己把自己脱了精光了。苏仝发傻地瞪了会儿他,还没等她就自己男朋友身材发表评价,她自己也精光了。   至于之后的动作缠绵喘息娇吟?苏仝发誓,她真的是不想回忆。她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在温涵压她的时候发出那么暧昧那么娇柔的声音,简直是……简直是难以启齿。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跟温涵结婚领证前就把自己傻乎乎送到温涵嘴边,让他给办了。   明明,她曾经设想过,要在新婚之夜,把完完整整的自己交给温涵来着。   不过总的来讲,她的第一次性体验,感觉还算不坏。虽然开始时,因为耐不过疼痛,她狠狠抓了温涵一把,让温涵不得不按捺本能,放慢放轻动作。但等后来两人渐渐适应节奏,彼此还是相当合拍的。   很难形容苏仝的这种感触,如果要用一个词概括的话,那大概就是新奇。身上一百多斤的重量,明明应该是喘息不过来,可偏偏她觉得很刺激。还生怕他离她不够近,不够近,要双手双脚都攀上他才好。而贴合时的感觉也满奇怪。那是一种酸酸的,涨涨的很陌生的体会,从□□溢开,慢慢绽放到全身,酥酥的、麻麻的。明明被侵犯她应该是难过的,可实际上却很舒服,能让她不自觉得随他动作叫出声来。再之后,她觉得他变了花样。她被他翻转过来,从侧面被抱住,动作姿势一改,她自己都不知道被触碰了哪里,眼前“嘭”的一下炸开无数金花,一种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萦绕脑中,久久不散。   等到战况消停,苏仝终于有了一口喘息的功夫,开始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看温涵:在这么个四月微雨的中午,她终结了自己的女孩儿生涯。把她保留了二十多年的童贞交给了眼前这个她爱着,也同样爱她的男人。天呐,这真疯狂,真脱轨,跟她原本想的一点不一样。她曾幻想,她的第一次应该是在明媚的午后,或者夜幕妩媚的新婚晚上的。   苏仝不知道这一刻她该思考点什么。恋人之间,女人的第一次绝对是底牌一样的存在,今天,她的底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她枕头边的这个男人翻了。尽管,最初是她主动的。不过刚刚经历一场体力运动的苏仝已经拒绝去想开始的原因了。   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的,是曾经大学时代她跟舍友们开卧谈会的场景。   那时候她们寝室四个人,除了她以外都是有男友的姑娘。她们也曾经讨论过婚前性行为,她站在保守一派,极力反对。她说:如果你能跟你的男友天长地久,还在乎这种事的早晚吗?再说,把它放在洞房之夜,不是也很有意义。   当时有个特别开放的姐们儿这么反驳她:你收个快递还知道得检查检查包装然后再签收呢。何况是找男人?不在开封前验货,万一真是无能的怎么办?   苏仝当年竟无言以对。   再后来有一个相对中庸的姐们做“总结陈词”,她讲: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性这东西是纯洁是高贵,是自然是下流,是龌龊还是神圣都无所谓。人本来就是一个从原始来,到高尚去的进化型动物。只要心里清楚明白,想的透彻,并且能够从中体会快乐而非痛苦。那么就没必要被那些条条框框约束了内心。林朝英那样的古墓派妖怪八百年都未必出一个。你们谁要是学她,还真是毁了自己呢。   苏仝听时觉得不以为然,如今回想竟然颇有体悟。看来,果然是经历决定境界。那位在大学时就明白的姐们肯定比她聪明,比她好过这一关。   可是,过了这一关,她接下来又该干嘛呢?   跟他同居?订婚?还是登记结婚?   不行。   苏仝咬着唇,不能这么快就被他勾搭到手。至少,在那之前,她得了解点什么,做点什么。比如,他的薪水和房产什么的。   原谅苏仝能在这时候还神游了一会儿,女孩子的第一次一旦发生绝对是一个从心理到生理的转变。苏仝就这么精分着胡思乱想,直到温涵的手又不老实地摸到她腰上时,她才毫不留情一脚踹他身上。   温涵好脾气,笑眯眯配合她假疼着龇牙,边把玩苏仝的小手,边有一下没一下亲着苏仝的胳膊。那释放完精力体力后的满足样儿看得苏仝直想挠他——他是满足了,刚才她可是被疼得够呛呢。   “温涵!”苏仝沙哑着嗓子,一把拧在温涵腰上,“别在那儿美美的回味了。快起来,去把你的钱包拿来!”   温涵被吓了一跳,问都不问,直接一咕噜起来,踩着拖鞋就把她要的给她送来。   苏仝艰难地坐起来,钱包一开,“哗啦啦”把里头的证件、银行卡、现金、照片全倒了出来,连钢镚儿都没放过。   温涵坐在床边,陪她拨拉着他的钱包,不解地看她。   苏仝把身份证和银行卡全抓手里,然后跟脑抽风一样仰头看温涵:“工资单,有没有工资单?我怎么没看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  1刚刚换了个新键盘,据说是时兴的巧克力键盘。可是为么子我用的就各种不爽不顺不习惯呢?打一个字要比平时打三个字还要费事费时,还经常摁错键。看来,阿舒还真没那个赶潮流的命。   2 有想看H的妹纸要失望了。你们阿舒姐可是清水流.H什么的,那是神马?至于写什么的?写不如做啊,一个晚上绞尽脑汁空中楼阁写三千,真不如真刀真枪来一次。咳咳,无视我的最后一句吧。其实真正原因是我担忧某先生会心血来潮,哪天忽然翻到,那就大事不妙了。   3,苏小姐想的问题还是满现实的。恩,阿舒姐就是个写现实主义的人儿。(囧,某人以前也自我标榜过文艺范儿)   求收留:舒寐专栏:   ☆、言情剧真的是源于生活   苏仝话音一落,温涵嘴角就露出两个大大的笑涡,把钱包所有东西往苏仝身边一推,眨着眼睛示意苏仝:都给你。我是你的,这些也全是你的。你都不用在乎工资单。   苏仝先是特别郑重一张一张数钞票,数到后来忽然回过味儿来,抬手给温涵肩膀上来了一下子,横眉立目:“什么呀?你把我当什么了?谁要你的这个!”   温涵在她的瞪视中忍俊不禁地偏过头,趁着苏仝不备,一下将苏仝拽到了自己怀里。   苏仝开始不老实的挣扎。   不过比较尴尬的是两人刚刚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床上运动,还都没来得及恢复成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模样。像这样身子贴着身子,肌肤贴着肌肤。不用擦枪,直接就能走火。   苏仝在又一次被温涵压倒的时候,还在脑子里想: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你说她刚才折腾干嘛?纯粹没事找事!   温涵似乎因为刚刚被她解禁,故而对这种运动及其兴奋热衷。一扫平素温文尔雅的稳重作风。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小男孩儿,好奇地开发研究着自己心爱的东西。很不幸,苏仝就是那个新玩具。   苏仝觉得自己有点像烙饼,被翻来覆去折腾有半小时,浑身上下除了手指还能动弹两下,抓抓床单,抓抓她身上人什么的,其余部位她一点不像活动。等到翻烙饼的那位彻底过瘾,餍足的停下时,苏仝已经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了。   “我还有多久上班?”苏仝眼睛睁开一条缝,沙沙着嗓子,有气无力问温涵。   温涵亲亲她额角,把床头闹钟拿给苏仝。   “半小时呢。那还好,让我歇十分钟再起来。”   苏仝很是庆幸地咕哝了一句,心中暗想:幸好还不耽误时间,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领导请假。请假理由总不能说:我纵欲过度,今儿下午下来不了床,没法工作吧。   会丢死人的!   苏仝枕着温涵胳膊,躺靠在床上平复脑中炸起的火花感。在温涵捏起她的左手时,低声嘀咕:“哎?我说温老师,你今天这么反常,是不是早就有预谋?”   温涵笑咪咪地点头。   苏仝“唰”的一下撑身起来,因为动作过猛牵,扯到腰腹引起一阵异样酸麻。苏仝立刻又特怂地躺倒回去,龇牙咧嘴地逼问:“温老师,为人师表怎么能这么无耻?你对我早有企图对不对?”   温涵继续点头。还伸手把苏仝更紧地搂在怀里,一只胳膊护着苏仝光裸的后背,在上头轻轻写:“从来都对你垂涎已久。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苏仝被背后的痒酥感刺的直想发笑。可是抬头看到温涵那副满足表情,她又恨不得一巴掌捂他那张帅脸上。   “所以你一直按捺着等我自己开口上钩?温涵,你可以啊你。”苏仝语气危险地质询。   温涵赶紧抱住人,猛亲一口,嬉笑这对她做口型:不是想给你主动权嘛。说了,是我要你。不说是你要我。能一样吗?   苏仝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按照温涵的说法,好像她还是占便宜的那个。恩,她不吃亏,那对温老师这次的小伎俩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下午上班时候,温涵还是特意绕了下路,把苏仝送到了她们单位。他前脚刚走,后脚苏仝就被单位领导叫去办公室,询问一些关于储备干部的事。   “小苏现在是党员吗?”   苏仝靠坐在沙发上,凭借椅背直起腰轻声回答:“还不是正式的。”   领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差多久通过预备党员考察?”   “再有不到两个月。”   领导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这个月中旬,我们行里针对你们这些储备干部有一个专门的活动。以加强政治学习为目的。去兰考参加一次培训,开几天会。增强思想素质。”   “兰考?”苏仝有点发蒙:她对兰考这地方印象仅限于当地产的花生不错。至于政治学习什么的,她真是转不过弯来。   “对,兰考。你们此行要在焦裕禄同志的纪念馆前宣读入党誓词。到时候会有摄像拍照,作为你们的考评点之一。”   焦裕禄?   苏仝眨眨眼,心里了然:“那我们这次出差有几个人?什么时候走?”   “四天以后。加上你一共是二十一个人。由咱们市行副行长带队。怎么样,到时候能不能去?”   苏仝立刻下意识起身肃然:“能。”   领导欣慰地笑了笑,摆摆手,让苏仝回去工作。   苏仝晚上到家跟温涵视频聊天,说起这事不无得瑟:“温老师,上帝肯定是看不下去你欺负我,所以才让我在你出门之前离开的。”   温涵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接着手速极快地打出一排字:“我是去洛阳。”   洛阳?洛阳有什么好写生的?去画古建筑吗?   苏仝困惑地眨眨眼,完全没搞懂温涵为什么这时候专门提出他要去的目的地。   “洛阳跟兰考在都在河南,大约四个小时的车程。”   苏仝怪腔怪调地惊呼一声,然后板起脸告诫温涵:“你不要说出来嘛。要留有惊喜。懂不懂?”   温涵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指指苏仝,用口型发问:“腰还酸吗?”   苏仝脸色“噌”的一下红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呼呼瞪了眼温涵,欲盖弥彰地说:“很晚了,我要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就这样,晚安。”   说完她也不管温涵瞬间睁大的眼睛,果断下线关机,躺床上瞪着还没走到八点的时针,郁闷不已:温涵被她带坏了。肯定的,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他以前从来不这么调戏她,都是她欺负他的份儿呢。怎么搞的一来身体接触,他的脸皮直接上升几十个百分点呢?这可不好,太厚脸皮的男友不利于她以后的家庭地位巩固。她得好好□□教育。争取让他回到她认识他时那个腼腆温和厚道高尚的温老师上去。   之后的几天里,苏仝都在单位加班,忙活出差的事。中午休息,也是极快吃完饭匆忙忙又折返回单位。对这样陀螺状的苏仝,温涵默默看在眼里,竭尽全力调整好苏仝的营养饮食以及后勤保障。   当然,作为男朋友,温涵是尽心精心细心地照顾自己爱人的。不过,离开他的视线,等到苏仝出差去了河南地界他就是有心无力顾护不到了。   刚刚进兰考,苏仝才吃一顿晚饭。一直被温涵惯得刁钻挑剔的肠胃就立刻向苏仝显示出了“出门在外,必受其苦”的娇弱属性。   兰考本身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陆小县城,要是没有焦裕禄同志在其任上兢兢业业,树立典型。压根儿就不会被人知道,更不会成为贯彻群众路线的学习实践基地。可即便这样,兰考这块过分贫瘠的土地上也很难找到一家像样的吃饭餐厅。加上苏仝他们是公务出差,各方面条件自然不比在家方便。下榻当天,他们只能在入住的酒店里凑合了一顿。口味如何自不必说,单餐桌上的白粥都跟撒了两把盐一样。   苏仝开始还以为是厨师往里加了什么调料,第二天早上起来洗刷漱口,才发现兰考的自来水都带着一股盐碱地的味儿,又苦又涩的感觉差点没让她当场吐出来。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与苏仝一个房间的女同事涂着面霜走了过来,看到苏仝的反应,不由微微蹙起眉:“大早上起来就想吐?小苏,你会不会是怀孕了?”   苏仝听言差点没被漱口水给呛着,赶紧连连摆手解释:“刘姐,你尝着他们这儿的水怎么样?”   女同事耸了耸肩:“有点苦,不过还好。比我们老家的水强多了。”   苏仝撑着身子疑惑:“你老家在哪里?”   “宝鸡的一个小县城。自来水比这里的强不了多少,我都习惯了。”女同事走过去给苏仝拍拍背,关切道:“我们还得在这里待上四五天呢。你这么严重的水土不服可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苏仝摇摇手,往脸上泼了点凉水,草草洗了把脸:“没那么邪乎吧?应该很快就能适应。实在不行,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喝瓶装水。”   女同事不放心地看她:“真的不用吃药?”   “没事。”苏仝直起身,握握拳头给自己摆出一副“满血复活”的样子,“放心吧,今天该开的会、要听报告我一分钟都不会落下。”   女同事点点头提醒道:“那你自己斟酌着来。实在不行,千万别硬撑。宁可考评成绩不要了,也千万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苏仝感激地笑了笑,整理东西出门,跟同事们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尽管在早上时候,她对人保证自己不会出状况。但是水土不服这种问题谁也不能保证多久调整好。在赶了一天行程,听了一天报告以后,晚上回到宾馆,苏仝就觉得头昏脑涨,一下躺倒到床上,死活不愿意起来了。   “小苏,你这是发烧了。”同屋的同事摸摸她的额头,很肯定地结论,“不行,你不能这么撑着。要赶紧去医院。我去跟领导说一声。”   苏仝迷迷糊糊地拒绝:“不用。天这么晚了,旁人肯定都睡了,等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院好不好?”   女同事严肃了脸色,掐腰站在苏仝床前:“苏仝同志,你要逼我告状吗?”   苏仝反应不及:“告状?向谁?”   女同事竖起两根手指:“要么我打电话给你男朋友,要么我出门找人把你送医院。你选吧。”   苏仝挣扎着起身,捞起外套垂头丧气地妥协:“算了。我还是请假去医院吧。”打电话给温涵什么的,这点子简直糟糕透了。她一点也不想回去以后让温涵嘲笑她,说她离开他的视线就照顾不好自己。   女同事见她踉踉跄跄出门,不由跟在苏仝身后走了几步:“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明天还早起,你在这里就好。我拿药了就回来。”   苏仝利索地挥挥手,给她上司打了招呼就下楼出门,打车直奔医院。   去医院那会儿,苏仝还只是觉得自己的毛病最多是拿点药回去就行。没想到挂号检查后,她却直接被安排打了点滴。   躺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医院,苏仝一滴一滴数着吊瓶注入她身体的药液,心里渐渐蔓延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和孤独。   她给温涵发短信,不敢说自己在生病打针,只能撒娇般讲:“我想你做的饭了。”   温涵似乎很不甘,快速回她:“就只想我做的饭?”   “好吧,也想你了。不过就一点点。”苏仝右手捏着手机,左手挂着点滴。明明是一句撒娇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摁下发送键以后,想到温涵,苏仝忽然就觉得很委屈:他要是知道她生病,肯定会心疼,会哄她,会给她做好多好吃的。哪像现在,她孤身在外,连个能说话的陪床都没有。   “现在在宾馆休息?”温涵突如其来地转移了话题,让苏仝狠狠一懵,还以为自己隐瞒忽然露陷。等到反应过来才掩饰回他:“在呢。在整理明天的发言材料。”   “早点休息。回来带你吃好吃的。”温涵一如既往的温柔叮咛让苏仝瞬间瘪了嘴,眼睛莫名其妙就泛起雾气,一个没忍住就发了段语音短信,带着浓浓的鼻音讲:“好。那回去你给我做春野菜清汤。我要喝那个。时候不早,晚安。”   消息发出。温涵那边久久没有回信。苏仝以为他肯定去睡觉了,正打算自己打完点滴也去睡觉时,温涵的短信又折回来了。   “仝仝,你是不是病了?”   苏仝心里“咯噔”一声,坏了。刚才那条短信发错了。她不该低估温涵的敏锐度与推断力的。想他对她的了解远远比她自己了解的还要多。很多时候他都不用听她话的内容。只要听她的语气或者看她表情就可以推测她心里所想的东西。哪怕现在隔着千里的距离,透过手机,他也一样保持着对她的关注和在乎。只是短短一段话,就足够苏仝泄底。   苏仝盯着短信在承认与隐瞒间做了下思想斗争,最后鬼使神差答他:“是啊。水土不服,可难受了,一个人在医院,你不能来看我。”   消息发出,苏仝又觉得这样说会让他担心,立马补充一句:“不用担心,我没事,打完针我就回去。”   温涵很淡定地回复:“路上小心。”   苏仝立刻又情绪善变地嘟了嘟嘴,心里不悦地想:他真冷漠,连她生病了都不知道哄哄她。敢情她刚才那句安慰的他话是白说了。人家压根儿没表现出来多少担心在乎。   苏仝很不平。打完针后连护士都没叫,自己女金刚一般拔了针头,直接回去宾馆。在敲开门,躺回床上的那一刻,她还在想:最好温涵能在之后的几天给出她一个满意的表现,不然等她回去,有他好受的。她非得把他这样那样,然后再那样这样不可!   苏仝想的很好,也想的很多,晚上做梦都在回放怎么对温涵质问的画面。只是等到次日清早起来,看到她床头手机的短信时,苏仝一下子懵了。   “起来了吗,仝仝?把衣服穿好,再把门打开。”   苏仝睡眼惺忪呆呼呼靠在床头盯着屏幕看了有半分钟,才戳戳身边也是刚刚清醒的同事,傻傻地问:“刘姐,你给我瞧瞧,这句是什么意思?”   刘姐扫一眼,咕哝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让你穿好衣服去开门了。等等,让你穿好衣服去开门!我勒个乖乖,你们家温涵不会是到兰考了吧?不会是已经到我们酒店了吧?还是说,他已经到咱们门外了?”   苏仝一激灵坐起来,边往身上套衣服,边在手机上摁了个温涵号码的回拨。结果不出所料,门外确实传来一阵苏仝熟悉的铃声,虽然只响了几秒钟就被挂断,也足够苏仝证明她猜测的真实性了。   “我的老天爷。”苏仝面上感慨,心里却在冒着难以置信的窃喜,“他还真来了。话说一个电话,男主角就千里迢迢来到女主角身边的戏不是电影里才有的吗?怎么他……”   “别啰嗦了!”女同事看不下去地推了苏仝一把,自己躲进洗手间,“人家都到了,你还磨叽,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苏仝迟疑地拖着步往前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抬起头正好就见衣着整洁的温涵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拎着早餐,正低头笑盈盈看着开门的她。   苏仝愣愣地看着温涵,心里涌出一股甜甜的,涨涨的幸福感——现在,她终于理解当初宋庆芳为什么会忽然嫁给与她老公。因为人在外地,看到自己所爱之人毫无征兆从天而降的那一瞬间,浑身充盈的满足和喜悦真的会让人把持不住理智。就如现在的她,明知道身后屋里就待着自己同事,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往温涵怀里扑。   温涵一把将她揽住,手里的早点对着从洗手间偷偷八卦探头的刘姐扬了扬,然后指指自己怀抱的苏仝,比了个:“我带她离开”的手势后,刘姐就特比上道的接过了早点,笑眯眯站过来说:“今天九点开会。别让小苏迟到。早点我收下了,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老师一贯心理战:摆好阵仗等鱼儿入网——趁人不备,忽然出手——出其不意,乘虚而入——   所以下节预告就是:温老师求婚吧!!??   PS:刚才捋了捋温老师追女过程,真的可以用一个词概括:心脏。      ☆、一场突如其来的求婚   女同事一离开,苏仝立刻就从温涵怀里抬起头,连珠炮般发问:“你怎么来的?什么时候过来的?来前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有,你来了馒头他们怎么办?”   她操心的事倒是不少,就是温涵没一点回答的欲望。他只是往前一步跨进门内,胳膊撑着墙上,把苏仝禁锢在他和墙壁中间,面上带起一丝让苏仝感觉很不好的微笑——有一回在医院的电梯里,他就露出过这种表情,然后……再然后他们就被一个哥们儿误会他们是在电梯PLAY了。   而且长久相处,苏仝发现温涵一个让她特别抓狂的属性。就是每次当她说了什么他不乐意听或者不乐意回答的事时,他不会直接冲她甩脸子,而是特别温柔凑近她,在她喋喋不休的时候,忽然出手,猝不及防吻住她嘴唇。这样既能让她闭嘴,还能分散她注意力,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还能得个清静。   苏仝警惕地贴着墙,捂住嘴巴戒备地看着温涵:“你……你想干什么?”   温涵垂眸望着她的小手,先是眉目弯弯地笑着亲了亲。随后手势一转,将掌心抚上了苏仝的额头。还不等苏仝反应他在干嘛,温涵就已经倾身,用眼角贴上了苏仝前额。   苏仝完全不晓得他在干嘛,愣愣僵在那里也不敢动。等温涵起来,才疑惑地发问:“你干嘛?”   “测量你的体温。”温涵严肃了脸色,用手语跟苏仝说,“还在发烧。吃药了没?”   苏仝傻眼地摇摇头,看他这心里嘀咕:这是个什么怪胎?为什么他要用眼角给她估摸体温?不是该用手心吗?   温涵皱了皱眉,抬头往屋里扫了一圈,从桌上拿起苏仝的药盒后,拉着苏仝离开了房间。   当苏仝在酒店门口看到一辆车牌号低调到让人看三分钟都未必能记住的黑色宾利向他们缓缓驶来时,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她刚才问温涵那些问题的答案了。   “你跟李先生说你来兰考了?”苏仝指指面前的车,转脸问身边的温涵。   温涵摇摇头,笑微微对苏仝做口型:“不。我只是把馒头他们送去了玉空山。”   苏仝瞪他一眼:你是没说,可你大晚上把家里宠物送去玉空山那里,只要你爸不傻,肯定能猜出自己儿子是要着急出远门。配车配司机什么的,简直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涵对她那一瞪完全不在意,拉她上车后,直接把手机屏幕上几个字摆给驾驶座司机。司机点头会意,驱车离开。   苏仝头一次坐这么豪华的专车。车内空间简直大的不像话。苏仝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市场卖的常规车型,因为没有哪家4S店那么抽风,不光在车门上设计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暗格,还给脚边安装了可调高低的小咖啡桌。那桌子的精致度,在上头放台笔记本上网都完全不成问题。   苏仝啧啧地赞了两声,立刻小市民心理发作。一边对着温涵微微做口型吐槽他资本家作风,一边又好奇地瞧瞧这里,摸摸那里,好像一个刚入幼儿园的孩子,对整个身周环境都无比好奇。   温涵不晓得从哪个暗格拿出一瓶矿泉水,把它递给正到处探索的苏仝,然后看着说明从药盒里拿出药探到苏仝嘴边。   苏仝抿着嘴,可怜兮兮地看温涵:“能不吃吗?我昨天已经打过针了。”   温涵面无表情把药又冲她面前递进一步。苏仝无奈地张开嘴,像跟药有仇一样,皱着脸就着温涵的手,一仰脖子把三枚药片一下全吞,然后就忙不迭地往嘴里灌水。   驾驶座上的司机从后镜里看到苏仝举动,不由轻笑出声。苏仝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努力地把视线投注在温涵身上,拉着他手在上头写字,试图转移话题:“你知道吗?昨天我同事差点就给你打电话了。”   温涵挑挑眉。   “因为她以为我怀孕了。”苏仝不嫌事大地在温涵掌心划拉着笔画,写完偏过头偷偷打量着温涵脸色,凑他面前无声无息用唇语问,“有这样的误会,你应该给一点什么反应?”   温涵扬起一个暖和地笑容,拉过一张便签字淡定地写:“你让我有什么反应?”   苏仝一噎,皱起眉不甘道:“至少要有点表示。”   “可那是假的。”温涵继续淡定。   苏仝急了,抓住温涵衣服脱口道:“那万一是真的呢?你都一点不在乎对不对?”   温涵握住她的手,低头看进苏仝的眼睛,等把苏仝刚才那点无理取闹的嚣张气焰望的融化不少后,他才又拿起笔在纸上一字字认真工整地写:“如果是真的,我就根本不会放任你离开我的视线一天!更不会同意你出差!”   叹号!他居然用了叹号!   认识他这么久,苏仝头一回见温涵在纸笔交流上用到这个标点。这种难得的强势语气让她有点震惊,也有点窃喜。估计女人骨子里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小女人情节的,盼着有朝一日被一个霸气威猛的男人收服之类的。   就像苏仝,她的审美一直走在“高瘦白”的文雅路线上,她的温涵也一直走稳重温柔风。但是偶尔忽然换成霸道专横的口气跟她说话,她居然一点不觉得违和,一点不觉得生气。她很喜欢,甚至有些感动——她爱的这个男人目前之所以反常是因为在乎她,让她怎么无动于衷?   苏仝抿着唇,不无希冀地想着:“难道除了看着我,不让我离开你视线,你就没别的表示了?”   她在转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他为她做饭,被她欺负还任劳任怨的贤惠形象。只是这一走神,刚才的想法就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温涵表情有些微妙地愣了两秒,随后笑眯眯托起苏仝的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绒布首饰盒,在苏仝面前打开,一枚亮晶晶闪着光芒的钻戒就出现在了苏仝面前。   苏仝目瞪口呆张着嘴巴,看温涵在她侧前方缓缓地单膝下跪,目光清亮柔和,带着期待和忐忑望向她。   “你,你……你……”苏仝抬起一只手,傻乎乎指着温涵,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如今大脑一片空白,压根儿就是当机状态。   前不久,她跟温涵跨过最后一道坎儿时,她曾设想过温涵向她求婚的场景,也设想过他们订婚结婚的场景,不然她那会儿不会那么精神分裂,一会儿去专注他的银行卡一会儿关心他的身份证。   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苏仝还是觉得有些措手不及。看温涵那样子,明明是戒指都买了好久的,随时随地准备找机会向她求婚了。可是她居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丈量过她的手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戒指,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生出结婚念头的。   难道,眼前这一切只是因为刚才他们聊天,话赶话说到她怀孕他要怎么表示,于是他就坡下驴,顺势而为了?可是,能把一个假设问题上升到求婚高度,温老师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些?   “温……温涵……”苏仝吞了下口水,觉得此时此刻她自己的忐忑紧张紧张不逊色于温涵,“你……真的想好了吗?”   温涵一愣,看着苏仝的眼神带起一丝困惑。   “你真的想好要跟我结婚了?”苏仝如坐针毡地挪挪身子,小声嚅嗫着,“我又不漂亮,又不温柔,还老欺负你压榨你,没事儿就喜欢冲你发脾气,对你动手动脚。我还……我还有许多坏毛病,我不会做饭,不会熨衣服,家务活也不太熟悉,而且我……唔……”   不等苏仝的检讨完毕,一直单膝跪地的温涵终于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自己起来坐到她身侧,揽住人特自觉地吻上她,终止了她的内心反省。   苏仝“呜呜”地挣扎了几下,极力想对温涵表达下“你放开我,前面有人看着呢”的意思。却不成想司机先生面色如常,岿然不动,仿佛对身后发生的事一点不知道一般——果然不愧是个温涵他爸开过车的人,心里特明白事,对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人家不点自明。   温涵亲够吻够终于放开人,苏仝迷迷糊糊靠在椅背上,正要下意识拍给温涵一下,一抬手,才发现左边无名指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戴了一枚镶着亮晶晶闪眼钻石的小圈圈。苏仝心里一阵恼羞,想立刻摘下来,又不忍心。想重新责怪他,又不舍得。反正矛矛盾盾,让她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好脸色——她刚才的话可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在问温涵。她想跟温涵过的长久,所以才担心她那些根深蒂固的毛病是他因为热恋刻意忽略,还是因为他包容她,而不在意。   身边一些人恋爱婚姻经历告诉她,很多热恋里的未曾重视的细节往往就成为之后婚姻破裂的隐形杀手。她爱温涵,想跟他一路走下去,不想中途换人。她希望得到他的承诺,他的保证。哪怕这个承诺以后他可能违背,但至少现在他可以给她安心。   温涵见苏仝脸色不对,立刻小心翼翼抱住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眼睛与他对视。彼此四目相望,能看到眼底最真实的情绪。   “仝仝,我爱全部的你。优点缺点我都知道,可我仍旧想娶你成为我的妻子。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一辈子,唯一的,可以白头偕老,共担风雨的爱人。”   温涵仍旧不能发声,仅缓缓用唇语告诉苏仝。但从眸底深处漾出浓浓化不开诚挚与爱恋却着着实实让苏仝心头狠狠震撼了一把。   他说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有掩饰不住地期待和紧张。   苏仝定定地望着他,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像他从来表现的那么淡然。这段感情里,他的付出与她同样,他的希冀与她同样。甚至就他本身实际情况,他要经历的心里波折肯定比她多。从头到尾,她都看似是被温涵牵着走:他给她设套、他会小小算计她、他还会出其不意给她来点难以预料的意外。可是归根到底他都从来没有忍心把主动权从她手里收回过。他都是给她机会,让她选择,自己在一旁默默等候她的宣判。   如果这样就说他是消极的人?不对。他一点也不消极,温涵是苏仝见过的最积极向上的年轻人,无关他残疾健全。他有那份心智,那份完全俘虏她,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只心甘情愿随他决定复议点头的心智。可他到底也没用出来,也没用那超强的控制力让她任由摆布。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爱这个充满悖论,缺点和优点并存的苏仝。他会包容她,爱惜她,小心翼翼地成全着她的成长,细致周到地呵护着她人格上的独立。他让她依恋他,却不依赖他。他对她那么在乎,在乎到给她最舒适的感情,恰到好处得让她在他怀里还是当初那个自立倔强偶尔迷糊偶尔彪悍的女孩子。她完整地保留着她自己。在与他的情感里,她自在放松,又不会觉得有被他忽略漠视的孤独感。   苏仝脑海思绪停止,将手轻轻抬起,放到温涵脖子一侧,捧起他的脸,轻声回答:“好。我答应你。”   温涵长舒一口气,来不及回味求婚成功的喜悦就得趁热打铁地建议:“那回去我们让家长们见面好不好?”   苏仝无声地点点头,在温涵瞬间变得热烈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转身望向车外。   然后……然后她就愣了,忙不迭地起身张望前方,也不管刚才的浪漫气氛,质问温涵:“喂!温涵,车是要去哪里?为什么离开兰考了,前面导航怎么显示我们在向开封走?” 作者有话要说:  温老师戒指到底买了多久了啊喂!你这样真的好吗?(某只桃子,你觉得给你一打这样的温老师,你招架的住?)   下节预告,仝仝终于要跟家里摊牌说温涵他爸是谁了。   Ps,仝仝女士真的是一点浪漫也不懂啊!详情参考她历次办的破坏气氛的逗比事。   ☆、婚姻里关于财产那些事(上)   不得不说温涵真的是个细致人儿,苏仝讲她在兰考水土不服,觉得这地方水质有问题。早饭时,温涵就直接嘱咐司机到开封。吃过开封第一楼的小笼包以后,立马又把人送回了兰考。回去路上,苏仝望着温涵一个劲儿唏嘘:“温老师,你这行为放到古代妥妥就是昏君的行径。”   温涵嘴角勾笑,握住苏仝左手眯眼假寐,装听不到。   苏仝敲敲他,思考一下,觉得吃饱喝足又有爱人在前的自己可以进行正常脑回路的思考,于是张嘴唠叨着学人御史大夫,进忠言给 “温陛下”:“这样是不对的。不能我作,你就陪着我作。哪儿能我说生病想你,你就真跑过来?”   温涵睁开眼睛,对她做口型:那我走?   苏仝转转眼珠,怀疑道:“你没跟单位请假吧?”   温涵坦率的点头。   苏仝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他连夜赶来呢,又着急回去。她就知道是这样!他们家温涵平生两大喜好,一个是画画写生,再一个就是教书授课!想让他主动缺席一次上课,难度大着呢!   “下午有课?”   温涵继续点头。   苏仝忍不住抬手给他肩头一巴掌:“你傻呀?课这么紧,你还来?”你脑子不好使吧?我说想你了你就来?那我要是抽风想要天上星星了,你也要去给我摘吗?   温涵也不嫌痛,笑眯眯抓住苏仝手腕,晃了晃她的胳膊,把套上戒指的无名指单独点了点,示意苏仝:我这趟不是没白来吗?收获不小。   苏仝才不领情,嗓门一提,挥舞着拳头,威胁温涵:“别打岔,温老师,我在讲正事。”   温涵神色一肃,也跟着直起腰正经表情。不过如果忽略他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意,和指间比划的手语是“要讲正事。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让爸妈们见面?”苏仝说不定会相信他要跟他讨论正经事的诚意。   “你还是继续睡觉吧。”苏仝把温涵摁回去,“这个等我回去以后我们再仔细商量斟酌。”我还没想好跟我爸妈怎么坦白你那闪瞎人眼的家世呢。你好歹给我三两天缓冲期。   温涵眨了眨眼睛,像想到什么一样,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苏仝动了动嘴巴,望着温涵,到底什么也没说。不过在到达酒店的时候,恋恋不舍地亲了口温涵才在他目送下离去开会。   接下来的几天对苏仝来讲都有些煎熬。温涵没来那会儿,她虽然想他,但是也不会太难捱,温涵来了又走,苏仝就觉得自己被晃了一下,心里空落落,连开会都开的不顺。她只能看到台上讲话的领导嘴巴开合,至于他们讲的内容,苏仝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兰考之行结束了,苏仝立刻马不停蹄赶到家里。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跟她爸妈交代了温涵向她求婚的事。   苏家爸妈对此反应非常平淡,苏爸爸好像早有预料一样望着苏仝,问她:“哦,答应求婚了。那就抽空跟温涵爸妈一起吃顿饭吧。”   苏仝愣了愣,想想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爸妈长谈下温涵的家庭状况,以防她家重蹈梁家覆辙。可是才说了个开头,苏妈妈就大手一挥:“甭说了,你要说的这些我跟你爸早就知道了。”   苏仝傻眼:“哈?知道?”   “这都要嫁人了,怎么还是个缺心眼儿的?”苏仝她妈瞪她一眼,转去房间捞出一本经济周刊杂志,翻到温涵他爸的那段采访上指指照片,“你是不是要说温涵他爸?”   苏仝呆呼呼点头,不明所以地问苏妈妈:“你……你都知道了?”   苏仝她妈恨铁不成钢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事要是都指着你操心,黄花菜早凉八百年了。”   “我……”   “你什么呀?我说错你了?温涵早把他们家情况给我和你爸交底了,指着你说,我跟你爸早急死了。”   苏仝讷讷地闭嘴,心有不甘地问她妈妈:“他有这样的背景,你们都没什么反应吗?”   “刚开始时给吓了一跳。琢磨着温涵爸家大业大,还给他弄了后妈妹妹什么的。他妈妈又常年不在身边,回来时候必然是带他那个外国的准后爸。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得面临多复杂的人际关系?不过后来想开就无所谓了:反正你跟温涵是单独过日子。只要你们两个踏踏实实,我跟你爸就比什么都高兴了。”苏妈妈说着拍了拍女儿肩膀,正色说,“当然有一点,妈妈还是想问:仝仝,你跟妈妈讲实话,你答应嫁给温涵,是看上他的人,还是看上他的其他东西。”   “妈!”苏仝嗓门提高,控诉地看着自己母亲,怒道,“你在想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苏妈妈微微松了口气,摆摆手止住女儿着急的辩白,语重心长道:“不是妈妈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我是担心你。你还年轻,定性不够。眼下你跟温涵都把婚事提上日程,可见你是想跟他走以后的路。一辈子很长,没人希望自己伴侣中途换人。所以妈妈想提醒你,千万千万守住自己的心,可不要为了一时虚荣冲动过头,把自己给赔进去。”   苏仝怔怔地看了看自己妈妈,又转脸看看沙发上坐着沉声不语的爸爸,最后终于像确定了什么一样释然地笑开.她不该这样不相信她爸妈的。就如她不是梁晓栀一样,她的爸妈也不是梁家的二老。她很庆幸她有这样一对父母。他们在乎的第一位的是女儿精神平和和心理完满。他们担忧的是女儿面对强大的物质诱惑,能否还能守住本心,继续坚持她当初的选择。   或许他们也是普通人,也会在初听闻温涵家世后有满满震惊,也会震惊过后,有过其他打算。但最终,他们告诉她的是,你要想清楚,你要的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的附属物。   苏仝想的清楚。她要的是温涵这个人。她也领悟清楚:她不必担心自己爸妈会在温涵爸妈面前失态。因为不需要。她的爸爸妈妈这辈子或许都停留在中产阶级,不会有什么让人艳羡的富贵。但是从小到大的灌输教育中,他们给她留下了最大的思想财富。   两家人见面吃饭是在苏仝从兰考回来后一个星期进行的。地点被温涵定在了一个典雅的酒店包厢。温涵这边人倒的特别齐,不光有苏仝曾经见过的亲爸亲妈,连她没见过的被温涵称为穆姨的后妈也在。   饭桌上时,苏仝还在偷偷打量那位后妈。恩,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女人,跟温涵妈妈完全是两个不同类型。如果说温涵妈妈是那种不着痕迹就能让你心生亲近的人,这位后妈则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你想起高岭之花的人。她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待人也是淡淡的,瞧不出有多少热乎劲儿。要不是听温涵妈妈说过她拿房产张反击梁家二老的仗义事,苏仝很难想象眼前的女人居然是跟温涵他爸一样都是外冷内热性子的人。   只是这两口子这么相似,他们俩平时在家是怎么相处苏仝就完全想不到了。应该不是什么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不过看她准小姑子李欢乐经常有事没事就跑温涵那里蹭吃蹭喝蹭住外加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刷存在感的表现。苏仝断定:李欢乐小姑娘明显就是觉得自己缺爹关注,缺娘疼爱,必须得在哥哥这里找摸回来。   当然除了那位出乎意料的后妈,温涵爸爸的行为也让苏仝觉得相当诧异。这个一向忙碌到脚不沾地,连看儿子都是顺路绕道去的父亲,居然破天荒的抽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用来和准亲家聊天。而且聊的还满投机,但看她那个沉默寡言略带清高只知道埋头搞技术的老爸不知道听了什么话之后,立马两眼放光,好像找到知己的表情,就可猜测这两人沟通基本无障碍。   “为什么我觉得看他们相处的不错,我反而有些不踏实。”苏仝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拉着温涵在他手心里写。   温涵抬头有点困惑地看她。   苏仝偏偏脑袋:“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我觉得我妈现在太稳了,平常在家里,她才是那个比较容易激动的人。”   温涵笑了笑,看眼相谈甚欢的两家家长,无声地拍拍苏仝手背,对她做口型:“仝仝,你是不是过于紧张,想多了?我觉得阿姨现在跟我妈聊得很融洽。”   “就是融洽才不对头的!”苏仝压着嗓子着急解释,“你妈那是什么性子?绝对能当选最佳辩手的人才。我妈呢?一样是个心直口快的利索人。这两人碰一块要是不带起点话题聊性肯定不正常。可是现在,我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呢。”   温涵听言微微蹙起了眉,握着苏仝手也随着紧了一紧——他想起他妈当初不经他同意就把家庭情况跟他情感史告诉苏仝的事了,那时为这事他可是狠狠捏了把汗。虽然最后平安无事,可也让他对自己老妈那不安排理出牌的个性有了更深刻了解。现在……眼看婚事都提上日程,他妈妈不会又给他闹出什么幺蛾子吧?她会不会忽然受电视剧影响,像许多肥皂剧的无脑贵妇一样,当着自己准亲家母的面再秀一遍自己儿子情感史,来暗示下自己儿子其实也炙手可热吧?   苏仝被他抓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温涵反常,回握着他的手,大气不敢出地说:“你也看出来了是吧?”   温涵望望苏仝,又把视线投注到正谈话的两位妈妈身上,望了大约有五六分钟后,温涵忽然笑了,扭头趁人不注意时亲了下苏仝额角,面有放松地用手语问她:“仝仝,婚期由我决定好不好?”   “哈?”苏仝瞬间呆住,完全不明白温涵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明明他们现在是要担忧婚事有变的事,为什么他话题直接蹦到婚期上去了。   温涵脉脉望着她,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像是要把苏仝沉溺在里头一样。   苏仝被他看的心头狠狠一跳,反应过来,看温涵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不由晃神,迷糊糊就答了一句:“好。你定。”   温涵眉眼弯起,笑着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让苏仝一时又晃了神。以至于都没注意另一边苏妈妈望她时的担忧目光。   不过到晚上的时候,回到家里,苏仝开始察觉她妈妈的欲言又止了。   “妈妈。”想起苏妈妈下午的表现,苏仝心里有点忐忑地问,“您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苏妈妈默默看了会儿女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时候不早了,你去洗漱准备睡觉吧。”   苏仝莫名其妙地望着墙上刚过八点的时针,满脸费解:她妈妈到底想说什么?怎么会有这种表现?难道是下午跟温涵妈妈说话时觉得两家不搭?真要反悔,不同意她跟温涵的事了?   想到这种可能,苏仝一下不淡定了。“呼”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刚要就“门户之见”发表一番看法,就见苏妈妈面有忧色地站起身,招呼苏仝她爸:“老苏,你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么么哒,亲爱的们。   无声胜有声到这里大约到接近尾声,(大约还有三四个章节正文完结的样子)不知道你们一路看来,是什么心情。阿舒很舍不得。发现每次写故事,一个故事快完结时,我都患上完结拖延症,要死命地懈怠更新,想让完结晚一天到来,再晚一天,再晚一天的样子。   PS:原谅可恶的我在临近尾声时仍旧让苏妈妈担忧一把了。不过,她到底担忧什么呢?   阿舒还是想要评论,和作收肿么破?点我一下呗,收了我呗:   PPS:我争取克服完结综合症,在一月份讲完这个故事。嘛,亲亲你们。所有看到这里的妹纸,爱你们。      ☆、婚姻里关于财产那些事(下)   苏仝眨巴着眼睛,目送她爸妈离开。等到他们卧室门刚关上,苏仝立马凑上前去,贴着门板要听里头对话。结果还没等她站稳,她妈就“呼”的一下把门拉开,居高临下瞪着苏仝:“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仝讪讪地缩缩脑袋: “我这就去洗漱睡觉。”说完就知趣地转去洗手间。她妈妈看了她一会儿,也转身回了卧室。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身沐浴露味儿的苏仝覆着一张面膜,蹑手蹑脚靠近到她爸妈的卧室门前。   门的另一边,苏妈妈声音少有宁和地嘱咐着苏爸爸:“我们出租的那套房子快到期了,等到期卖了。咱们再给垫上点,钱上头差不多能够了。”   苏爸爸似乎在考虑什么,沉声不语。   苏仝听得心里“咯噔”一跳:他们家做什么要卖一套房子?难道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急需用钱?不,不会。如果真是出了大事,她妈妈肯定告诉她。别看她妈平常总把她当孩子,说她缺心眼儿,可是该她知道她不会瞒她的,该她承担的她也让她承担。   苏仝有些焦躁地扒着门框,耳朵贴上门板,极力想搞清这是怎么回事。   就听她爸爸沉吟良久说出一句让她一头雾水的话:“这样做……小雨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苏妈妈似乎顿了一下,用种怅然的口气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做是偏了仝仝?可是仝仝跟小雨当初的情况确实不一样。小雨跟林佐是从幼儿园那会儿就认识,等到谈婚论嫁咱们早都知根知底。可仝仝这个……不说温涵这孩子让我担心,单他那个家庭情况?先前我没见时还能安慰自己说,仝仝是跟温涵单过,反正不和公婆在一起,他们家关系复杂点也无所谓。可今天我跟温涵妈妈一接触,心里一下子就不踏实。”   “怎么了?”苏爸爸声有疑惑,似乎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下午交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准亲家都很好。   苏妈妈以一种不辨情绪口吻说:“婆媳关系最难处。温涵的两个妈妈,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们仝仝将来嫁过去,能招架的住吗?”   “你不是也说了,仝仝是跟温涵单过。”苏爸爸放柔声音安慰她,“一边在玉空山,一边住金茂。平常吃住都不在一块,生活里矛盾自然美那么多了。”   “可是金茂的房子是温涵的。”苏妈妈正色说,“我们仝仝现在名下其实什么也没有。温涵跟仝仝现在是好着。要是哪天他们不好了,闹掰了,离了。仝仝又会不会被温涵从房子里赶出来?要是我们那会儿都不在了,她无家可归该怎么办?”   苏爸爸愣愣噎住。门外偷听的苏仝也呆呆杵立。她听明白她爸爸跟她妈妈在商量什么了。她妈妈要给她留条后路,她想趁着她跟温涵结婚前,给她买一套房子,一套她自己的房子。   按理带着这样一份不算单薄的嫁妆进入温家,她应该高兴的,应该是窃喜的,毕竟她姐姐结婚时,都没有从爸妈这里得到这样的待遇呢。   可事实却是苏仝一点也不开心,有一股涩涩酸酸的感觉充盈到了她的心头。一边是她对爸妈这样为她考虑后路的感激和感恩,另一边则是对他们这样想事情的不安和压抑。   她很想告诉爸爸妈妈,告诉他们:温涵肯定不会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他一定会白头到老,我们不会掰了,不会离了的。我们会和和美美一辈子,谁也不辜负谁。   可是这话她说不出来。一辈子很长很长.没有人能够预料在各自的人生里都会遇到什么样的境遇。现在身边对你爱到情浓意重的人,或许会几十年如一日,爱你宠你,与你一同进入皓首苍颜,与子偕老。又或许不是。或许某一天就有另一个让人动心的人出现在视野中,让你挣扎,徘徊,恍悟,最后与你曾经所爱分道扬镳。又或许只是世事无常,人祸、天灾随时可能把你与你此刻的挚爱分开。甚至除此之外,还有不同的生活理念、处事方式、社会关系、思维习惯、等等等等。   不确定的因素那么多,随便哪一个现在看都那么不起眼,可是随便哪一个都可能在未来某一天无限放大,放大到让相爱之人不堪重负,最后选择放手分离。   苏仝低下头,右手轻轻抚上了左手的无名指。那里有温涵爱她的证明,在一个星期前,他告诉她:“我爱全部的你。优点缺点我都知道,可我仍旧想娶你成为我的妻子。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一辈子,唯一的,可以白头偕老,共担风雨的爱人。”   她记得他说这话时,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待,可是目光却坦荡诚恳。那双好看的眼睛像夏日晴空的夜晚,悠远深邃,盛满了让她向往不已的星光。   苏仝忽然想起一句话:未来飘渺未知,所以一定要找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与他结婚,然后牵手走进茶米油盐的婚姻殿堂。唯有这样才不会被生活消磨,唯有这样才不轻易怨怼幽恨。   苏仝在心里问自己:你爱温涵吗?   爱。   爱他到什么程度呢?   爱到看不得旁人委屈他,哪怕一丝一毫都让她心疼。爱到她很努力很努力学习手语与唇语,哪怕只与他一个用,她也不觉得付出回报比例失调。明知未来不可预测,还是甘愿被他戴上戒指,套牢一生,义无反顾与他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   她对温涵会从一而终的坚定坚贞吗?   不知道。   一辈子很长,将来会怎么样,无人知晓。她只确定她过去对他有犹豫、有怯懦、有瞻前顾后、有左右摇摆。她只知道现在她在乎他,在乎到不愿意思考任何的退路,只想一头栽进去,从此跟他天长地久,永浴爱河。   或许,这就是日升月落中,他与她相处时,赋予她的勇气和底气。苏仝觉得自己的爱情跟许多普通女孩儿一样,都是一种纯然本能,根治于天性之中,从来不曾缺乏泯灭。她从前之所以长久单身,缺的不过是那份爱的勇气罢了。现在,她很幸运,遇到了那个让她大胆无畏的人,她要抓住他,才不辜负他对她情深爱重。   “妈妈,我能进去吗?”苏仝抬手轻巧着门,声音微颤——真是不可思议,她竟然有心慌忐忑地敲开父母房门,只为说服父母不要给她那条后路的一天。   苏爸爸打开门,一低头,见到了脸上还贴着面膜的女儿,表情很微妙地轻咳了一声。   苏妈妈正在翻找什么东西,见女儿过来,苏妈妈没事人一样直起腰,皱眉道:“有什么事把脸弄干净再说。瞧你这样儿,出去能当女鬼了。”   苏仝依靠在衣柜旁,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妈妈。   “真有事?”苏妈妈坐到床上,不动声色地看向苏仝。   “妈,我在门外听到了。”   苏妈妈一愣,下意识看了丈夫一眼,才转向苏仝,不自然地掩饰道:“哦,听到就听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明天也得告诉你。我刚正找存折呢。明天你爸去房产中介那里一趟,看咱们以前的房子能……”   “妈妈!”苏仝打断苏妈妈的话,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控制住自己想抱住妈妈流泪的冲动,声音轻轻地说,“我不能要。”   “为什么?”苏妈妈先是疑惑,随后想到什么一样笑了笑,安慰苏仝:“你是担心你姐姐不高兴?没事,这个我跟你姐说。刚才我跟你爸商量了,给你操持一套新房算嫁妆。咱们现在住的这套等我跟你爸去世,就留给你姐。”   “不是因为这个。”苏仝摇摇头,抬起脸,在苏妈妈费解的目光中走到床边,与她挨坐一起,挽着她的胳膊说,“妈妈,我明白你跟爸爸的苦心。可是……妈妈,你想过我愿不愿意接受吗?”   苏妈妈望着依偎在身旁的女儿提醒道:“仝仝,妈妈这是为你好。温涵的房子是属于婚前财产。这会儿你们正腻呼,一切都好说。将来万一哪天……”   苏仝赶紧晃了晃苏妈妈的胳膊:“妈妈,前几天你还问我是跟温涵在一起时为了温涵这个人,还是为了温涵的其他呢。我说我是因为喜欢温涵,您还挺欣慰。那这会儿为什么自己却反而担心起来了?”   “傻孩子,妈妈不是担心,妈妈是在未雨绸缪,给你留退路,你懂不懂?”   苏仝点点头:“我懂。可是我觉得不必要。不说将来这后路到底用不用的上,单这房子要动用你跟我爸的半生积蓄,我也不能接受。”苏仝抱住苏妈妈,侧脸与她对视,尽力想向她表达自己的意思,“妈妈你要相信我,你的女儿很好,很优秀。会自己爱惜自己,也会爱惜我将来的家庭,爱人。我们会过的很好。我不会把自己弄到被扫地出门的窘境里。”   “可是……”   “可是你跟我爸结婚前,也没有过退路吧?”苏仝拦下妈妈的讲出口的劝言,话锋一转,成了询问她妈妈的曾经。其实她知道这问题答案。别看平日里她妈妈呜呜喳喳,总是风风火火,瞧着特别强势。可是她爸生病那会儿,妈妈好像一下褪去硬壳,比她表现的还温柔,细腻,还柔软。那时,苏仝就明白:为什么两个在外人眼里看着性格差异那么多的人,却能安安稳稳做了那么多年夫妻。不可否认,他们中间肯定吵过,闹过,争过,气过,说不定还恼过、悔过、可独独没有分开过。   “我也一样没有想过。妈妈,我有手有脚,能工作能上进。温涵不傻不呆,能忍让,能包容。我们在一起回很努力,像你和爸爸一样,积蓄幸福,储藏美好。我们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所以,妈妈,我不要这种退路。”   苏妈妈张张嘴,嚅嗫道:“就算真这样,留一套房子给你做嫁妆也没什么不好。”   “房子什么的?以后的路还很长,妈妈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买自己的了?您就不怕您现在这想法是助长我不劳而获的惰性吗?”苏仝歪着脑袋,故意扭曲。   苏妈妈盯着女儿,似乎想从女儿的脸上看出一丝口是心非。可是看来看去,也没有任何的破绽。苏妈妈心里有些宽慰,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楚:她的女孩儿好像真的长大了。知道自己思考问题,知道不再对父母伸手求取。这明明是好事,可是一想到她才长大不久的姑娘很快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苏妈妈就觉得像被人抢了东西一样,浑身膈应。   苏仝抱紧她,脑袋埋在她肩头,像个小姑娘一样,一点一滴地对她讲述她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设想。这设想里有苏妈妈,苏爸爸,苏雨,还有……出现次数最多的温涵。   苏妈妈支走丈夫,静静地听着女儿的曼声细语。没有哪一刻,让她如现在这样意识到女儿已经不再是自己一家的。女大不中留,她家仝仝真的已经把心丢在了温涵那小子身上。   房子事件过去一个星期后,温涵带学生去洛阳写生。苏仝跟他再次分开两地,时间长达一个月。期间相思挂念让苏仝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言情剧的闺怨女主角了。赶巧那会儿电视里放一部宫廷古装剧,男女主离别,苏仝看景伤情。见里头有人安慰女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就只想抱着水果盘子冲里头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小宫女狠狠“咔嚓”一口。胡扯的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一听就是没恋爱过的自我安慰。没瞧见异地恋成功率有多低吗?她就是想温涵怎么了?就是想跟他朝朝暮暮怎么了?   苏仝坐在温涵客厅里,自我代入很强地对着剧情台词吐了会儿槽,然后蔫了吧唧取了猫狗罐头去投喂包子、馒头它们了。   她很疼爱这几只小东西,温涵不在。她也没想把它们送去宠物医院寄养,都是她一个人喂着,陪着,晚上时候就住在这里,跟它们一道在公寓里看看电视,上上网,胡闹一番后,上床休息。   就是躺下未睡时,对上天花板,苏仝脑海里经常会浮现温涵的影子。她觉得他幸好只是出去一个月,要是时间长点,出去个一年半载的不回来,她就该成神经病了。   幸好老天爷够意思,没想让准嫁娘真的成神经病。一个月后,温涵按时到家。   那会儿天已经很晚,凌晨时候,住宅区万家灯火熄灭,唯有他的窗户还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当温涵开门进去时,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不是饺子馒头它们这些机警的动物,而是一身睡衣,窝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的苏仝。   听到响动,苏仝一下惊醒,抬头见是他,瞬间从沙发跃起,扑到他怀里。也不管他浑身旅途风尘,只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搂得紧紧,抽着鼻子闷声闷气说:“出去一个月都瘦了。没有以前好抱抱。”   温涵蹭蹭她的发丝,柔柔地抚摸她的后背。   良久苏仝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指指浴室:“快去洗澡。我去给你把宵夜盛出来。”   温涵轻轻挑眉,带着意外地看苏仝。   苏仝涨红着脸,兀自执拗:“看……看什么?荷叶粥什么的,我也是会做的。”   从答应他求婚,她暗地里就很勤奋地学习了烹饪。虽然做出东西味道还是挺一般,但充当贤妻良母还是可以凑数的。   温涵笑了笑,顺着苏仝的衣摆在她腰下不老实地捏了一把。被让苏仝一巴掌拍掉,不由分说推去了浴室。   临进门前,温涵目露委屈地瞅了眼苏仝,似乎在控诉她未尽未婚妻责任。   苏仝先是鼓着腮帮瞪了他一眼,随后就笑眯眯抛了个媚眼给他。手指指卧室方向,用口型说:我在那里等你,要快哟。   温涵立马缩回去,“咔嚓”的一下把门关了,几乎下一秒就听到了流水声,苏仝目瞪口呆:这么快的速度,他……他来得及脱衣服吗?   事实证明,温老师来得及。不光脱了衣服,他还洗的很干脆。   以至于到他出浴室时,苏仝坐在床上,一扭头就看到了他半敞开浴袍,以及浴袍下精瘦白皙的肌肤。   苏仝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身子后倾,瞪大眼睛,望着向她走近的温涵,磕磕巴巴地问:“你……你吃宵夜了?”   温涵摇摇头,手伸向腰间袍带,嘴角同时牵出一个让苏仝感觉很不好的笑。   还没等苏仝琢磨透这个笑的具体含义是什么,温涵已经一下扑了过来,顺手把卧室台灯关了。紧接着苏仝胸口的衣料就被掀起,一个略带湿意的吻跟着堵住了苏仝要说什么的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女孩儿都会离开最初的家   第二天,苏仝意料之中的睡到很晚。朦朦胧胧里,她被温涵拽着坐起来,手里塞了签字笔,被他诱拐着,在几张A4纸上稀里糊涂签了字。等到签完,温涵还没转身,她就又脑袋一歪,倒床上去了。   再清醒时,已经一觉到正中午,睁开眼时针都快划到十二点了。   “幸好今天休息,不然铁定迟到。”苏仝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地咕哝着,死活就是不想起床:她这会儿跟跑了个万米马拉松一样,浑身上下都是酸累酸累的,不动则已,一动就跟被卡车碾了一样。正所谓乐极生悲,昨晚光顾着胡闹享受了,一点没意识到纵欲过度是有后遗症的。   苏仝在被窝里拱了拱工,非常不情愿地抱着被子坐起身,抬眼就见对面墙上,被温涵挂了一个大大的写字板,上面用花体的意大利语写着:Buongiorno, la mia principessa!   拜贝尼尼那部知名电影所赐,苏仝还勉强认得,这句话意思好像是在对她问早安。   “温涵?温涵?”苏仝张嘴喊了一嗓子,声音沙沙的,还带着晨起的慵懒,但是足够温涵听到。几乎是下一秒,温涵就端着杯牛奶,笑眯眯来到了苏仝床前。   “早安,我的公主。”把牛奶递给苏仝,温涵眨眨眼睛,靠坐到她身边,一边扶着她腰肢轻轻按摩,一边温热地呼气对苏仝做口型。   苏仝龇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发现欲求得到满足的男人最会说话,心情也最好。就想现在的温涵,昨晚她见他时,还是仝仝呢,现在,她在他眼里就成王储公主了。   “我们下月四号去登记好不好?”见苏仝喝完,温涵把杯子收回放到小桌上,满是期待地用手语告诉苏仝。   苏仝一愣:“下月四号?那……那不是你生日吗?”   温涵很愉悦地点点头,拿起一张便签纸写:“对。过生日。当然要收到上帝给的最好的礼物。”   苏仝张张嘴巴,拿食指点点自己:“礼物就是我?”   温涵再次点头。   苏仝不晓得说什么了。她想:如果一个男人能把你当成上天的恩赐,把你当成最好的礼物,并且执意要把自己生日跟结婚纪念日定成一天,那么这人应该是很爱很爱你。完全没有给你犹豫思索的余地,下定决心要娶你回家了。   “你生日那天去?”苏仝偏偏头,再次确认,“真想好了?温老师,你确定了?”   温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把抱住苏仝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样。   苏仝被他勒在怀里也不嫌紧,只轻轻戳戳他胸口,掩饰住自己心底翻涌的感动,故作调侃说:“恩,不错。是个会过日子的好苗子。已经知道省钱了。那以后结婚纪念日和你生日我就只准备一份礼物,我们勤俭持家嘛。”   温涵脸上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眼睛笑眯成一道狭长的线,低头狠狠亲了苏仝一口,才望着苏仝眼睛,嘴唇开合:“随你,都听你的。”   只要你肯嫁,什么都好说。   就算不能讲话,温涵表情里也明明晃晃写了这么几个大字。苏仝被他那张俊秀的脸闪了一下。眨了眨眼,才回想起什么一样,声音闷闷地控诉:“你知道吗,昨晚我做梦,梦见你让我在一份财产公证书上签字,我不签,你就拉住我,不让我走。”   苏仝嘟着嘴,说得特别委屈:“下个月四号结婚,你要是担心,现在去公证婚前财产还来得及。”情侣夫妻什么的,为财产闹僵的太多。她是为以后长久,拒绝了妈妈给她买新房的诱惑。可是谁知道温涵会不会给他自己留条后路,也以公正书的形式防着他们以后分道扬镳时她会贪他沾他呢。   哪知温涵听了她的话,竟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直接走去了书房。不一会儿苏仝就见温涵拿着一个文件夹过来。文件第一页,赫然就是写着:公证书三个字。   苏仝心一沉,嘴巴里涌出种说不上来酸楚感。谈不上是难过,只是有些失落有些苦涩罢了。她低头安慰自己说:不要这样,温涵自己的财产怎么处置他都有权利。你无需置喙。再说,你根本没想占他便宜,何必还过不去心里这一关?只要你们好好的,这份公证书就永远没用……你不是为他的人才跟他在一起吗,那何必计较他在钱财上的划分?你……   正乱七八糟的自我安慰呢,温涵已经打开文件,掀开其中一页有苏仝签名的地方,递送到苏仝眼前。   苏仝莫名其妙。接过后,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公证书确实是财产公证书,不过不是婚前财产公证,而是条件性让渡财产公证。白纸黑字写着如果温涵与苏仝夫妻关系成立,温涵将自愿将名下婚前财产更变为婚后财产,与配偶共同享有财产所有权。   “你……”苏仝指着温涵,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想,按照正常反应,她是该高兴的。因为只要她跟他领证,房子,车子,存款,全部都有她的一份。平白财富一下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天大好事,就这么被他送到了她面前。   可实际情况却是,苏仝只是静静地放下了那份公证书,又静静地抬起头,无声无息地望向温涵。   温涵先还是带着微笑,等她这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响过了有两三分钟后,温涵像才意识到什么一样瞬间慌了神。把文件随手一丢,抱住苏仝,目露着急地扯过便签字,想要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初衷。   可是还没等他落笔,苏仝就操起文件一下拍在他身上。   温涵身形骤然僵住,但下一秒,他怀里苏仝就一下搂住他脖子,失声大哭:“你傻呀你?你怎么能同意做这样的公证呢?万一我是骗子呢?万一我明天跟你结婚,后天跟你离婚呢?万一我出轨了呢,万一……”   不等她再说什么,温涵已经用他惯用的以吻封唇方式制止了苏仝的万种设想。   百句千言堵在喉间,心情激荡下,苏仝竟然完全忘了如何回应。   直到温涵仓仓促促结束这蜻蜓点水的一吻,目有担忧,小心翼翼看她时,苏仝才红着眼睛,正儿八经地望定他。   这个男人即将成为她的丈夫。在此之前,她被她的母亲提醒:要留一条退路给自己。她拒绝了这个提醒。心里却依然是担忧的,担忧某一天他真的把她从房子里赶出去。   可是现在……   有人说,男人对财产的在乎与女人对容貌的在乎等同。如果遇到一个愿意与你分享财富的男人,别犹豫,赶紧嫁他。   苏仝觉得这话基本是句废话,满口的歪理。现在看着温涵,却忽然觉得这话说的很诱人。一个你爱的,爱你的人,一对儿彼此不为经济因素苦恼,各自选择了相信对方的爱人,凭什么不能牵手走进婚姻殿堂?凭什么不能得到美好祝福?   苏仝仰起头,不问温涵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沉声道,“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的。”   温涵摸不透她的情绪,抿着唇,不开口,也不动作。   “我保证不生气。”苏仝偏偏头,靠上温涵的肩膀,转眼定定地盯着他。   温涵小心翼翼拿过便签纸,偷偷打量着苏仝表情,一笔一划斟酌写:“上次家长见面后。”   原来如此。   她就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洛阳,不可能有时间办这事。搞半天是早就做好打算的。怪不得他在那天忽然跟她讲婚期由他定呢。   由他确定婚期,他就把路都给她铺平。前脚,她才拒绝了母亲陪送的房产做嫁妆,后脚温涵就一声不吭给她补偿了更多的东西。她打算与他共度此生,一腔孤勇地切断了退路。他回她一样的不加防备,不留余地。   真是两个呆子,谁比谁傻啊?   那天回去之后,苏仝把温涵公证书的事情告诉了家人。   苏妈妈跟苏姐姐被震的良久说不出话来,等过了有三四分钟,两个已婚女士怔怔才回神,不约而同转向自己老公,母女吐出句同样的话:“你看看温涵,再瞧瞧你。能比吗?”   是不能比。每个已婚男士都会瞒着老婆藏小金库的,这是定律。目前温涵只是还没到那个层次。   翁婿两个对视一眼,默默地转达了下对自己老婆设定榜样的不以为然。   但下一刻,苏爸爸就轻咳一声,严肃脸色,正儿八经地对苏仝交代:“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别瞎折腾。”   女婿是个什么人,他看的明白,只是嘴拙口笨,不能表达自己对即将出门女儿的担忧牵挂。于是千言万语,所有嘱咐都浓缩在一句话里。每个女孩儿都最后都会离开她的娘家。苏爸爸不知道自己女儿将来还会遇到什么问题,只能从最根本上提醒她:守住本心,千万别作。   苏仝错愕地看着爸爸,良久郑重点头。   “想好你们的婚礼怎么办了吗?”   苏妈妈关心的事一直都比较实际,在看到家里男士都退场后,苏妈妈开口询问。   苏仝眨眨眼睛,望着自己妈妈底气不足地讲:“妈,我想不要婚礼,直接蜜月旅行。”   “什么?不要婚礼?”苏妈妈皱起眉,难以置信地望着小女儿。   她的女儿她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说不上乖巧听话,但是太出格太与众不同的事她还真没怎么办过。再说,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每个女儿都有过关于自己婚礼的憧憬。很早之前,听两个女儿聊天时,她的小女儿也畅想过她今后结婚要如何安排,婚礼穿什么礼服,新郎应是怎么样子。   “是因为温涵吗?”苏雨跟苏仝挨坐的近,听到这个再看看妹妹表情,下意识就猜到了答案。   苏仝轻轻点头:“不管是中式婚礼的改称呼叫爸妈,还是西式婚礼的回答‘I DO’,温涵都不可能亲口说出来。与其在婚礼上看他为难,还不如我自己不要这仪式。”   她爱她即将嫁的男人,怎么舍得让他在大喜日子被人在暗地里指手画脚?   苏妈妈跟苏姐姐对视一样,皆目有复杂地看向苏仝——人的一辈子能有几次这样让自己难忘终生的仪式?她们家一个傻丫头竟然就这么万分推拒。   苏仝被盯得不自在,故作无谓地耸耸肩,轻松开解母亲跟姐姐:“别这么看着我呀。妈妈,我这也是为咱们自家亲戚省下份子钱。再说,让温涵领我去外头玩一圈,看看风土人情,长长见识,也不错啊。何况现在旅行结婚也是一个潮流,妈妈,老脑筋要改一改了。”   苏妈妈张张嘴:“大不了改改婚礼流程,让司仪照顾一下温涵。怎么说也是……”   “妈。”不等苏妈妈讲完,苏姐姐就拉了拉她的胳膊,“仝仝都决定好了,你就听她的,别再说什么了。”   苏妈妈开始转移怒意,盯向苏雨。苏雨给了苏仝一个“你安心”的眼色后,笑咪咪地挽住自己妈妈,把她从沙发拉起来,走去书房:“妈妈来,我给你分析分析仝仝这么考虑的原因。”   “哼,你分析,我倒是想听你能分析出什么……”   苏妈妈口带不忿被拽去书房。苏仝也不知道姐姐到底是怎么跟她讲的。只知道,七月四号一早,苏仝出门跟温涵登记时,苏妈妈只是悠悠看了眼温涵,一声不吭地把家里户口本拿给了苏仝。同时在背人处强笑着叹了声气。   小雨说的对:仝仝大了,有了自己的选择和想法。有了自己想要维护顾虑的人。她确实不能再左右她了。反正都已经这样,剩下的,由他们去吧。只要他们好就行。   苏仝被载去民政局。当一个小时后,温涵牵着她手从民政局大门出来时,望着把两本结婚证都妥善收好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的温涵,苏仝酸溜溜地说:“嗯哼,现在人到手了,是不是打算松懈精神了,温老师?”   温涵一下子转过头,也不管民政局前人来人往,抱住苏仝转了一个360度的圈。苏仝惊笑着搂住他脖子:“快放我下来。那么多人看着呢。”   温涵满不情愿地放了人,手依旧搭在苏仝肩上,低头望着苏仝眼睛,用唇语说:算计了那么久,终于把你算计成了温太太,哪里敢有一丝松懈?娶你回家就是要宠的。名正言顺的宠。   苏仝望了望他,又看看身后同样出双入对进入婚姻登记处的几对情侣,一下就抓住温涵手,挽着他胳膊小鸟依人靠在了他身上。   或许很多人不理解她这样的条件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聋哑人,或许外人眼里她是贪图富贵的虚荣女。或许亲戚朋友都对他们的将来抱保留态度。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这个人身边呢。或许他在让任何场合都没法表达出“I DO ”,或许终此一生都无法对她讲出一句:“我爱你”。但是她相信他,相信他每一天都会让她体会到“他爱她”。正如他所说,她是上帝给他的礼物,他想每天早上都让她看到他写的“早安,我的公主。”   这是他的生日愿望,她怎么能不满足?对于他,她愿意把自己当做礼物,一步步渐臻完善,精心打包,送给即将而立的他。   “生日快乐。”苏仝踮起脚,转向温涵在他脸上落了一个吻,目光柔柔,声音温软,“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回他们现在共同的家,。去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苏仝眼望着温涵,逆光中的他瘦高白皙,卓然而立,显得英俊出众,格外让人安心。苏仝想:从今天开始,这个人是她的了。以后的人生就是他们的了,她风雨阳光始终有他相陪分享,他的福祸幸佞有她相伴分担。他们会相依相偎,相扶相持,直到白发苍苍。有人将伴着她一起变老,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先自我撒花。一路走来,谢谢亲爱的们一直支持。   最初动笔写无声的初衷有很多,其中一条就是我看过一些男主的残疾文,无一例外是能力强大,然心理自卑。我对这样的男主从来不敢恭维,于是很早以前,就想写一个关于残疾人的故事,一个跟我们平常看到的文不一样的故事。   后来,我开古言坑,卡文中想到转化思路,于是开了这个现言。这样的动机最初是不单纯的,那时候的阿舒非常的焦躁,甚至是人浮于事。在最初,我用《无声胜有声》这个故事跟榜,榜单任务下拉,疲于应付,所以最开始的没修改的前几个章节里,不管是行文还是情节处理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不过好在回头及时,又把重心拉回,重新找到写文写故事的初衷是为了以一种不功利的心态娱己娱人。于是我开始修文。同时开始更进一步调整我的心态。   不过万幸的是,我选择的这个故事是个身边曾经发生的事。不晓得看到结尾的时候,有多少人会觉得温老师很萌,很好。只会存在于故事里。实际上,真有这么一位让我特别敬服的聋哑人。他就是故事里温涵的原型。而更巧合的是,他的妻子,我认识——一个上财金融专业毕业的研究生,非常优秀的女性。   所以,我在文文正文完结的此刻,其实想说:很多幸福其实不只是存在于小说中。美好的爱情也不光存在于小说中。想要得到,首先相信。幸福不是等待与追逐,更多的时候,幸福来源于我们自己的内心满足。爱则是一种纯然本能,根治于天性之中,我们从来不曾缺乏。   所以,如果遇到让你动心的人,勇敢点,放手去追吧。人这辈子,后悔没做过的事总是比后悔做的事要多许多。趁着年轻,别落下遗憾。   以上。   PS:番外可能会过段时间再放送上来。   PPS:我记得某人说完结给长评哟,我可记着呢。   PPPS:厚颜无耻求作收:舒寐专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